一、 美國擇校制度的發展歷程及其現狀
美國的擇校制度是以新自由主義經濟學為理論基礎的,力圖用市場方式調節教育資源,以提高教育質量,滿足社會對教育的各種需求。以時間為界,大體可將美國的擇校制度分為3個階段:
1.胚胎期(大約是美國建國前后至20世紀60年代)。在這段時期內由于歷史原因和客觀條件,沒有出現規模性擇校,1852年馬薩諸塞州頒布的《義務教育法》在此階段具有重要的意義。1852年之前,美國沒有普及公立學校,教育形式主要是以私立學校和教會學校為主,還有部分兒童在家接受教育。1852年《義務教育法》頒布之后,義務教育逐步普及,法律同時規定實行“就近入學”。這在保障兒童接受教育權利的同時,也限制了人們接受教育的自由。總體來看,這一時期沒有擇校的出現,但是“就近入學”政策為后來擇校制度的出現埋下了伏筆。
2.初步形成時期(大致在20世紀60年代中期至80年代末)。這一時期真正意義的擇校開始出現,20世紀70年代末出現的“磁石學校”(這種學校主要采用充實教育內容和教育設施等方法來提供各種特殊課程)尤其引人注目。這種學校打破了傳統的按學區就近入學的原則,其他學區的學生也可以到校就讀。與此同時,為了滿足學生個性發展的不同需求,還出現了各種選擇性學校,如開放學校、成人業余補習學校以及無圍墻學校等。這段時期內出現的擇校運動是在政府參與和主導下開展的。為了配合擇校運動的開展,政府采取了相應的激勵措施,如20世紀70年代出現的“教育券”計劃、入學開放制等,由此使擇校變成一種政府行為。這一時期擇校行為初具規模,開始作為一種制度確立下來并得到發展。美國現有的大部分擇校行為都是在這一階段開始實施的。
3.蓬勃發展時期(20世紀80年代至今)。1988年布什總統提出了“教育復興”口號,美國擇校運動蓬勃發展,這一制度得到了社會的普遍接受和認可。1989年,布什政府頒布條令,強調:“每個學生都應受到高質量的教育——受教育的機會平等”,其中就包括父母有為子女選擇學校的權利。1990年春天,布什總統在其發布的《美國2000年》教改法案中明確地支持擇校入學這一基本思想。1991年,布什總統簽發《美國2000年教育戰略》,其內容之一就是鼓勵擇校。2002年,小布什總統正式簽署《不讓一個孩子落伍》的教育改革法案。在該法案中明確提出:“對于能擴大學生擇校機會的州或地方政府給予經濟補助。”
可以預見擇校在美國將更趨向多元化、市場化,公立學校與私立學校的競爭會因爭奪政府的經費而愈演愈烈。但可以肯定擇校依然是美國公立教育的一個重要政策,也是推進美國基礎教育發展的重要力量。
另外,值得引起注意的是美國的“教育券”計劃。該思想最早是由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弗里德曼在20世紀50年代提出的。他認為,公立學校長期處于教育壟斷地位,因此滋生了懶惰性,這必然會導致教育質量的下降;發放教育券可以讓政府直接把錢給家長,然后家長可以使用教育券去選擇一所他們認同的學校。這就把競爭機制引入學校,實現“優勝劣汰”,從而進一步優化了教育資源的配置。
二、中國擇校現象的歷史與現狀
中國擇校現象開始的并不算早,但其發展蔓延速度極快。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學校的發展經歷過幾次跌宕起伏,擇校現象也是在曲折中逐漸顯現。在20世紀50至70年代,中國未停止過政治斗爭,各個方面都被蒙上了政治色彩,教育也不例外。人們能否上學,上什么學不是由個人能夠決定的,而首先是要對家庭出身和個人身份進行政治考察。因此,這個階段人們沒有擇校的權利,更談不上擇校現象。20世紀80年代中國頒布《義務教育法》后,為更好地貫徹落實該法律,采取了“就近入學”政策,這樣學生只能在其戶口所在地接受教育。然而與此同時,全國各地又實行了重點學校制度,優秀的生源和師資力量以及大量優惠政策都明顯向重點學校傾斜,于是擇校作為這一政策的副產品便滋生出來,爭奪優秀教育資源的競爭加劇。20世紀90年代初興起的擇校收費制度,打破了中國實行多年的“分數面前人人平等”的規則,家長的經濟能力和地位開始成為影響孩子進入不同學校的重要原因。20世紀90年代中期,又出現了“學校轉制”的風潮,一批教學質量較好的重點公辦初中和小學搖身變成了高收費的民辦學校。值得注意的是,20世紀90年代初興起的擇校繳費,并未得到國家教育行政部門的認可,處于一種“地下”狀態,被列為教育亂收費現象,現實中擇校費卻是有增無減。
擇校浪潮愈演愈烈,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嚴重破壞了教育秩序,扭曲了教育的本質。擇校作為公眾關注的焦點,一直以來備受爭議。當前我國,無論是學術界還是一般的社會公眾,對擇校的態度分為截然對立的兩種。支持者認為“擇校”促進了校際競爭,可以吸引家長把錢拿出來支持教育,彌補學校辦學經費的不足,有利于提高教育質量,同時也可以滿足家長擇校的愿望,因而國家不必強行禁止。持反對意見者則認為,表面上看“擇校”好像是促進了學校之間的競爭,其實質是加劇了校際間差距的擴大,使義務教育的公平性和公益性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是一種不公平的表現。
既然擇校已成事實,我們就不能再僅僅采取簡單粗暴的壓制或是避而不談,而應正視這種現象。目前中國一些地區針對擇校行為采取了相應的措施,試圖將擇校更加規范化。以江蘇省南京市為例,政府對“擇校收費”加以規范化,規定擇校費不得超過1.5萬元。這就避免了以往很多學校收取高額擇校費用,使得普通家庭的孩子對于優質教育資源望而卻步的現象。另外,南京市教育部門也力圖將擇校信息更加規范化、透明化:如在當地主流媒體(《揚子晚報》等)刊登一些擇校信息,便于家長了解相關事宜;對一些比較有名的學校在報名上實行了“電腦搖號派位制”,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暗箱操作”,使擇校變得公平合理。學校也相應地采取了一些措施,如某些重點學校主動開展家長與學校見面交流會,當面解答家長提出的疑問,主動將學校的信息展示給社會、家長。學校信息的透明化,讓教育消費者可以進行更多的選擇。
另外,目前有很多省份開始借鑒國外“教育券”計劃的經驗,例如浙江省湖州市長興縣2001年首先在國內實行了“教育券”計劃,經過幾年的摸索與實踐,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據該縣教育局的統計,2001年參加“教育券”計劃的學生有1800名,2002年這個數字增加到了3220名,其中包括316名家境貧困的中小學生,教育券總額也從65萬元增長到了156萬元。目前還有其他一些地方,如湖北監利、山東沾化、云南大理等也在逐步實施。但由于該計劃正處于嘗試階段,因此人們對其褒貶不一。有人從當前國家整體教育經費不足的實際出發認為應該停止實行。
三、分析及啟示
通過以上簡要闡述,我們不難發現,美國擇校制度產生的原因可歸結為兩個方面。一方面,從思想理論上講,美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崇尚民主自由與個性的年輕國家,他們認為教育選擇的理論基礎在于“人生而自由”的最根本的哲學信念,將教育選擇視為一種最基本的人權。為了滿足人們個性化發展的需要,理論界長期一直在探討如何打破政府對教育資源的壟斷,將教育的經營權與所有權進行分離,避免出現在政府的壟斷下為少數人服務的和官僚化的教育。他們還認為應該將教育的主權從政府轉化到家長手中,從而能夠體現現代社會民主與個性化的特征,彰顯國家特色。另一方面,從實踐上講,由于公立教育的長期壟斷,導致了部分學校不思進取、教育質量嚴重下降。為了提高教育質量,美國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但僅限于對原有政策的縫縫補補,實際狀況并未改變多少。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美國政府下定決心,實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在政府強有力的支持下,擇校制度才真正確立并實施。我們應注意到在實踐過程中政府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
中國擇校行為的發展勢頭有增無減,仔細分析,可以發現,擇校興起絕非偶然現象。有學者把當前擇校費稱為教育消費價格雙軌制的市場價,認為造成這一行為的根源在于居民收入的普遍提高和社會收入差距的明顯拉大、沉重的就業壓力和勞動就業制度、優質教育資源的短缺以及校際間的教育資源與教育質量差異日益加大等問題。由于歷史原因,中國存在著一批重點學校,這批學校在人力、物力、財力等方面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扶持,同時招生方面也有擇優錄取的權力。原本就不足的教育經費嚴重傾斜到了這些學校,勢必會影響、損害、犧牲薄弱學校的利益,造成學校質量兩極分化。而為了獲取優質的教育資源,家長們也開始放棄就近入學,進行擇校。另外從主觀上講,當擇校之風盛行時,家長們大都有一種趨之若鶩的心理,跟風而上——總感覺別人的孩子能夠去某所重點學校,那么自己的孩子也堅決不能輸在起跑線上。這些原因使得擇校熱和高收費的出現成為了一種必然。
從表面上看“擇校”是教育改革發展過程中出現的矛盾,實質是經濟、社會發展在教育中的綜合反映。但是這種自發的,不能稱之為制度的無序行為是否應引起重視呢?
就目前形勢下,筆者認為我國存在著擇校的可能性。一方面,從當前社會各個領域來看,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實行市場經濟,政府在很多方面都“放手”了,但教育系統卻仍由政府控制管理。另一方面,當今社會人們的思想逐步開放,個性要求得到張揚;同時在知識經濟時代,“知識就是力量”的現狀要求人們獲得更高質量的教育,因此,人們對優質教育資源的需求就更為迫切。
擇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種社會的進步,它表明人們對優質教育資源的渴望與追求,但也暴露出優質教育資源的短缺。因此,筆者認為我們完全可以在借鑒和參考美國擇校制度的基礎上,建立一套適合中國國情的擇校制度。但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美國真正形成一套較為完美的擇校制度經歷了相當漫長的歲月,因此我們也應該小步驟、分階段去逐步實施。第一階段是試驗和適應階段。這一階段主要是通過發展民辦學校,部分學校改制“國有民辦”以及對少數優質學校放寬政策進行試驗,取得實行擇校政策的經驗,同時引導公眾對這一政策有個心理適應過程。該階段在一小部分地區已經進行了幾年,更多的地區是在近兩年開始的。第二個階段,推廣和放開階段。這個階段成功的標志是擇校人數適度,表明學校間的均衡化程度達到較高的水平。第三個階段,若干年后,當政府有能力在各個學校的投入達到均衡與滿足時,保留擇校,但取消擇校費,使收費性的“國有民辦”體制逐漸走向消亡。
(責 編 劉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