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與世族利益博弈下的南北朝鹽業政策變遷

摘要：在商品經濟不發達的南北朝時期，食鹽更突顯出其在國家財政與社會經濟中的重要地位與突

出作用。但由于中央專制集權與世族利益的博弈，南北朝時期各時段的鹽業政策不盡相同。南朝由于世族集

團的強大和商品經濟相對發展，政府實行食鹽放任政策；北朝商品經濟落后與中央權力相對強大，各朝以實

行鹽業專賣為主，但由于世族集團對鹽業利益的爭奪，鹽業放任政策時有行之，因此北朝的鹽業政策在時收

時放中徘徊。南北朝鹽業政策的變化與調整，反映出政府與世族在鹽業中利益的博弈與雙方力量的消長。

關鍵詞：南北朝時期；鹽鐵官營；民營征稅；世族經濟；利益博弈中圖分類號：F129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9864(2010)03－0003－07

在傳統社會，食鹽是商品流通與國家財政中

的重要組成部分。南北朝是中國傳統社會的分裂

時期，雖然南方的宋、齊、梁、陳與北方的北魏、

東魏、西魏、北齊、北周都是分裂時期地方政權，

但其統治區域內都出產食鹽。這些政權都把食鹽

作為增加財政收入的重要手段。本文試圖通過現

存資料對這一時期鹽業政策進行初步探析，并考

察其政策變化原因。

一、南北朝鹽業政策

南北朝時期實行了什么樣的鹽業政策?細

考史料，我們發現，南朝基本實行鹽業放任政策，

而北朝的鹽業政策則在專賣與放任之間頻繁變

動。

東晉中期以后一百多年，史書上基本都沒有

直接記載南朝鹽政方面的資料，《通典》卷三十

七、三十八《職官·官品》中，也不見南朝宋、

齊、梁、陳設置鹽官。但是從相關史料中可判定，

劉宋初期繼承了東晉的舊制。劉宋孝武帝時下

令：“禁貴游而弛榷酤，通山澤而易關梁”，實

行食鹽放任政策，地方勢力得以經營鹽鐵。《南

史》卷五十三《武陵王紀傳》載：“(紀)在蜀十

七年，南開寧州、越雟，西通資陵、吐谷渾。內

修耕桑鹽鐵之政，外通商賈遠方之利，故能殖其

財用，器甲殷積。”王洪范為青、冀二州刺史，“青

州資魚鹽之貨，或強借百姓麥地以種紅花，多與

部下交易，以祈利益”。《陳書·文帝紀》載，

文帝天嘉二年十二月大臣虞荔、孔奐“以國用不

足，奏立煮海鹽賦及榷酤之科，詔并施行”。這

時的食鹽政策仍然不是專賣，只是征收鹽業專

稅。

永嘉之亂后，北方政權林立。各割據政權多

承魏晉制度，實行食鹽官營政策。北魏建國初，

官無常奉，民無常賦，鹽業之利，應該無暇顧及。

后河東并入北魏，北魏始設“司鹽校尉”，位在

從五品中，管理鹽業。《魏書》卷五十七《崔挺

傳》載：“(河東)郡有鹽戶，常供州郡為兵，子

孫見丁從役，游矜其勞苦。乃表聞請聽更代，郡

內感之。”河東鹽利可觀，北魏對其管理十分重

視。長孫稚曾上表論述了鹽利的重要意義：

鹽池天資賄貨，密邇京畿，唯須寶而護之，

均贍以理。今四境多虞，府藏罄竭，然冀、定二

州且亡且亂，常調之絹，不復可收。仰惟府庫，

有出無入，必須經綸，出入相補。略論鹽稅，一

年之中，準絹而言，猶不應減三十萬匹也，便是

移冀、定二州置于畿句。今若廢之，事同再失。

臣前仰違嚴旨，不先討關賊而解河東者，非是閑

長安而急蒲坂。蒲坂一陷，沒失鹽池，三軍口命，

濟贍理絕。天助大魏，茲計不爽。昔高祖升平之

年，無所乏少，猶創置鹽官，而加典護，非為物

而競利，恐由利而亂俗也。況今王公素餐，百官

尸祿，租征六年之粟，調折來歲之資，此皆出人

私財，奪人膂力。豈是愿言，事不獲已。臣輒符

司監將尉還率所部，依常收稅，更聽后敕。

高兼之曾經說到：“鹽鐵既興，錢幣屢改，

少府遂豐，上林饒積。”北魏初在“河東郡有鹽

池，舊立官司以收鹽利”。對河東池鹽實行官

營。北魏獻文帝時“弛山澤之禁”，罷除鹽業專

賣。罷除池鹽專賣以后，并沒有使百姓得利，

而是“民有富強者，專擅其用，貧弱者不得資益”。

于是孝文帝“延興末復立鹽司，量其富賤，節其

賦人，于是公私兼利”。“監司”，即太和前《職

員令》中從五品中階的“司鹽都尉”，孝文帝重

置司鹽都尉，統兵守護鹽池，恢復魏晉時期舊制，

實行軍事性質的食鹽官營政策。。孝文帝晚年又

“開鹽池之禁，與民共之”。其理由是“不茍

與細民競茲贏利”。但是，食鹽“利起天池，取

用無法：或豪強封護，或近者吝守”，致“卑賤

遠來，超然絕望”。因此，北魏世宗宣武帝即

位，于景明四年“還收鹽池利以人公”。正始

三年，甄琛上書認為：

今者，天為黔首生鹽，國與黔首障護。假獲

其利是猶富專口斷，不及四體也，且天下夫婦歲

貢粟帛，四海之有，備奉一人，軍國之資取給百

姓，天子亦何患乎貧，茍禁一池也……今偽弊相

承，仍崇關廓之稅。大魏恢博，唯受谷帛之輸……

愿弛茲鹽禁，使沛然遠及，依《周禮》置川衡之

法，使之監導而已。

經過討論，宣武帝采納了他的建議。《魏書》

稱贊世宗是“政存寬簡，復罷其禁，與百姓共之。

其國用所需，別為條制，取足而已。”宣武帝開

放鹽政以后，又出現了豪強爭占鹽利的現象，“自

后，豪貴之家復乘勢占奪，近池之民又輒障吝，

強弱相陵，聞于遠近。”孝明帝神龜初，太師高

陽王雍、太傅清河王懌等討論鹽政改革：

鹽池天藏，資育群生，仰惟先朝限者亦不茍

與細民競茲贏利，但利起天池，取用無法，或豪

貴封護，或近者吝守，卑賤遠來，貿然絕望。是

以因置主司，令其裁察，強弱相兼，務令得所。

且十一之稅，自古及今取輒以次，所濟為廣，自

爾沾洽，遠近齊平，公私兩宜，儲益不少。乃鼓

吹主簿王后興等詞稱：‘請供百官食鹽二萬斛之

外歲求輸馬千匹，牛五百頭，以此而推，非可稍

計。’后中尉甄琛啟求罷禁，被敕付議。尚書執

奏稱：‘琛啟坐談則理高，行之則事闕，請依常

禁為允。’詔依琛計。乃為繞池之民尉保光等擅

自固護，語其障禁，倍于官司，取與自由，貴賤

任口，若無大肴，罪合推斷詳度二三，深乖王法。

臣等商量，請依先朝之詔，禁之為便。防奸息暴，

斷遣輕重。亦準前旨所置監司一同往式。

北魏政府“于是復置監官以監檢焉”。實

行了官營。這次改法以后，鹽政又經歷了反復變

動，如《魏書·食貨志》所說：“其后更罷更立，

以至于永熙。”因此，從鹽政的角度考察，北魏

從明元帝泰常二年(417)開始，有設置鹽官，收

鹽利的記載；到孝武帝永熙三年(534)分為東魏、

西魏止，共117年中。武泰元年(528)至永熙末

年(534)“鹽政”情況不清的6年之外，在其余

的111年中，置鹽官、收鹽利的共4次，87年；

罷鹽官、開池禁3次，24年，僅占收鹽利的三分

之一時間不到。因此，總體上來說，北魏仍是屬

于置鹽官、收鹽利時期，鹽業官營在整個鹽政中

占主導地位。

東魏(北齊)的鹽政是官營與私營并存的制

度。《魏書·食貨志》載：“自遷鄴后，于滄、瀛、

幽、青四州之境傍海煮鹽。滄州置灶一百八十，

瀛州置灶四百五十二，幽州置灶一百八十，青州

置灶五百四十六，又于邯鄲置灶四，計終歲合收

鹽二十萬九千七百二斛四升，軍國所資，得以周

贍。”《隋書》卷二十四《食貨志》記載道：

(北)魏至永安之后，政道陵夷，寇亂實繁，

農桑失業。官有征發皆權調于人，猶不足以相資

奉，乃令所在迭相糾發，百姓愁怨，無復聊生……

魏武西遷，連年戰爭，河、洛之間，又并空竭……

常調之外，逐豐稔之處，折絹糴粟，以充國儲。

于諸州緣河津濟，皆官倉貯積，以擬漕運。于滄、

瀛、幽、青四州之境，傍海置鹽官，以煮鹽，每

歲收錢，軍國之資得以周贍。自是之后，倉廩充

實，雖有水旱兇饑之處，皆仰開倉以振之。

這是由官府壟斷產銷，禁止民營。官營鹽業

為東魏(北齊)經濟的恢復起到了巨大作用。《北

齊書》卷八《后主紀》也載：“以軍國資用不足，

稅關市、舟車、山澤、鹽鐵、店肆，輕重各有差，

開酒禁。”東魏(北齊)在實行鹽業官營的同時，

也存在民營鹽業。孝靜帝武定年間，崔暹奏請對

海、沂鹽業也由官府經營，崔昂表示反對：“亦

既官煮，須斷人灶，官力雖多，不及人廣。請準

關市，薄為灶稅，私館官給，彼此有宜。”朝廷

采納了崔昂的意見，對這些地區的鹽業實行征稅

制。

西魏(北周)實行鹽業官營政策，設有鹽池

都將管理河東池鹽，東、西魏曾經爭奪河東鹽池，

《周書·辛慶之傳》記載了這件事：

大統初，加車騎將軍，俄遷衛大將軍、左光

祿大夫。后太祖東討，為行臺左丞。時初復河東，

以本官兼鹽池都將。四年，東魏攻正平郡，陷之，

遂欲經略鹽池，慶之守御有備，乃引軍退。河橋

之役，大軍不利，河北守令棄城走，慶之獨因鹽

池，抗拒強敵。時論稱其仁勇。

西魏收復河東后以辛慶之兼任鹽池都將。據

《魏書·寇俊傳》載：“孝昌中，朝議以國用不

足，乃置鹽池都將，秩比上郡。前后居職者，多

有侵隱。乃以俊為之。加龍驤將軍，仍主簿。”

鹽池都將是為加強對官府鹽業的控制而設立的

十分重要的官職。西魏(北周)沿用這一官職，

《周書》卷三十五《薛善傳》載：“善少為司空

府參軍事，遷儻城郡守，轉鹽池都將。”這一官

職說明對河東鹽業也實行官營。《隋書》卷二十

四《食貨志》也記載了北周實行鹽業官營的情況：

后周太祖作相，創制六官……掌鹽掌四鹽之

政令。一日散鹽，煮海以成之；二日盜鹽，引池

以化之；三曰形鹽，物地以出之；四日飴鹽，于

戎以取之。凡監鹽形鹽，每地為之禁，百姓取之，

皆稅焉。

將北周境內生產的盛鹽和形鹽兩類鹽業資

源收歸國有，設官管理，禁止民間私采，向鹽業

生產戶征收專賣稅。

二、封建專制制度與鹽業政策

專賣制度作為一種經濟制度，它始終受到政

治和經濟兩種因素的制約。封建政府實行專賣政

策的主要目的有三個方面：一是增加財政收入；

二是加強中央集權、抑制商人和地方豪強勢力；

三是維護市場秩序。不論出于哪一種目的，實行

專賣政策的基本條件都必須以專賣商品的商品

化程度為基礎，即只有一種商品具有了一定的財

政意義，有了較大的消費需求和市場影響，還必

須有了大量而穩定的生產供給，該商品才具有了

實行專賣的必要性。

食鹽作為生產和生活的必需品，社會需求量

大，消費者自己不能生產，并且必須依賴市場。

自然經濟是封建社會及前封建社會的社會經濟

基本特征，人們的生活基本上是自給自足的，各

種生活和生產的必需品基本上都是由消費者自

己生產的。南北朝的莊園經濟以及歐洲中世紀莊

園農民都是過著一種與外界隔離的、自給自足的

生活，唯一與城市和市場發生聯系的就是要購買

鹽鐵兩種自己無法生產的商品。在地主莊同之

中，莊園主蔭庇大量部曲徒附，經營農業、手工

業，而且豢養私家武裝，修建塢壁堡壘，割據一

方。經濟上百業俱備，自給自足，“閉門成市”。

顏之推在《顏氏家訓·治家》所說：

生民之本，要當稼穡而食，桑麻以衣。蔬果

之蓄，園場之所產；雞豚之善，塒圈之所生。爰

及棟宇器械，樵蘇脂燭，莫非種殖之物也。至能

守其業者，閉門而為生之具以足。但家無鹽井耳。

如果莊園之中亦有鹽池鹽井，便可儼然成為

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顏之推所描述的莊園大體

反映了魏晉南北朝時北方世族莊園的一般情況。

江南世族的莊園也基本如此。如謝靈運在《山居

賦》中描述他的莊園：

阡陌縱橫，塍埒交經，導渠引流，脈散溝并，

蔚蔚豐秋，苾苾香粳，送夏早秀，迎秋晚成，兼

有陵陸，麻麥粟菽，候時覘節，遞蕺遞孰。供粒

食與漿飲，謝工商與衡牧……。

《宋書·沈慶之》傳所載沈慶之的莊園也是

田園廣袤，奴耕于田，婢織于庭，“產業累萬金，

奴僮千計”。農工齊備。另如劉宋孔靈符、蕭梁

張孝秀等的莊園都是土地部曲以千計。這些遍布

全國的世族莊園猶如一個個自然經濟的堡壘，將

商品交換排斥于高墻之外。如果世族莊園還存在

商品需求，也主要是供莊園主奢侈消費的高檔商

品，再加上受自然條件限制的種類有限的特殊商

品，如《顏氏家訓·治家》所說“閉門而為生之

具以足。但家無鹽井耳”。

食鹽作為必需品對生產和生活的重要性，早

在公元前7世紀時的管仲就已認識得很清楚了。

他說：

十口之家，十人食鹽；百口之家，百人食鹽。

國無鹽則腫。。夫鹽，食肴之將，鐵，田農之本；

非編戶齊民所能家作。必印于市，雖貴數倍，不

得不買。。

離開了食鹽，百姓就難以生活。食鹽成為人

們生產和生活的絕對必需品，不可一日或缺。因

此可知它們的市場是廣闊的，銷售量是很巨大

的。經營這種商品的大商人獲利的機會很多，收

入豐富，如果聽其私人經營，將成為商品經濟發

展的動力和排頭兵。如果國家控制了鹽鐵，就等

于控制了人民生活的經濟命脈，也就操縱了變更

天下的輕重之柄。因此，統治者實行專賣，首選

的目標就是鹽鐵。專賣制度雖然在春秋時已經產

生，但當時真正實行專賣的只有齊國管仲實行的

“官山海”。這算是專賣制度的起源和實驗，是

不成熟的專賣制度。專賣政策真正作為國家的一

項基本經濟政策是漢武帝時期鹽鐵專賣制度。

鹽業是一項巨大而快捷的財富來源，所以東

魏、西魏還曾激烈地爭奪河東鹽池，都把鹽利作

為軍國之資的重要來源。但是，政府控制和經營

食鹽面臨著食鹽官營的經營成本和現實可能性。

首先，南北朝時期都是地方政權，沒有能力大規

模地組織食鹽的專賣。因為專賣制度是王權高度

強化的產物。只有有高度強化的中央集權，國家

才能把人力、物力和財力集中起來使用；才能實

現由中央政府派出官員到地方政府負責食鹽專

賣；才能強有力地對地方上實行政治的、經濟上

的控制，使地方不至于產生分裂割據勢力。南北

朝時期的政權沒有力量來組織大量的人力、物力

和財力進行專賣政策。其次，食鹽與其他商品相

比，固然卓然突出，但其絕對交易量已遠非商品

經濟正常發展時期的規模。加之戰亂連綿不斷，

政權頻繁易幟，要像西漢時期那樣建立一套覆蓋

全國的官營鹽鐵系統已無可能。即使建立，贏利

大概也難以維持官俸、倉廩、轉輸之費。這也是

封建政府多次以不與民爭利為名，弛放鹽鐵的重

要原因。。

三、政府與世族的鹽業利益博弈

政府與世族經濟利益的博弈是鹽業政策頻

繁變動的重要原因。北朝時期世家豪強占奪鹽鐵

之利的現象很普遍。北魏咸陽王禧“田業鹽鐵，

遍于遠近，臣吏僮隸，相繼經營”。北魏每一

次罷除官營鹽鐵政策顯然都是世族勢力影響的

結果。罷除官營雖然聲稱是“開鹽池之禁，與民

共之”、“弛茲鹽禁，使沛然遠及”等，實際上即

使開禁，鹽鐵之利也是“富強者專擅其用，貧弱

者不得資益”。后秦的姚興就曾清楚地看到了這

一點。他以國用不足，增關津之稅，鹽竹山木皆

有賦。群臣咸諫，以為天殖品物以養群生，王者

子育萬邦，不宜節約以奪其利。姚興回答道：“能

逾關梁、通利于山水者，皆豪富之家。吾損有余

以裨不足，有何不可!”還是實行了官營。北魏

宣武帝開放鹽政以后，就出現了“豪貴之家復乘

勢占奪，近池之民又輒障吝，強弱相陵，聞于遠

近”、“繞池之民尉保光等擅自固護，語其障禁，

倍于官司，取與自由，貴賤任口”。的現象。東

魏時期也是如此，“諸州豪右在山鼓鑄，奸黨多

依之”。國家鹽鐵管理大權也往往保持在世族

豪強的代表手中。北魏河東大族薛善在北魏末曾

任主管鹽業的“鹽池都將”，在西魏又作了主管

冶鐵的“冶監”。《魏書·食貨志》對北魏鹽政

變動有一個精當的分析：

河東郡有鹽池，舊立官司以收稅利，是時罷

之。而民有富強者，專擅其用；貧弱者，不得資

益。延興末，復立監司，量其貴賤，節其賦入，

于是公私兼利。世宗即位，政存寬簡，復罷其禁，

與百姓共之。其國用所須，別為條制，取足而已。

自后豪貴之家，復乘勢占奪；近池之民，又輒障

吝。強弱相陵，聞于遠近。

說明了鹽政的禁、放與世族和國家爭利的關

系。同卷所載神龜初，高陽王雍、清河王懌等反

對放鹽的意見也是為了防止“或豪貴封護，或近

者吝守，卑賤遠來，貿然絕望。是以因置主司，

令其裁察，強弱相兼，務令得所”。他們指出，

甄琛所謂的“不茍與細民競茲贏利”，“啟求罷禁”

實乃“談則理高，行之則事闕”，因而建議鹽政

“依先朝之詔，禁之為便。防奸息暴，斷遣輕重，

亦準前旨”。

國家專賣了鹽鐵，就等于扼制住了富商大賈

的咽喉和堵塞了商品經濟發展之路，具有政治和

經濟雙重功用。鹽鐵商品化程度高，獲利大，實

施專賣不但增加了國家財政收入，同時也打擊了

富商大賈和地方割據勢力。因此南北朝時期的中

央政府也常常把收縮鹽鐵政策作為抑制和打擊

世族豪強勢力的手段。在南北朝專賣制度的發展

中也可以看到，政策最為松弛的時期是南朝。南

朝占有豐富的鹽鐵資源，沿海一帶盛產海鹽，在

西蜀被西魏占領以前還占有蜀地的井鹽。但南朝

各政權均并未壟斷鹽鐵資源，實行鹽鐵專賣。這

與世族經濟的影響直接相關。東晉南朝是世族豪

強勢力日益膨脹的時期。東晉世族勢力控制國家

政治經濟權力，導致中央權力的弱小。從劉裕當

政的東晉末年到劉宋政權初期曾試圖抑制世族

勢力，針對當時“山湖川澤皆為豪強所奪，小民

薪采漁釣，皆責稅責，至是禁斷之”，宋孝武

帝元嘉三十年又令：“其江海田池，公家規固者，

詳所開弛。貴戚競利，悉皆禁絕。”宋孝武帝解

決世家規固山澤資源的辦法并不是收歸官營，而

是令世家將所占“江海田池與民共利”，結果仍

然是“名山大川往往占固”。揚州刺史王子尚

指出，當時世族豪強無視國家政策，依舊占山封

水：“山湖之禁雖有舊科，民俗相因，熂山封水，

保為家利。自傾以來，頹弛日甚。富強者兼嶺而

占，貧弱者薪蘇無托。”于是劉宋政府頒布了占

山令，規定：

官品第一、第二，聽占山三頃；第三、第四

品，二頃五十畝；第五、第六品，二頃；第七、

第八品，一頃五十畝；第九品及百姓，一頃。皆

以定格條上貲簿。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先占闕

少，依限占足。若非前條舊業，一不得禁。有犯

者，水土一尺以上，并計贓，依常盜律論。停除

咸康壬辰之科。。

所謂“咸康壬辰之科”就是指東晉成帝咸康

年間頒布的“占山護澤，強盜律論，贓一丈以上，

皆棄市”的法令。占山令不僅沒有起到限制豪強

封山占水的現象，而且使豪強對山澤的占有合法

化。世家大族廣占園地，經營屯、傳、邸、冶，

將大量山澤資源據為己有。而且憑借其經濟實力

及對地方乃至國家政治的控制，迫使封建政府不

斷對其作出讓步。山澤資源的私家占有既無法禁

止，鹽鐵官營和專賣也自然無法有效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