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盡頭
2010-01-01 00:00:00謝鳳芹
安徽文學 2010年1期
一
群眾藝術館的青年畫家妙巧巧苦熬了三年后，決定找個人愛自己。
周三下午二點剛過，她就在為今晚的約會開始作準備。
她隨便找了個借口向群藝館的吳館長請了假，便打的直奔賽格時裝廣場。時值初夏，賽格時裝廣場二樓到處都是花花綠綠的時裝，這里匯集了世界各地著名的時裝品牌，一個30多平方的店面就是一個品牌，有意大利著名品牌DG，有法國路易威登、迪奧，有美國保羅、德國彪馬，還有國內的各色品牌，價格從5000多元一件薄如蟬羽的連衣裙到五六百元一只的文胸，林林總總，令人眼花繚亂。每家時裝店里都塞滿了高低不同、胖瘦不均的少女少婦，每到換季，這些人就像從地下突然冒出來一樣匯集到這里砸錢。
在選購衣服的人中，三三兩兩走著幾個男人，旁邊總有花枝招展的妙齡女郎緊緊貼著。妙巧巧對吊在男人脖子上的女人深惡痛絕，她認定，這些人肯定是破壞他人家庭幸福的破鞋，她完全有理由鄙視她們。每看見一個，她就在心里惡恨恨地罵一聲:破鞋，不要臉!
而那些和女人纏綿走著的男人，個個都成了羅東東。
妙巧巧郁悶地想:這錢自己不花，羅東東也是在別的女人身上糟蹋了，自己今天就來個大放血，只要看中的就把它買下，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見李安東。
這一狠心，她花了3500元買了一款翠綠色今年最流行的甜美俏麗，又到一樓的柏斯皮鞋專賣店花1500元買了一雙小巧玲瓏的紅色柏斯皮鞋，一看時間才三點過一刻，還意猶未盡，決定到高貴一族做全套美容。寶二爺有句名言:女人都是水做的。她要給自己補補水。
妙巧巧今晚約會的李安東，是她在藝術學院的同學，在讀大學時，他人很靦腆，上人體課時，每到有女模特出場，男同學都拼命往前擠，只有李安東是往后靠的。他做事拖拖拉拉，說話細聲細氣，一副娘娘腔。他曾羞羞答答地向妙巧巧發動攻勢，還托羅東東幫傳話，但妙巧巧認為他缺少男人氣概，不能托付終身，理所當然地拒絕了。
都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畢業十二年，李安東已經成了真正的男人，并且混得油光水滑，在南寧開了一家涂料公司，自任總經理，壟斷了整個南寧市的涂料市場，錢袋也和腰一樣日見豐滿，已經進入了南寧富人俱樂部，幾年前結了婚又離了婚。這個當年妙巧巧不屑一顧的男人，現在成了妙巧巧要找愛的對象，妙巧巧鐵了心要把他變成法律上的老公。
因此，這次約會非同尋常，她要以最佳的形象出現，好馬要好鞍，漂亮女人是打扮出來的，為了給李安東留下深刻印象，為了找個男人愛她，她是豁出去了。
高貴一族的老板娘小美和她是藝術學院的同學，畢業后自謀職業開了這家美容院。看見她進來，有些意外。以前，小美沒少動員她來做美容，把優惠卡都送上門了，妙巧巧自認自己天生麗質，腹有詩書品自高，無需那些膏霜來涂抹，對美容之類不屑一顧。現在看見她不請自來，深感意外，連忙扔下手上的工作親自接待她，笑嘻嘻地問道:“巧巧，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了?”
她拍了一下小美蹺得高高的屁股，笑著說:“給我做最貴的，不要為我節約錢，什么全套精油全給我上。”
小美曖昧地問道:“是不是叫個帥哥給你按摩?”
妙巧巧心想:小美拉皮條拉到老同學的頭上來了，真是過分。難道她知道自己和羅東東長期分居的事了?看來連全班最沒出息的小美都敢輕視自己了，難道自己真的淪落到要找個小白臉來慰藉的地步?她的無名火立馬躥起來，生氣地說:“小美，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以為我是無聊的女大款啊?”
小美看見她生氣，也不怎么當真，嘴角還偷笑了一下，笑嘻嘻地說:“主隨客便，不過有幾個男美容師按摩手法真的一流，你到美容院太少了，我們這是正規美容院，老同學也別聯想太多。”
小美話說到這里，妙巧巧便有些訕訕的，莫非自己真是神經過敏?她為自己剛才的過激反應而掃興，便不想再理小美。
小美感覺老同學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開朗活潑的妙巧巧了，不想再自討沒趣，默默地在前面引路，把妙巧巧領進了貴賓室。
貴賓室遍布天花板的燈光給人繁星點點的享受，燈光打成了一圈暗綠色的田園風光，渲染了古樸、安靜又細膩尊貴的氛圍，點綴了房間的低調奢華與尊貴。房間內一溜兒擺了三張鋪著粉紅色床單的自動按摩床，一臺高清晰液晶電視掛在墻上。服務小姐輕盈地給妙巧巧送上了熱毛巾和一碟已經削好的香梨、木瓜，還專門為她準備了桂圓茶。
妙巧巧換了美容院準備的寬大美容服，躺在美容床上，小美用自動播放器一按，《色·戒》的畫面撲面而來，而且是讓她要噴血的畫面:易先生與湯唯扮演的女主人公正在真刀真槍地大干，她饑渴的身體有了反應。
她真的生氣了:今天到底怎么啦，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小美怎么總是在挑逗她?她慍怒地說:“小美，把電視關了，給我換點鄧麗君的音樂。”
小美看見她一臉的不高興，也不知這個老同學今天到底怎么了，以前溫溫柔柔文文靜靜的一個甜心寶貝，怎么變成了火藥桶?同學們私下里都在傳說她和老公不和，莫非這個傳說是真的?看她喜怒無常的表情，看來她是患了陰陽失調癥，恐怕更年期也提前來了。
小美趕緊關了電視，打開了音響，“好花不常開，好春不常在”的靡靡之音便在這間隔音一流的房間里游走和盤旋，在鄧麗君甜美的歌聲中，妙巧巧想到自己的春光，想起了家鄉的小河。
老家村邊的那條小河，由于水土流失，前次回家，河床都已經露出來了。如今的妙巧巧就像家鄉那條干涸的小河，她，一個三十七歲風華正茂的少婦，已經差不多三年沒有男人耕耘播種了。都說好花不常開，她就像開在深山中的花朵，靜靜地開，靜靜地凋謝，自憐自嘆，在風雨的摧殘下一步步走向死亡，化為泥土。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上帝救自救的人。現在她要自救，她要做一個愛自己的人，這總比用眼淚、用相互傷害已經死去的愛情更劃算。羅東東到處宿花眠柳又怎樣?男人拼命出軌，難道女人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今晚她要主動出擊尋找一個愛自己的男人。
在小美一張一弛的按摩下，在鄧麗君《甜蜜蜜》的輕快音樂中，妙巧巧憧憬著新的生活，漸漸平靜下來，進入佳境，到精油按摩時，她甚至做了一個好夢，夢見自己正在舉行婚禮，李安東正在給她戴戒指。
她心里一高興，便主動和小美東拉西扯起來。
小美看見她心情歡愉起來，對她說:“巧巧，你最近有沒有聽到李安東的消息，聽說他發大財了，又聽說他離婚了，想不到那個見了女人就臉紅的家伙居然發了大財，真是風水輪流轉。”
妙巧巧輕描淡寫地說:“我已經聽說了，這個世界變化太快了，想不到的事天天都發生，你不是也發大財了?”
妙巧巧言下之意就是小美這么差的人都能發財，其他同學發財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小美也許沒有聽懂，接著又吱吱喳喳地和她說了幾個女同學的一些事，妙巧巧得知有個叫周倩倩的女同學天天挨老公打罵，有一次還被打成重傷被抬到醫院搶救，想想原來有同學比她更慘，心情越發好起來，美容結束時，她身心舒坦。
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東家不亮西家亮，讓羅東東見鬼去。
經過強力補水按摩加上精油的調理，妙巧巧臉色紅潤，肌膚嫩滑，想不到做美容真有這樣好的效果，妙巧巧已經決定，以后要定期到高貴一族來做美容，并當即辦了一張會員卡。
她剛走出美容院，手機鈴聲大作，電話是李安東打來的。李安東聲音充滿曖昧地說:巧巧，吃飯定在白海豚秋海棠廳，我已經出高速路口，半個小時后到達。
半個小時又要洗澡又要畫眼影還要電眼睫毛，有些來不及了，她急急叫了輛的士，一個勁地催司機開快點。
她沖到家打開門，跑上樓梯，看見她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羅東東，正在三樓客廳剃胡須，看來，今晚他又要外出鶯歌燕舞了。看見她進來，羅東東討好地問:“又出去買衣服了?”
她站在四樓的樓梯上惡狠狠又幸災樂禍地說:“才花5000元。”
她敏銳的神經聽到了羅東東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她幸福地笑了。她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她就想讓他動怒。可羅東東卻說:“只要你開心就好，錢是做來花的，你盡管花好了。”
妙巧巧知道羅東東在諷刺她，但她今晚不想和羅東東唇槍舌劍，不想破壞今晚的好心情，故意笑嘻嘻地說:“你掙的錢我不花，讓小三花啊?有本雜志說，女人得不到性滿足就得設法在其他方面彌補，有的人瘋狂購物，有的人瘋狂吃喝，我還好，只是初級階段，還沒有發展到瘋狂的地步。”
羅東東像以往任何一次發生爭吵一樣，很無辜地說:“得不到性滿足又不是我的責任，我想讓你滿足，是你不要我。”
羅東東的這副嘴臉妙巧巧已經熟視無睹，由于想到自己要尋找屬于自己的幸福去了，她甚至于有點同情眼前的男人，連個家都保不住的男人算什么成功的男人?他就是那種想釣魚反被魚拉下水、玩女人玩到家庭分崩離析的蠢男人。她盯著他的眼睛說:“這日子沒法過了，過幾天我們簽字離婚吧。”說完，噔噔地跑上樓梯，進了四樓的房間，一會兒，手上拿著幾張紙走下來扔給羅東東說:“這是重新起草的離婚協議，是男人你就簽字。”
這個決定令羅東東有些意外，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手上的剃須刀“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下，嘴巴張成“O”形，兩個眼睛向前鼓，眼神游離。
他彎腰撿起剃須刀，拭探性地問道:“你已經找到合適的人了?”
妙巧巧本來想刺激他一下，但想想還是搖搖頭說:“我們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散了好，以后你可以晚晚做新郎。”
羅東東跳起來說:“你別得理不讓人，是人都有錯。別說我不提醒你，除非以后你不結婚，要不，天下男人都一個樣，要找純潔的男人，你得到月球上去，地球上的好男人早就死絕了。”
“我就不信沒有好男人，你就等著瞧吧。”
在回答這句話時，妙巧巧頭腦中李安東的形象是如此逼真地出現在眼前，她相信，李安東就是她要找的好男人。她不想和羅東東多廢口舌，哼著“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扭著屁股邁著貓步上樓了。
羅東東氣歪了臉，對著她的背影狠狠地做著揍人的手勢。他也只有用這樣的方法發泄不滿了。
二
羅東東被胡須刀割了一下，還流了血，他撕了一把餐巾紙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傷口止血了，但他和妙巧巧兩人相互傷害的傷口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止血。
回望自己走過的路，正好印證了老媽經常在嘴邊嘮叨的一句話:“幾多風流幾多折墮。”他和妙巧巧弄到今天水火不容，都是因為自己管不了自己。三年前，他的東東房產公司搞了個促銷會，開盤當天賣了47套房，他一高興便約了幾個鐵哥們去桑拿，在幾個鐵桿兄弟的慫恿下借著酒精壯膽，他第一次出軌，結果就像吸毒，越來越上癮，再也管不了自己。有次他甚至趁妙巧巧外出開畫展，晚上帶了公司的售樓小姐回家，誰知妙巧巧早就盯上了他，出差放的是煙霧彈，打了個漂亮的回馬槍，在家里的大床上把他們逮了個正著，這小娘們也算武功高強，她在用手機拍下了床上的好戲后，居然讓他和那位小姐有足夠的時間穿好衣服。當時那個小姐嚇得雙腿發抖，以為要遭到滅頂之災，誰知妙巧巧笑嘻嘻地把她送出門，還友好地叫她以后有時間多來串門。那個小姐出了門又轉回來紅著臉說:“妙阿姨，對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不久后，那個小姐就辭了職，從這個城市消失了。
這件事后，整個家庭就像天上塌了一個窟窿，天天不是刮風就是下雨，妙巧巧折騰的辦法多得很。那張鐵木大床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妙巧巧叫來的兩個鄉下人拉到垃圾場燒了，床上的被子、枕頭、床罩無一幸免，通通成了屈死的冤魂。接下來，她自己收拾打了一個包，把換洗的衣服搬到四樓的一個房間，正式和他分居。
他只得又花4000多塊錢買回一張大床。好戲還在后頭，她居然正兒八經地請了律師寫了離婚協議。離婚協議上的兩個主要條款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軟肋，她提出要分他的一半財產，還要兒子羅小東的監護權和撫養權。
財產羅東東倒可以忍痛割愛，但兒子他絕不放棄。
8歲的兒子羅小東，長得虎頭虎腦，與生俱來就有畫畫的天賦，平時，妙巧巧規定羅小東每晚必須學畫畫一個小時。在妙巧巧的嚴格教育下，兒子這方面的特長得到了淋漓盡致地發揮，去年他的畫《兩只小雞》拿了全國兒童畫作二等獎——一顆畫星正在冉冉升起。羅東東已經決定，到兒子生活能自理時要送他到法國學畫畫。
羅東東想，就算以后自己結十次婚也不會生出如此聰明伶俐的兒子，這個兒子，是他的底線。況且，羅小東現在就是父母親的心上肉，父母早就把他接到位于世紀新城的家照料，一旦跟了妙巧巧，對兩位老人的打擊肯定是致命的，他承擔不起這個風險。
更重要的是，羅東東心目中的妙巧巧是個好女人，他找不到她有任何缺點:她有著藝術家的優雅氣質，穿著打扮自成一格，什么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恰到好處，外表清純不染纖塵，油畫在整個廣西獨樹一幟。她沒有什么不良嗜好，不打牌不賭錢，不在時裝和美容上亂砸錢，不碎嘴，床上風情萬種，很會調動他的欲望。羅東東帶著妙巧巧參加過幾次房地產老板的俱樂部活動，過后個個都有意無意地稱贊羅東東娶了個有才有貌的好老婆，這讓羅東東的虛榮心很受用。妙巧巧就是男人眼里入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標準女人。他不會笨到為了一株小草而砍了一棵大樹。家是男人的底線，在外面找女人只是為了給單調的生活加點味精，給空虛的心靈澆點雞湯。若說情人是粗雜糧， 那妻子就是大米飯， 粗雜糧偶爾吃一回可以唇齒留香，若讓他吃一輩子粗雜糧，他肯定得胃潰瘍，居家過日子還是常吃大米飯讓胃妥當。為了“大米飯”，羅東東堅決拒絕離婚。
羅東東在妙巧巧捉奸在床并起訴離婚時才猛然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為了取得妙巧巧的諒解，也曾發誓要痛改偷腥的毛病。但妙巧巧自此后就不再讓他近身，他餓急了，時不時老毛病重犯一次，這樣，兩人的關系更加雪上加霜，吵架、相互傷害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對于妙巧巧來說失去兒子，就等于失去整個世界。老公在她的心中已經死去，兒子是怎么也不能失去了。一個為了兒子堅決不肯離婚，一個為了兒子苦苦等待機遇，三年來他們就這樣保持著名存實亡的婚姻。
近一個月來，妙巧巧口中再也不提離婚的事了，羅東東以為妙巧巧已經放棄離婚的念頭，現在他手上拿著妙巧巧重新起草的離婚協議，才知道沉默比吵架更可怕。
他必須挽救這段婚姻。
三
妙巧巧卻聽到了愛的召喚。
她感覺自己以前真傻，就像祥林嫂傻到不知狼可以吃小孩一樣。外面的天空是那么蔚藍高遠，她卻守著一棵樹忽略了整個森林，她居然為羅東東這樣的蠢男人守了三年的活寡，她現在要尋找屬于自己的快樂了。
她相信李安東是可以托付終身的人。母親曾意味深長地說過，女人要想過好日子，就要找個愛自己的男人來結婚。自己當年真傻，怎么就被羅東東這個蠢貨那高大英俊的外表所迷惑，居然嫁給了這樣一個朝三暮四、屢屢出軌的男人，而把李安東這樣實心眼愛著自己的男人放棄?經過三年的煎熬，妙巧巧才醒悟，原來最靠不住的東西就是外表。
李安東曾經如此執著地追求自己，十二年后還如此深深地愛著自己，這樣的男人，真的是寥若晨星了。
當她出門時，內心一片陽光燦爛。
決定約李安東見面，是前幾天的事。
妙巧巧已經有四年多沒有見過李安東了，南寧和她所居住的這個城市雖然只有300多公里，李安東逢年過節也常有電話過來問候，但女人在愛著自己老公的時候心里裝不下其他男人，每次接李安東的電話，妙巧巧只是出于同學的禮貌懶懶散散地和他聊上幾句，過后李安東便成為一個符號。
關注李安東，是妙巧巧對羅東東完全失望后于今年初開始的。情人節那晚，她如同往年一樣又收到了李安東的短信: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愛是一點一點換回來的，人生也是這樣一頁一頁真真實實活下去的!我珍惜我的人生，更加珍惜你!
那晚，羅東東又出去鬼混了。
她守著一幢死氣沉沉的房子，感覺自己已經快成了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的死魚，張著即將窒息的嘴巴想高聲大喊，如果不喊幾聲，她真的要瘋了。
她沒有可以傾訴的朋友，不知向誰請教她應該何去何從。她要離婚，但羅東東不跟隨她起舞，她不想把這離婚公案鬧到法庭。只要對簿公堂，她和羅東東的財產將會縮水一半，吃了原告吃被告的法官不說，就是那巧舌如簧的律師也夠他們喝一壺。不離吧，她又咽不下這口氣，羅東東怎么能那樣對她?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帶女人睡到她的婚床上?那是個圣潔的地方，只有相互忠誠的夫妻才配睡的地方，羅東東沾污了這份圣潔，他得付出代價。她想不出她和羅東東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她有時發起恨來，真想點燃一把大火，將這煩惱的心情和這房子一起燒掉，讓羅東東后悔一輩子。
她張開嘴巴伊伊啊啊地吼了幾聲，聲音砸在四堵墻壁上，沒有一點回響。
女人和女人的戰爭，就是時間的戰爭，羅東東成了女人的公共汽車，就是因為那些坐車的女人比她年輕漂亮。三年了，只要年輕有幾分姿色，誰都可以鳩占鵲巢，她天天都在忍受著內心的泣血之痛。
她蟄伏的春心需要破蛹成蝶，就在一瞬間，她給李安東回了一條意味深長的短信。
不是因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為想你才寂寞。孤獨的感覺之所以如此之重，只是因為想得太深。
李安東立馬就回了短信:懷念你、想念你，季節匆匆地走過，歲月帶來了變化，卻為什么總撫不去對你的思念。你真的在想我嗎?
她是在想他嗎，她不能回答。人總得適應生活，在沒有熊掌的時候，豬蹄也是可以解饞的。這一聊天，兩人果然擦出了火花。
李安東老是在催她見面，但她一直有顧慮，她怕自己走錯這一步就沒法回頭了。
現在，這一步終于走出來了，她要和李安東見面了。他們在電話上已經約好，先吃飯后做愛。
四
妙巧巧推開秋海棠餐廳的門時，看見一個高大俊雅的背影臨窗而立，一縷輕煙從那人的身旁氤氳升起。她故意放重腳步并咳了一聲，那人聽到響動后回轉身來，妙巧巧看見了她心中的太陽:李安東看見她的那瞬間，英俊的面容驟然舒展開來，他笑起來的臉上像太陽穿過云層照射出來，宛如投射在十萬大山上的第一縷陽光，把妙巧巧內心的憂郁全部都驅散了。他扔了手上的煙，搶步上前，兩只大手一攬，一下就把她攬在懷抱里了。妙巧巧渴望的男人的懷抱如此真實就在眼前，可她想不到李安東竟如此突然，彩霞滿天突然變成了烏云翻滾，她害怕得發抖。
這個當年偷偷傳紙條，在她面前臉紅脖子粗哼哼喲喲半天還擠不出個響屁的小男生，現在終于偉岸成男人了，終于一見面就直撲上來，放肆地把她抱在懷里了。滄海都可以桑田，小男生長成大男人還不是小菜一碟?可妙巧巧卻發抖了。這不是她想象的畫面。她更喜歡桃花紅、梨花白的那種有序藝術般的綻放。享受一種從含苞欲放到燦爛怒放的唯美過程。女人的一生都像花一樣盼望綻放，她第一次的綻放選錯了季節，這第二次的燦爛絕對不能枉作馮婦。
她正想著怎么掙脫出來，李安東卻先知先覺般地輕輕松開了手，優雅地為她拉開椅子，做了個請的姿勢。妙巧巧看著李安東行云流水般地一抱一放一請，心里不由得感嘆:士別三日真要刮目相看，李安東是徹底地脫胎換骨了。她本以為這次約會的主動權在自己的手上，現在真的是滄海桑田、桑田滄海了。
人一有錢腰桿子就直了，李安東在妙巧巧面前繼續“滄海桑田”:他從椅子上的一個真皮提包里拿出一個小巧玲瓏的華美紙盒遞到妙巧巧面前，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她說:“來得急，也沒有什么好禮物送給你，這是前個月我到法國旅游時買回來的法國香水，希望你喜歡。”
妙巧巧瞟了一眼牌子，是帕篙·拉巴納公司出品的“長翅百靈”(CALANDRE)。
她用過這個牌子的香水，她喜歡這份禮物，她收了下來。不是因為她的名貴而是因為是李安東送給她的，自己收下這份禮物其實是為了討好面前這個男人。她順手就把香水放進了小包里。過后又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表現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人?自己的表現真的太糟糕了。
當年的小男生如今的李老板繼續掌控著局面:“巧巧，你的審美水平越來越不得了，記得在學校時你就與眾不同，現在眼光更高了，今天你穿的衣服很有品味。”
妙巧巧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他只注意衣服，并沒有注意她，她現在最想聽到的是:“巧巧，你一點都沒變。”
和羅東東分居三年，在男人面前她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她多希望李安東贊美穿高檔時裝的這個皮囊，而不是皮囊上的附屬物，她太看重男人對她的評價了。可李安東卻沒有配合她。
李安東看出她有些走神，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我們今晚喝紅酒吧，喝點紅酒對你有好處。”
她本來想說，我要喝白酒，我要把自己喝醉，但話到嘴邊，卻成了:“好的，就喝紅酒吧。”
她為自己處處被動而生氣，今晚怎么啦，怎么自己在李安東面前再也找不到在學校時那種目中無人的感覺了?
兩人開始喝酒，三杯下肚，妙巧巧總算找回了自己。她想，李安東有錢又怎么啦?自己的一個電話，他還不是屁癲癲地開了兩個小時的車趕過來，現在還不是一個勁地巴結自己?既然自己已經決定接受他的愛，就把心放寬，吃好喝好，自己都想嫁給他了，睡覺就睡吧，還煩惱什么?就等著李安東如何巧妙地把自己引向樓上的大床好啦。
由于她進入了無所顧忌的狀態，喝酒就真的放開了。她一杯杯地喝，和李安東又是碰杯又是交頸地喝，結果喝得自己軟綿綿地趴在椅子上了。她現在真的很渴望李安東就這樣把自己做了，她全身的激情都已經燃燒起來了，她渴望有人愛她。
李安東心領神會地說:到我房間坐一下吧。
妙巧巧心里說:這一步終于邁出了。
她于是站了起來，任由李安東挽著胳膊離開了秋海棠，兩人依偎著進了電梯，妙巧巧居然在李安東的耳邊輕輕地唱起《醉酒的女人》:
我看見一個醉酒的女人
踏著貓步行走
暗色的街燈亮在最神秘的誘惑里
我看見她在醉影中的朦朧
她追趕街燈下的陰影
貓步一步一步步入紅塵
兩人到了六樓的房間，李安東開了門，小心地扶著妙巧巧進得門來，順手掛上了“請勿打擾”的牌子。
一切都水到渠成。
李安東把妙巧巧抱上床，貼著她的耳朵說:“你準備好了?我會尊重你的選擇的。”
妙巧巧閉著眼睛用力地點了點頭，于是，李安東就像老農耕田一樣熟練地勞作起來。他把手伸到妙巧巧衣服下輕輕地揉了幾下她平坦結實的小腹，看見她沒有拒絕的意思，慢慢地便無所顧忌地把手落到她的胸上。妙巧巧“啊”地尖叫了一聲，一激靈突然坐了起來，用力地推開他的手，李安東又頑強地把手伸過來壓在她乳房上，她固執地又推開了他的手。李安東有些不解，探著頭問:“你不喜歡?”
妙巧巧點了點頭，又連忙搖頭。李安東的一雙手便又開始放肆地游走，這一次，他摸了她的屁股，她啊啊地叫著。李安東想不到她的反應如此強烈。
進展順利，李安東幫妙巧巧脫光衣服，到了此時，李安東也不問她愿意不愿意了，他緊緊地抱著她，她掙扎了幾下，終于軟綿綿地任由李安東“犁耙”，終于完成了今天的心愿，有個男人愛她了。
五
現在，妙巧巧正縮在李安東的懷抱里享受著難得的身心寧靜，李安東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肩膀說:“巧巧，以后我會加倍對你好的，你需要什么只要告訴我一聲就行。”妙巧巧聽了前面的一句滿心喜歡，可聽到后面一句心里就不舒服，她不是妓女，她和他睡覺不是為了要他的錢物。
她試探性地問道:“你會和我結婚嗎?”
李安東環顧左右而言他:“我們怎么結婚?你和羅東東還沒有離婚啊。”
“我和他離婚就這幾天的事。”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我們現在不是很快樂嗎?剛才你真是嚇人，叫聲恐怕一幢樓都聽見了。”
妙巧巧感到屈辱，他怎么能這樣當著她的面說她叫床的事?她生氣地問道:“你不想和我結婚?”
李安東沉默了一會，皺著眉頭說:“我好不容易才離了婚，還結什么婚?我們都已經成人了，你不會和小姑娘一樣要我對你負責吧?我是真愛你，不要讓我為難。”
妙巧巧郁悶地想:這個時代的男人都已經陽痿了，已經沒有承擔責任的勇氣了。李安東也許被第一次婚姻嚇怕了，得給些時間讓他適應，讓他慢慢就范。
這樣想過后，妙巧巧原諒了李安東的懦弱，在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六點多了。
李安東也醒了，他眼睛笑瞇瞇地盯著妙巧巧說:“你陪我到南寧住幾天吧，補償一下我十多年的相思。”
理智告訴她不應該跟他到南寧，但肉體卻不聽使喚，妙巧巧此時有點離不開李安東了，感覺很羞愧，她不好意思地說:“我得請假才行。”
李安東說:“請什么假，你掙的那幾個工資我補給你。”
妙巧巧的心靈受到了傷害，皺著眉頭說:“不是所有問題都能用錢解決的，我喜歡現在的工作，不是為了錢的問題，女人沒了工作就什么都不是了。”
李安東看見她不高興了，笑著說:“那你就請假吧。你也不用回家拿衣服了，我們到南寧夢之島采購。”
妙巧巧便向吳館長撒了謊，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到醫科大做檢查，請二天的假。這樣的請假也不是第一次了，群藝館也沒有多少硬性任務，吳館長樂得做順水人情，樂呵呵地同意了。
吃了早餐，兩人便上了車。
妙巧巧坐在副駕駛室上，想著在南寧和李安東獨住的幾天，便充滿了向往。人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這一步走出了，原來又是一片艷陽天。羅東東說白了，還不是一個小包工頭?有什么了不起。她已經想好，在南寧這幾天要和李安東相處得好，她要用自己的溫情喚醒李安東對婚姻的渴望，讓他心甘情愿地和自己結婚。
車到南寧才9點鐘，李安東果然把她拉到夢之島，而且豪氣十足地說:“想買什么盡管買好了，不要考慮錢。”
妙巧巧便心情復雜起來，一會為李安東重視她而欣喜，一會又感覺自己像個被人包養的二奶，兩個不同的聲音一直在打架，在折磨她，尤其是出門時看見三個花枝招展的太妹向李安東拋媚眼時，她心情簡直是糟透了。
中午兩人在水上新城吃的西餐，吃飯時，李安東看見她悶悶不樂地，為了討她開心，說了幾個很黃很暴力的笑話。
李安東繪聲繪色地說:話說有天晚上，有個傻瓜逛公園看見一對情侶在做愛，感覺非常過癮。次日一早便到公園守候，見一男人在做俯臥撐，便細看，男人大怒:傻B，你看什么看?傻瓜一笑:我傻B?你才傻B哪，底下的人都走了，還干呢;有兩口子吵架，男的說:我吵不贏你!你上面一張嘴，下面一張嘴!女的說:我更吵不贏你!你上面一張嘴，下面一個話筒，還帶兩個音箱!
妙巧巧被他的笑話逗得開心大笑，心情便像四月的南寧天氣一樣陽光燦爛、萬里無云，小小的不愉快便被拋到青山嶺了。
吃完飯回到李安東位于翡翠莊院的豪宅，李安東把她抱進了裝修豪華的衛生間，兩人在嘩嘩的流水中在浴缸里瘋狂做愛。結果妙巧巧扭了腰，痛得喲喲直叫，李安東只好把她送到醫科大學看急診，經過一番折騰，總算沒事了。
下午李安東帶著妙巧巧到處亂逛，到五點時，兩人還興高采烈地看了一場電影。妙巧巧把頭枕在李安東的肩膀上，感覺李安東的肩膀就像一座山，她有了依靠，內心便充滿了幸福感。
晚上，李安東請了兩男一女陪妙巧巧到大沙田的農家小院吃天然淡水魚。幾個人坐下時，李安東按順時針方向介紹那三個人。他拍拍坐在他身邊的高個子介紹說:“這位是郭明，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能文能武，還是個作家，發過很多中篇小說。”
郭明便站起來彎著腰給妙巧巧發名片，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說:“請多多關照。”
妙巧巧接了名片，兩人握了一下手，算是認識了。
“這位是胡蓉，我公司的辦公室主任，是我的得力助手。”
胡蓉二十六七的年紀，身材如弱柳，留著一頭披肩長發，妝化得很得體，濃淡相宜，兩只眼睛又圓又大。兩人在握手的時候，妙巧巧看到了胡蓉眼睛里面藏著的一抹淡淡的憂郁。
胡蓉也給妙巧巧發了名片。
“這位是莊宗達，也是我生意上的朋友，還是個鉆石王老五，是個師奶殺手，巧巧你要提高警惕別被他迷倒。”
妙巧巧多看了莊宗達兩眼。妙巧巧眼中的莊宗達高大挺拔，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一頭黑發自然卷曲，眼睛充滿了智慧，有一種懾人魂魄的力量，鼻頭飽滿，一張標準的國字臉，給人的第一感覺非常精明干練。當兩人的眼神發生碰撞時，妙巧巧有種被電擊的感覺，她連忙低下了頭。
李安東得意地說:“現在隆重推出妙巧巧。”
胡蓉心里“啊”了一聲，暗想道，原來她就是妙巧巧!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看著看著，突然想起蘇軾《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屈指西風幾時來，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胡蓉眼里的妙巧巧有一種咄咄逼人的居高臨下氣質，又具備了一種少婦的嫵媚，怪不得李安東總是在自己面前提起她。除了年齡，自己沒有一樣可以和她競爭。胡蓉心里面便充滿了悲涼。 “她是我大學的同學，油畫在廣西她認第二絕對沒人敢認第一。在大學就沒少拿獎，牛得很，當年我追她真是頗費心機，但最后她還是嫁給了我的同學，真是人生遺憾。”
妙巧巧此時正擔心李安東繼續說下去會扯上兩人目前不清不楚的關系，好在李安東及時打住了話頭。妙巧巧敏感地發現，當李安東介紹到她已為人婦時，胡蓉一直緊鎖的眉頭終于松開了，看來胡蓉是深愛著李安東了。而莊宗達的眼神卻有些微妙。
在吃飯時，李安東提議每人要講一個黃段子，能讓大家笑的才算過關，否則就罰酒。他自己先開了頭。他說:有一尼姑養了一只鷹，叼走了和尚做飯用的桶、叉、瓢。和尚氣憤就拔掉了鷹的毛!尼姑找和尚算賬:“你要叉我給你叉，你要瓢我給你瓢，你要桶我給你桶，你干嗎拔我的鷹毛?”
說完，其他三個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妙巧巧感覺有些難堪，中午聽李安東講笑話時還以為李安東是故意和她調情，感覺很受用，可現在他當著這么一堆人講這樣的笑話就過分了，她沒法適應這樣的場面，她皺著眉頭沒有笑。
莊宗達接著說:有一艾滋病患者在臨終前寫了一副對聯:上聯是:為雞巴生，為雞巴死，為雞巴奮斗一輩子;下聯為:吃雞巴虧，上雞巴當，最終死在雞巴上。橫聯:倒雞巴霉。他說完，大家都沒有笑，胡蓉本來是想笑的，但看見大家都沒笑，就強忍住了，結果莊宗達被罰喝了一大杯五糧液。
郭明說，我也講個和尚和尼姑的吧:話說和尚和尼姑是鄰居，心照不宣。一日，和尚貼副對聯，上聯:白天沒球事，晚上球沒事，橫批:無比煩惱。尼姑對:白天空洞洞，晚上洞空空。橫批:有球必應。他說完，胡蓉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莊宗達也開懷大笑，并說:“還是作家利害，就是說笑話也充滿文化。”郭明也過了關。
胡蓉也講了一個:一只猴子看到男人洗澡而笑得掉下樹來，問其因，其笑曰:人類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你看他們的尾巴那么短，還要生在前面。三個男人都大笑不止，妙巧巧會過意來，也感覺胡蓉這個笑話經典，男人說的都是諷刺女的，也應該反擊一下他們了。可是她還是沒有笑。
輪到妙巧巧時，她死活不肯講，大家便起哄要罰酒，結果這罰酒讓李安東幫喝了。胡蓉看見李安東代妙巧巧喝酒，臉陰了一下，妙巧巧看見了。
郭明便起哄說:“東東，第一次看見你幫女人喝酒，還是畫家面子大。”
李安東有點動情地說:“憑我和巧巧的交情，別說喝酒就是擋子彈也在所不辭。”
胡蓉笑著問:“那我呢，你能不能為我擋子彈?”
李安東笑呵呵地說:“你嗎，子彈我就不擋了，要擋就擋大炮。”
胡蓉不露聲色地瞟了一眼妙巧巧，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妙巧巧臉色有些難看，把頭扭向窗外，裝沒聽見。
郭明不解地問:“你對她們兩個到底誰好多一點啊?”
莊宗達把手伸過桌子，拍了一下郭明的腦袋說:“你就別添亂了，喝酒喝酒。”
李安東哈哈大笑說:“還是虛構你的小說吧，別管人間的事。”
胡蓉由于高興，主動提出為大家唱支歌，大家便稀稀拉拉地鼓了掌。
胡蓉唱的是愛情經典歌曲《愛情四葉草》，她憂郁地唱道:在茫茫人海中/不時地張望/他們說/只要找到四葉草/就可以許一個愿望/他們說/只要找到四葉草/就可以找到幸福。
唱完，郭明笑看著她說:“看來你已經找到了你的四葉草，祝賀一下。”說完，拿起酒杯就和胡蓉碰杯，胡蓉喝了酒，傷感地說:“我的四葉草已經枯萎了。”
莊宗達知道胡蓉不開心的原因，怕再說下去鬧得大家不愉快，連忙說:“不早了，我還有事，大家散了吧。”
李安東也說:“我也有點累了，大家散了吧。”
大家便分頭上車。胡蓉站在李安東和莊宗達兩車之間猶豫了一下，李安東說:“小胡，你就上宗達的車吧，順路，他好送你。”
胡蓉眼瞼垂下來，匆匆上了莊宗達的車。
六
車上，妙巧巧忍不住問李安東:“胡蓉是不是暗戀你?”
李安東打哈哈說:“暗戀我的人多了，既然是暗戀，我怎么知道?”
妙巧巧自己安慰自己說:像李安東現在的條件，胡蓉喜歡他也屬正常，自己就不要節外生枝了。
路上，李安東的手機不停地收到信息，“的的”響個不停。妙巧巧本來想問是誰發來的信息，但想想現在兩人的關系似乎不適合過多介入他的私生活，便忍住了。
兩人回到李安東的家，李安東對妙巧巧說:“公司還有些業務要處理，你先睡，我一會就回來。”
說完，也不等妙巧巧回答，就發動了車。
妙巧巧站在偌大的一幢樓里感覺自己被冷落了，一家私營企業，還能有什么業務要急著處理?就算處理業務，也有手下的人，李安東沒必要親自跑去處理。都說男人得手后女人就不值錢了，莫非李安東也是這樣的人?妙巧巧越想越不爽，決定住到外面的酒店去，讓李安東回來找不到她而抓狂。
當她收拾衣服時，突然想到，要是今晚自己離開了這個門，明天就拉不下臉進來了。如今的妙巧巧和李安東已經發生了角色轉換，自己成了垃圾股，而李安東已經成了一匹黑馬，為了第二次婚姻，她得忍了。
她洗了澡，悶悶不樂地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李安東，看著看著，居然睡著了。
次日醒來，李安東已經起床，正在笨手笨腳地煮早餐。看見她走進廚房，笑著說:“我已經烤好了面包，雞蛋馬上就好，上午我要處理公司的業務，等下胡蓉過來陪你，她說想順便請你幫她選幾件衣服，中午莊宗達請我們吃飯。”
“你有事就忙吧，南寧我又不是不熟，自己走走就行，不用麻煩胡蓉了。”妙巧巧從一開始心里就排斥胡蓉，不想和她走得太近。
“由你，公司的事我很快就處理好的，要不你在家等我，我爭取早點回來陪你逛街。”
兩人吃了早餐，李安東吻了妙巧巧，上班去了。
他前腳剛走，胡蓉后腳就到了。胡蓉一到就麻利地收拾李安東扔在沙發上的包、衣服，還把餐桌上的杯子拿到廚房沖洗了。
妙巧巧看著她做著這一切，感覺有點怪怪的。
胡蓉收拾完，泡了茶，表情怪異地看著妙巧巧說:“巧姐，我們坐一下吧，我有話對你說。”
兩人坐在客廳上，胡蓉直視著妙巧巧說:“昨晚認識你，我就知道，我們兩人要有一個退卻，而我不打算退卻，所以只有主動找你，和你說說關于兩個人的一段故事。”
妙巧巧隱約感覺到她說的事肯定與李安東有關，就不想聽，她不樂意地問:“我們昨晚才認識，你怎么肯定我有耐心聽你的故事?”
“好奇心人人皆有，你也不例外，我相信你會聽的。”
“好吧，你說吧，但要抓緊時間，我和李安東約好等下出去逛街。”
她故意把和李安東逛街慢吞吞地說了出來。
“那我就長話短說。五年前，我大學畢業應聘到李總的公司上班，分在辦公室負責文秘工作，第二年我們兩人事實上就住在一起了。他說他愛我，為了讓我安心跟著他，給我買了房子。三年前，他和太太離了婚，我以為我們可以好好過日子了，誰知他卻一拖再拖不肯和我領結婚證。幾年來，我先后為他墮了四次胎，昨天晚上他還跑到我那，和我睡到十二點才離開，他說他喜歡我，和我在一起心靈才寧靜。我知道他迷戀你，但那不是愛，只是一種錯覺，他只是為了找回以前的那份感覺;他現在對你好，不是真愛，相信我的話，他會很快甩了你的。”
“我憑什么相信你說的話?有句名言叫‘來講是非者本是是非人’，你說的話我不會相信的，除非李安東親自告訴我。”
“好吧，這個本來是我和李總的秘密，但為了讓你死心，我還是讓你看一下吧。”
胡蓉說完，站了起來，從手袋里拿出個光盤，直接放到客廳的放碟機上，按鈕一開，先是李安東出現的畫面，接著就是一男一女在床上不堪入目的畫面。臉部雖然看不清，但從體型來看，是胡蓉和李安東了。
“轟”地一聲，一股血液直往腦門上沖，妙巧巧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整個心臟好像都停止了跳動。她努力維持鎮靜，生氣地問道:“這個是什么時候錄的?”
“昨晚錄的，你沒有認出李總昨晚穿的衣服?這就是我們吃飯時他穿的灰色T恤啊。”
其實妙巧巧已經早就認出了，她只是想證實一下。
妙巧巧冷笑了一聲說:“你很聰明，李安東找上你這樣的人，真是幸運，祝賀你們。”
說完，她拿起昨晚收拾好的包，瘋了似的沖出了大門。
妙巧巧跌跌撞撞地沖出大門，她茫然若失地穿過幾條馬路，陽光剌得她無法睜開眼睛，她想盡快打的到車站搭車回家，可連出租車也好像和她作對，一輛輛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沒有一個人要停下來搭一程她這個可憐的人，她站在路中央，不知自己應該向前或向后走，差點被一輛飛奔而過的公車撞著，司機在離她不足一尺的地方急急踩停了車，惡狠狠地罵了句:“你他媽的找死啊?”
她跌坐在地上，胃一陣陣地收縮，她強力忍著爬起來，跑到花帶旁，早餐吃的那點東西便“現場直播”了，她“喔喔”地嘔了十多分鐘，連花花綠綠的膽汁也嘔了出來。有個在附近做保潔的清潔女工看見她嘔吐，橫過馬路跑過來關心地問道:“你是不是受傷了?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吧。”說完，遞給她一把餐巾紙。
她謝了那位好心的阿姨，擦干凈吐在衣服上的幾處臟物，拼命搖手叫車。終于有輛出租車停了下來，司機探出頭來關心地問她有什么需要幫忙。
她告訴司機要到瑯東站。
她現在必須馬上離開南寧，這個丑陋的地方她是一分鐘也不想呆了。
自己就像個傻瓜，李安東都已經明確說過不想和她結婚了，她應該想到他另有隱情，自己怎么還那么傻，還以為李安東還是以前那個死心塌地追她的李安東，在家鄉丟人也就罷了，還跑到南寧來出丑。她為自己的輕易失身而在心里哭泣，要是在家就好了，她可以放聲痛哭一場。她想，現在她和那些陪羅東東睡覺的女人又有什么差別呢?她被李安東睡，李安東給她買衣服，李安東就是另一個羅東東，而自己就是妓女。
想到這，她瘋狂地拉開包包，把昨天在夢之島所買的裙子、文胸、褲衩通通掏出來，又是撕又是咬并放在腳下亂踩。司機從后視鏡里看著她的瘋狂舉動，一臉的凝重。她干脆把衣服擰成一團，搖下玻璃門把衣服拋了出去，最后連裝衣服的袋子也斬草除根般地被她扔了出去。
司機一個勁地搖頭，勸她說:“衣服是無辜的，扔了可惜了。”
她張口想解釋一下，想想還是什么也不說，她已經顧不了什么形象了。
車到瑯東車站，剛好有九點鐘的車回家。
她上了車，坐到靠背椅上，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一切，她終于流出了眼淚。
妙巧巧回到家里就急急地沖進衛生間，她要把李安東睡過的、摸過的地方狠狠地洗干凈。
她剛脫光衣服，打開水龍頭，放在外間床上的手機鈴聲便叫了起來，她只好光著身子跑到外間取了手機，夾在耳朵上又奔回到衛生間。
電話是李安東打來的，他很焦急地問道:“說好等我回來陪你逛街的，你跑到那里去了?”
聽李安東的話，他似乎還沒有知道發生的事，或者是演技太好了，她自己聽不出，這都不再重要了，李安東在她的心里已經死了，她惡狠狠地說:“李安東，找你的主角去吧，我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說完狠狠地掐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在梳妝臺上，想想又抓起手機，把電池取下，把手機卡取了出來，往抽水馬桶一扔，從此以后，這個李安東熟悉的號碼將不復存在。
她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拿著噴頭傷心欲絕往自己身上亂沖，水柱濺起一朵朵碩大的浪花，整個衛生間都籠罩在一層水霧中，嘩嘩的流水聲就像一首挽歌，出師未捷身先死，嫁人未成反失身，愛就這樣隨著流水進入下水道宣告壽終正寢。
這次沉重的打擊使妙巧巧經受著最劇烈、最錐心的痛苦。更慘痛的是這種痛苦無法向人訴說，一直自命清高、一塵不染的美麗畫家居然被一個臭老板騙睡了，這種恥辱已經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
她萎靡不振了一個多月，白天上班兩眼發直，癡癡地想著自己的心事，開會時總是找個角落一坐，呆呆地望著窗外。有次班子討論年度工作計劃，吳館長問她美術科是否要搞個什么畫展之類，她竟然說:“不用搞了。”
大家便感覺非常意外，妙巧巧作為副館長兼美術科的科長，往年，討論年度工作時，她總是把美術這一攤的計劃安排得滿滿的，又是辦培訓班，又是采風，又是畫展，又是參加筆會，今年怎么什么都不干了?莫非她想撂擔子?吳館長便有些緊張，妙巧巧是群藝館爭榮譽的專業戶，群藝館這幾年經費不斷增加，就因為妙巧巧在各次大賽中獲獎，為文化局和群藝館爭得了榮譽，要是她不干了，那后果很嚴重。
吳館長便苦口婆心地開導她，連科學發展觀這樣的大道理都說了。妙巧巧愣愣地看著吳館長，直到反應過來，才例行公事地報了幾項計劃。
同辦公室的小雪和小豐早就發現了她的異樣。小雪和小豐都是去年才招聘到藝術館工作的，平時對妙巧巧的藝術造詣佩服得五體投地，對她的穿著打扮也刻意模仿，三人的關系一直很融洽，上班總是有說有笑，充滿了歡樂。現在什么都變了，妙巧巧現在上班時總陰著一張臉，有時擺好了宣紙要作畫，又突然扔了畫筆把宣紙撕了。這兩個小姑娘便心痛那宣紙，那是正宗的安徽紅星宣紙啊。有次小雪只是隨便開了句玩笑，就被她呵斥:“上班要有上班的樣子，別整天像菜市場的大嫂。”嚇得兩人都噤若寒蟬，現在兩人就連走路也要小心翼翼了。
七
兩個月后，妙巧巧和羅東東和平地辦了離婚手續。妙巧巧和李安東睡過又殺出個胡蓉后，感覺自己本質上和羅東東沒有什么兩樣，再也沒有什么資格責備羅東東了，便鐵了心要離婚，忍痛同意把羅小東讓給了羅東東。羅東東被天天吵得心煩意亂，終于答應離婚。
辦離婚手續的速度像火箭升空。那天，羅東東和妙巧巧開車到民政局，走進辦公室，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得知他們是來辦離婚手續的，自言自語地說:“今天離婚的人真多，都已經辦了九對了，你們的財產分割好了嗎?拿協議書給我看看。”
妙巧巧離婚前咨詢過離婚有關程序，聽到阿姨問離婚協議，便把裝在包里一式三份的協議書遞給她，妙巧巧想: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個阿姨接下來應該做一些調解工作，勸他們兩人重歸于好吧?
誰知那位阿姨看了離婚協議后就刷刷填寫表格，羅東東甚至還問了一句:“這就辦了?”那位阿姨宛如沒有聽見，三下兩下就辦好了離婚手續。走出民政局坐到車上時，羅東東把離婚證狠狠地扔到后座，罵道:“他媽的，離婚也是中國特色，怎么連一句勸解的話都沒有?”
妙巧巧便突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痛，他們兩人談戀愛用了780天，可離婚只用了不足五分鐘。
她和羅東東戀愛結婚十多年，有過非常幸福的時光，妙巧巧想起了羅東東的很多好來。記得在學校時，有次妙巧巧急性腹痛，羅東東硬是從五樓把她背了下來到衛生室急診。她生羅小東時，由于骨盤狹窄，醫生用虹頭吸引、會陰側剪都失敗了，最后只得做剖腹產，誰知剖腹產并發羊水栓塞，妙巧巧心跳呼吸都停止了，羅東東跪在地上求醫生一定要救救妙巧巧。當妙巧巧脫離危險可以見人時，羅東東抱著妙巧巧，堂堂的大男人居然當著一大幫查房的醫生護士喜極而大哭。
這些片斷像電影一樣在妙巧巧腦中回閃，妙巧巧心一酸，淚不知不覺便流了下來。
羅東東看見了，試探地問道:“如果你不想離婚，我們現在再進去撤消剛才的離婚。”
妙巧巧搖搖頭，傷感地說:“羅東東，我是個眼睛容不下砂子的人，我們的緣分結束了，真心祝福你以后幸福快樂。”
羅東東突然踩停了車，用手撕著自己的頭發說:“我真是個混球，好好的我折騰個啥啊?巧巧，對不起，其實我真沒有想到我對你傷害這么深，我們現在都分手了，希望你原諒我的過錯，我想小東還是跟你一起生活比較好，就讓他跟你過吧。”
他們吵離婚三年分割不下的就是羅小東，現在離婚協議上也白紙黑字寫著羅小東由羅東東撫養，想不到羅東東一下子改變了主意。
妙巧巧聽了羅東東的話兩眼放光，可只是瞬間便眼睛低垂下來，憂郁地說:“兩位老人肯定接受不了，算了，還是讓他跟你過吧。你以后結婚對老婆管緊一點，別讓她傷害小東，否則，我找你算賬。”
“我不會再結婚了。”
羅東東滄桑地說:“巧巧，我們以后還可以做朋友嗎?我希望做你的朋友，彌補我對你造成的傷害。”
“我們都要重新開始，夫妻都不做了還做什么朋友?算了吧。”妙巧巧硬著心回答。
“好吧，那陪我吃最后一餐飯，也算是對你獲得自由的祝賀。”
妙巧巧不忍心拒絕羅東東的最后請求，點頭同意了。
羅東東把車開到兩人恩愛時經常光顧的夢幻小茜西餐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鋼琴師正在彈奏李斯特的《愛之夢》。妙巧巧聽著這如幻如夢、哀怨纏綿的鋼琴曲，眼淚又自然而然地流了下來。女人一生都在追求真愛，但真愛又在哪呢?回憶起她和羅東東戀愛結婚的十多年變遷，想到被李安東欺騙的經歷，她便自艾自怨自己的命運，胸中回蕩著感情的波濤，寂寞、無助、悲苦、可笑蜂擁而來，她一下子感覺自己已經是個老太婆了。
羅東東見她默不作聲，自嘲地說:“男人都是被寵壞的笨小孩，這么好的女人我居然不懂珍惜，我真是個大笨蛋。”
妙巧巧擔心他繼續柔情下去自己會崩潰，急忙打斷他的話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我們都要向前看。”
羅東東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他在心里回轉了千萬次的話:“巧巧，你和李安東進展順利吧，祝賀你們。人生真是奇妙，當年是李安東叫我幫約你我們才好上的，想不到十幾年后風水輪流轉，這一回敗下來的是我。不過，你跟著李安東，我也就放心了，他一直愛著你，這么多年了，不容易。”
妙巧巧聽他提起李安東，勃然大怒，呵斥他說:“你少在我面前提李安東，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說完，站了起來，怒氣沖沖地離開了西餐廳。
羅東東只好急急地站起來追上她，請她上車送她回家。妙巧巧已經在一天前就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了位于八馬路的水上人家，那也是羅東東開發的樓盤，分割財產時她分了一套復式房。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無語，車到水上人家大門口，妙巧巧下車準備離開時，羅東東從包里拿出個信封對妙巧巧說:“這里有張銀聯卡，卡里有100萬，以后我就不能照顧你了，自己愛自己多一點，買些自己喜歡的衣服穿。”
說完突然加油，車飛快地開走了。
妙巧巧拿著裝有100萬的這個輕飄飄的信封，感覺沉甸甸的，都說一夜夫妻百世恩，想不到羅東東在協議之外，還給她100萬，妙巧巧不是傻子，她心里明白，羅東東其實還愛著她。
八
都說時間是醫治心靈創傷的最好良藥。妙巧巧離婚過了五個月，臉上又出現了笑容，又和過去一樣有說有笑了，小豐和小雪都松了一口氣，辦公室又恢復了以前的歡樂氛圍。
妙巧巧的朋友、同學知道她已經離婚，都熱情地為她介紹男朋友，妙巧巧也見了幾個，但沒有一個讓她有戀愛的沖動，不過她始終相信，她會找到屬于自己的真愛。
李安東曾跑到她工作的單位來找過她三次，她拒絕了他要談談的請求，李安東又多次打電話給她，焦急地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可妙巧巧一聽他的聲音立馬就掛了電話。妙巧巧再也不想揭開那個烙在心口上的傷疤。
這天下午下班前，小豐接了一個電話，就眉飛色舞起來，她笑呵呵地說:“巧姐、小雪，今晚我請你倆吃大餐，到東方夜巴黎。”
小雪以為小豐在開玩笑，諷刺地說:“好啊，我要吃500元一盅的紅邊龜，還要吃180元一客的小牛排，不過，到埋單時你可別讓我做人質，先讓我檢查一下你錢包里有幾文錢。”
妙巧巧也說:“小豐，你那幾個錢怎么請我們吃飯?要請也是我請你們。”
小豐拍著胸脯說:“沒有金鋼鉆，就不敢攬瓷器活，你們就放心吧，今晚我表哥埋單。”
小豐告訴兩人，在南寧做生意的表哥今天專程從南寧來看她，表哥有大把錢，不吃白不吃，她要好好宰表哥一餐，所以請兩人今晚放心吃喝。
妙巧巧本來不想和兩個小姑娘混到一塊，但經不起小豐小雪的再三請求，最后答應和兩人一起外出吃飯。
晚上六時，當她們三人走進東方夜巴黎芙蓉廳時，看見里面的人，妙巧巧深感意外:莊宗達正含笑地看著她們三人，并且對妙巧巧眨了眨眼睛，好像兩人有什么默契一樣。
小豐卻不知他們兩人早就認識，介紹到妙巧巧時大肆張揚了一番妙巧巧在畫畫上的成就，最后還挺乖巧地說:“表哥，巧姐和小雪在工作上對我幫助很大，今晚你得點最好的菜，好好感謝兩位。”
莊宗達笑呵呵地說:“表妹的話就是圣旨，一定遵旨執行，三位女士大人請點菜吧。”
小雪聽了莊宗達的話，兩眼放光，果然便點了小牛排和紅邊龜;小豐點了清蒸石斑魚、蔥花燜青蟹;妙巧巧看見兩位小妞專揀貴的點，有點于心不忍，到她點菜時，只點了竹筍清炒和上湯南瓜苗。
待妙巧巧放下菜單，莊宗達問道:“三位女士是喝白酒還是紅酒?”
妙巧巧說:“我不喝酒，你們隨便吧。”
小豐小雪一商量，決定要干紅，于是服務員上了一瓶法國波爾多紅葡萄酒。
在吃飯時，妙巧巧老是擔心莊宗達問起李安東，讓她在兩個小姑娘面前下不了臺。還好，莊宗達只是問她近來作了什么畫，有沒有打算辦畫展，居然沒有提起李安東。
妙巧巧松了一口氣。
吃完飯，小豐吵著要上KTV，莊宗達用自己的車載著三人到皇朝夜總會唱歌。一到夜總會，兩個小姑娘便扔下莊宗達和妙巧巧，跳進了舞池。
兩人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莊宗達小心地問:“你好像不太開心，有什么事我可以幫忙嗎?”
妙巧巧連忙說:“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沒有什么不開心的，謝謝。”
兩人又似乎無話可說了。
坐了一會，妙巧巧感覺氣氛太沉重了，正想找個借口回家，莊宗達突然說:“我們跳個舞吧。”
妙巧巧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跟著莊宗達滑進了舞池。兩人轉了一圈，妙巧巧還沒有找到感覺，她已經有三年多沒有跳過舞了，轉著轉著，她甚至踩了一腳莊宗達。她回到座位，拿了手袋，不好意思地說:“我先回家了，再見。”
莊宗達說:“那我送送你。”
“不用，你留下來陪她們吧。”
“我很快就回來了。”
妙巧巧不好再拒絕，兩人上了車。
車到水上人家，莊宗達送妙巧巧下車時說了一句令妙巧巧吃驚的話:“其實今晚我是專門來看你的，看小豐只是一個很好的借口。自從那次吃飯后我就沒法趕跑你的影子，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
妙巧巧不相信地盯著他看了幾秒鐘，苦笑著說:“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那就好，謝謝你。”
妙巧巧內容空空地說:“能做你的朋友是我的榮幸，不用客氣。”
“我會加倍珍惜我們的友誼的。”
“謝謝，你回去陪兩位小姐吧。”
妙巧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水上人家。
莊宗達目送著她走進樓梯，這才上了車。
妙巧巧回到家剛扔下手袋，手機便響了，一接，是羅東東打來的，羅東東說:“巧巧，我已經到你家門口了，小東出國的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妙巧巧知道羅東東又在找借口和他瞎聊，離婚時都說過以后不要來往的，但羅小東就像一座橋梁，總是被羅東東作為通向妙巧巧的最佳捷徑。他每次找妙巧巧，都說是為了羅小東的事。可羅東東來找她時講的卻全是自己，諸如離婚后如何凄慘，沒有女人關心的男人有多么失落之類的廢話。羅東東現在把妙巧巧當作最好的聽眾，一遇到麻煩就跑到她家傾訴。妙巧巧沒好氣地說:“小東現在幾歲?你操心太早了，我已經睡了，有事明天再說。”
羅東東說:“我心里不好受想找你聊聊，求你開門了。”
妙巧巧心里說了句: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可想想還是打開了門。
羅東東走了進來，東瞧瞧西看看，還用鼻子狠狠地吸了吸。
妙巧巧不解地問道:“你找什么?”
羅東東無奈地說:“巧巧，我懷疑自己生病了，一到晚上就擔心有男人欺負你，我這幾晚一直在你的房子外面轉悠，怕你有意外。”
妙巧巧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你早時干什么去了，現在才貓捉老鼠多管閑事，一個被前夫遺棄的女人有什么好擔心的?你回去吧，我沒事。”
羅東東正兒八經地說:“要不我晚上來陪你。”
妙巧巧沒好氣地說:“多謝你的好意了，我消受不起，你回家吧。”
羅東東磨磨蹭蹭了好一會，說自己還沒有吃晚飯，叫妙巧巧給他做碗面條。妙巧巧明明知道他是想多呆一會，但還是給他做了面條。
羅東東狼吞虎咽吃完面條，舒服地說:“還是前妻做的飯好吃。”
妙巧巧便感慨萬千，男人真是不可思議，以前她像女傭一樣天天服侍他，給他做好吃的好喝的，他還挑肥揀瘦，現在只是一碗清湯寡水的面條，他竟吃得津津有味。
妙巧巧倚在門邊，眼睛已經下了逐客令，羅東東裝沒看見，跑到廚房看了一會，出來說:“煤氣罐沒煤氣了，明天我來幫你換，要是你不方便今晚先給我鑰匙。”
妙巧巧便有些后悔當初自己捉奸在床，要是當初糊涂一點，說不定他和羅東東的婚姻就不會弄到一拍兩散的地步，人為什么就不能糊涂一點呢?
妙巧巧這樣想過后，便問道:“羅東東，你現在的生活是不是很爽?”
羅東東苦笑著說:“你當然爽歪了，出入有車接送，男朋友又英俊瀟灑，我爽什么?一個被拋棄的男人。
妙巧巧便知道剛才莊宗達開車送她回來時被羅東東看見了，她不好氣地說:“別說得可憐巴巴的了，你不帶女人，我能離開你?怎么你現在好像是受害者，我還沒有叫你賠償精神損失費呢。”
羅東東說:“其實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婚是你先提出來要離的，我是被逼離婚，現在怎么反倒打我一耙?”越說越感覺無趣，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妙巧巧的家。
妙巧巧看著羅東東后腦瓜有些蓬亂的頭發，就有些惆悵，男人的光鮮其實是女人打扮出來的，沒有女人關心的男人就落魄了。轉念一想，這都是羅東東自找的，便又感覺快意。
九
妙巧巧洗了澡剛睡下，手機又響起來。一接，是莊宗達打來的。莊宗達說:“妙巧巧，我今晚就住在白海豚，茶喝多了，無法入睡，我們聊聊，行不?”
妙巧巧怕他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不知什么時候才結束，為了及早打發他，只好說:“我已經睡覺了，有什么明天再說吧。”
莊宗達開心地說:“我要為你專門設計一個畫室，讓你安安靜靜地作畫，我還要讓你到中央美術學院去開畫展。”
妙巧巧不想聽他胡說八道，沒好氣地說:“莊宗達，謝謝你想得周到，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累了，再見。”說完便收了線。
兩個男人使她在這個晚上沒法入眠。一會是羅東東頭發蓬松的后腦，一會又是莊宗達表情堅定的眼睛，她被兩個男人弄得七上八下，直到小區搞清潔的阿姨開始掃地她才迷糊了一會。
次日早上一上班，小豐像個長舌婦，吱吱喳喳地說道:“巧姐，昨晚你走后，我表哥老是問你的情況，問得很細，莫非他愛上了你?”
妙巧巧連忙說:“小豐別亂開玩笑。不過，我有點奇怪，你表哥怎么這么大的年紀還不結婚?”
“還不是女人害的?我表哥讀大學時處過一個女朋友，還帶回家來和所有親戚都吃過飯，可臨畢業時那女的聽說跟一個美國佬出了國，以后，我表哥就提不起精神處女朋友了，我姑媽都急死了。我表哥人很好的，會掙錢，也孝敬老人，十幾個表親中，我最喜歡他。”
小雪插話說:“還不是他出手大方?要是他不請你吃飯你就不喜歡他了。”
“沒良心啊，這飯你也吃了，怎么這樣說我?”
兩個小妞扭作一團，開心得不行，妙巧巧卻心亂如麻。
接下來的日子，莊宗達不停地給妙巧巧短信，諸如:
蜜蜂圍繞花枝/飛來飛去
是為汲取深藏的醇香
我尋尋覓覓/恍恍惚惚
無法排遣對你的思念
你是冬天里的一縷陽光，
春天里的一絲芳香，
夏天里的一點冰涼，
秋天里的一色金黃，
你更是我的一塊心臟。
妙巧巧剛開始時看了就刪，絕不回復。她恨恨地想:莊宗達又是另一個李安東的翻版，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充其量只是為了消遣，她沒有閑心陪男人消遣，除非傻瓜才被他的甜言蜜語蒙騙。
可隨著莊宗達短信的頻頻轟炸，她對莊宗達逐漸有了好感，并已經習慣了有莊宗達短信的日子，好像吸毒上了癮，只要一個小時收不到他的信息，她就焦慮不安。
羅東東還是找借口三天兩頭往她家跑，大有當年在學校追她時的那個勁頭。
妙巧巧被兩個男人弄得暈頭轉向，心里卻獲得了某種平衡。想想羅東東以前寧愿出去找不三不四的下流女人，對她卻視若無睹，現在卻反而天天狂轟濫炸地追她，她就感覺自己生活在夢中。想到莊宗達一個沒有結過婚的優秀男人這樣一次二次暗示對她的愛，她的春心又開始躍躍欲試。攬鏡自照，她自我感覺還好。37歲是個奇妙的年齡。如果說18歲的少女是一潭清澈見底的泉水，透明、純凈，明亮，那么37歲的妙巧巧便是一口5000年的古井，神秘、幽遠、寧靜。“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現在的妙巧巧感覺自己是那首遺忘在拜倫《唐璜》中的經典愛情詩，引動著男人們豐富的想象與無名的悵然。她不想錯失這樣的機會，追求幸福的愛情也要一鼓作氣，而且真能和莊宗達好成，最起碼能氣死李安東。這樣想過后，當莊宗達發信息給她時，她便給他回了短信，而且是一次比一次大膽。
但在她這邊廂不斷加溫時，莊宗達那邊卻沒有進一步行動的跡象。
莊宗達的感情很平實，他一有時間就從南寧開車來看妙巧巧，兩人呆上一兩天，這個城市的景點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他們一起外出購物，一起逛書店，莊宗達喜歡顏真卿的貼子、汪國珍的詩歌、余秋雨的散文，逛書店時總有收獲。這令妙巧巧看到了這個生意人的另一面，和他在一起時，她感覺自己真的有點愛上他了。可晚上躺在床上，她又感覺這種愛虛無飄渺。莊宗達對她總是彬彬有禮，他每次來時都住在賓館，兩人來往了三個多月，莊宗達居然連手都沒有碰過她。莊宗達樣樣事都順著她，這使她感覺這不像談戀愛，她心目中的戀愛應該有爭吵、有別扭、有誤會、有眼淚，可這些他們都沒有發生過。慢慢地她發現，莊宗達是個沒有激情的人，她現在才37歲，她還要燃燒，她要的是大海般的生活，有風平浪靜的日子，也有風云突變、巨浪滔天的時刻，她不要死水一潭的平靜日子。
漸漸地莊宗達也感覺兩人在一起已經乏味了，有天他又專程來看妙巧巧，并說了自己的打算，他說:“巧巧，我決定到美國去找我女朋友了，聽一個從美國回來的同學說，她已經和那個美國佬分手，帶著兩個小孩，又不愿回國，這日子我都不知道她怎么過，我要出國幫幫她渡過難關。”
妙巧巧松了一口氣，她感謝莊宗達這出國的計劃，讓她從這個感情怪圈中解放出來。
日子還得繼續，妙巧巧又重新回到找愛的日子。
十
這一天，妙巧巧上班時收到一封信，是一封掛號信。信是李安東寄來的，上面寄件人上有他的簽名。在這個網絡時代，已經很少有人寫信了，妙巧巧看到來信人的名字，就立馬把信扔進了廢紙蔞，李安東已經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對于一個沒有關系的人她沒有必要知道信里寫的是什么。
她在扔信時，正好被小豐看見了，這封掛號信又正好是小豐代簽收的，小豐的眼神便有些怪怪地看著她。她臉一紅，自言自語地說:“我不認識這個人，可能寄錯了。”
小豐便說:“要不我們給退回吧，要是真寄錯了，他也知道重寄。”妙巧巧心里罵小豐多事，但也不好拒絕她合情合理的提議，只好說:“由你。”
小豐感覺自討沒趣，本來不想理這件事的，但又真擔心寄件人有什么急事，最后還是把那信從廢紙蔞里撈了出來。
過了幾天，妙巧巧又收到了一封同樣的掛號信，她又隨手扔了。不過到下班時，她還是忍不住想知道李安東一而再地寄信給她想說些什么，她等兩個小姑娘走后，把門關上，把信從廢紙蔞里翻出來，讀完這信，她便有些發呆。
李安東在信中說:
“巧巧，我不知你為什么突然不辭而別，連手機也停了，也不肯見我，打辦公室的電話你又拒接。看來我們之間出現了誤會，我回憶了你到南寧的每一個細節，我懷疑這誤會就在胡蓉身上。
胡蓉人聰明，死心塌地幫我打理公司業務，為公司立下了汗馬功勞。但這人心理有問題，已經走火入魔。她多次說過要嫁給我，我已經明確拒絕了，可她就是不交男朋友，而且她容不下任何女人和我有親密關系，我前妻就是因為她而離我而去的。我懷疑胡蓉在你面前說了什么，不過，我向你保證，我和她絕對只是老板與員工的關系，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向莊宗達了解。
莊宗達多次勸我盡早辭退她，以免弄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但我心腸軟，一直沒法痛下決心。這次讓你和她見面，我是想讓她知道我已經有人，讓她知難而退，看來我低估了她的決心。那晚我們吃完飯回來的路上，她就不停地給我發信息，說家里水龍頭壞了，要我幫修理一下，我知道她只是找借口，便一口回絕了，后來她說她吃了安眠藥，和我永別了。
當我急急開車趕到她家時，她好端端地坐在廳上看電視。那晚，在她家的客廳上，她死死地抱住我，不讓我離開。我苦不堪言，苦口婆心開導了很長時間，最后她提出了一個請求，要我和她做一回夫妻，以后就不再纏我。我只好答應了她，其實我是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當她興高采烈地到衛生間洗澡時我逃了出來，半路上她的電話便追來了，罵我不是男人。后來她又說，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好找老公，請我讓你幫她選衣服。我以為她回心轉意了，便同意做你的工作，讓你陪她逛街，我想你們在逛街時出了問題，一定是她說了什么。
前幾天從宗達口中我才知道你已經離婚，我原來一直想你做我的情人、紅顏知已，這樣我們才能保持長久的關系，要是結婚，不出幾年，我們便又成了陌路人，現實中這樣的例子太多了。當初你和羅東東戀愛，有多少同學羨慕你們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但現在一切的恩愛都已經付之東流。我不想這樣的悲劇重演，所以我不要結婚。我只要愛情，我們快快樂樂地過好每一天。
但現在我已經改變主意了，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一個有保障的婚姻，我已經作出決定，如果你同意，我們近期便可以結婚。另外，我已經辭退了胡蓉，她昨晚真的自殺了，這次是真的吃了過量的安眠藥，好在搶救及時。以后她就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個用死來威脅男人的女人太可怕了，我不會和她有任何瓜葛了。
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難道自己真的錯怪了李安東?難道真是胡蓉故意使的離間計?
放下信，她忍不住打了電話給莊宗達，妙巧巧問道:“你明天能不能來我這里一下，我想向你了解些事。”
莊宗達說:“巧巧，我后天就要到美國了，現在還有一些相關的工作要處理，估計沒有時間到你那了。”
“那好吧，祝你出國順利。”
妙巧巧有些失落地放下電話。
走出辦公室，她不想回到那個空空蕩蕩的令她窒息的家。這個時候對于幸福的家庭來說應該是最溫馨的時候，一家人下班回家，有說有笑，共享天倫，而她卻像孤魂野鬼一樣躑躕街頭。
正在這時，家婆打來了電話，說是家里煮了她最愛吃的斑魚湯，叫她回去吃飯。
妙巧巧的家公家婆退休前都是中學老師，為人深明大義，妙巧巧雖然和羅東東離了婚，但他們兩人裝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還像以前一樣叫她回去吃，一般情況下妙巧巧總找借口拒絕，偶爾也去一二次，那是為了看望兒子。
現在她特別想念兒子，便決定到家婆那里去。
到了家婆家，并沒有看見兒子，一問，才知道羅小東跟爺爺出去玩了，要到九點才回來。她象征性地喝了一點湯，悻悻地正要離開時，家婆突然說:巧巧，算媽求你，你還是和東東復婚吧!這段時間，我看見他整天失魂落魄的，生意也沒心做，整個人都變了，我真擔心他有什么三長兩短。”家婆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她用手一個勁地擦眼淚，越擦眼淚越多。
妙巧巧硬著心腸說:“媽，我們的事你老人家就不用操心了，東東有他的想法，復婚是不可能的了。”
“巧巧，我知道東東傷了你的心，為了小東，你就聽媽一次，和他復婚吧。”
“這是兩個人的事，也不是我說復婚就可以復婚的，以后再說吧。”
妙巧巧不想就此事再說下去，那是她心頭的痛，她在家婆的唉聲嘆氣中離開了。
她在向陽路的快餐店隨便吃了點快餐，想想好久沒去小美的美容院了，便叫了車到高貴一族做美容。小美看見她，高興地把她引進按摩室，在給她按摩時很惋惜地說:“巧巧，你和羅東東的事我聽說了，為什么搞到這個地步啊?太可惜了。”
“沒有什么好可惜的，日子過不下了，分手是最佳選擇。”
“羅東東抽什么風啊，像你這樣的好女人還舍得離婚?”
“盤小美，這種事不能簡單用好和壞說得清的，說點別的吧，我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你得重新塑造形象，我們最近進口了一批保乳霜，你要不要試試?效果很好，我已經用了五個月，你看我的乳房比以前飽滿多了，不信你摸一下。”
小美一邊說一邊拿了妙巧巧的手就往她的胸脯上按，妙巧巧觸摸到一團軟塌塌的肉，有點惡心，連忙縮回手說:“小美，你真是越來越開放了，有多少個男人摸過你了?”
妙巧巧捉狎地開她的玩笑。
她以為小美會罵她胡說八道，誰知小美興奮地說:“摸過的男人我也沒有算過，反正不少了。巧巧，其實單身有很多好處，能和男人自由交往，可以感受不同類型的男人。有的男人急風暴雨，有的溫文爾雅，有的有板有眼，有的專門玩花樣，真是本事高低各不同。你既然離婚了，千萬不要浪費資源。以前聽說你和羅東東分居，我就感覺你虧大了，現在要加倍補回來才對，花開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女人的寶貴年齡就那么幾年，不要白白浪費了。”
妙巧巧被她的話說得愣愣的，想不到小美現在開放成這樣了。她有些擔心地說:“小美，現在愛滋病猖獗得很，你別玩大了，到時不可收拾。”
“土包子啊你，戴個套子就萬無一失了，你以為現在的男人傻啊，他們比女人還怕死。”
妙巧巧有些不解地問:“小美，問你個問題，你怎么找的男人?”
“這好辦得很，能看上眼的就來電，男人都是餓狼，看見肉會赤裸裸地撲上來的。”
妙巧巧便想到莊宗達，他們處了四個多月，莊宗達居然連手都沒有碰過她，只能有一種解釋，她對男人沒有吸引力，想到自己連小美都比不上，她就悲從中來。
正在這時，莊宗達打來電話，問她現在在哪里，他說他已經到她家門口，看見黑燈瞎火的，知道她肯定不在家了，他今晚還要趕回南寧。妙巧巧說自己正在外面辦事，約好兩人20分鐘后在名典咖啡館見面。
妙巧巧草草結束了美容，趕到名典時，莊宗達已經在那里等她。
她坐下來后，莊宗達笑笑說:“下午接到你的電話，我正忙得不可開交，過后清醒過來，才記起你說要向我了解些事，趁今晚有點空，我干脆跑一趟吧，也順便向你辭行。”
妙巧巧說:“我想了解一下李安東和胡蓉的關系，據胡蓉說李安東給她買了房子，兩人關系十分親密，但李安東卻否認兩人的關系，兩人之中肯定有個講假話。”
莊宗達說:“這個一時三刻也說不清，李安東是給過一些錢給胡蓉買房子，大約是十萬吧，但兩人的關系絕對是上下級關系。有幾次，李安東被胡蓉纏得苦不堪言，曾經向我大吐苦水。李安東不喜歡胡蓉，說她太精明，做部下是好手，但做老婆絕對不行。我勸李安東說既然你不喜歡她，她又如此癡迷你，為了杜絕后患，必須快刀斬亂麻，要及時辭退胡蓉。可李安東在女人面前總是憂郁寡斷，一直狠不下心來。
前幾天，在我的勸說下，李安東辭退了她。這下不得了啦，她居然想不開吃了一把的安眠藥，幸虧搶救及時，已經脫離危險了。胡蓉真是個癡心女子。這樣的女人寫進書里可以感動讀者，但生活中，我想沒有幾個男人消受得起。要是以后過日子動不動就自殺，那不是折騰死人?”
妙巧巧坦白說:“也許李安東已經告訴你，他以前在學校時喜歡過我，我們兩人一直保持聯系。我也曾經動過和他結婚的念頭，但因為有個胡蓉才不了了之了。”
“莊宗達，有件事，請你老實告訴我，我們相處了四個多月，你為什么連碰都沒碰過我?我真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巧巧，提起這件事，我就感覺自己犯了個大錯，而且非常對不起你。這件事本來我是想把它帶到美國去的，但想想還是告訴你吧。我之所以和你相處，是為了幫李安東的忙，我們兩人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和生意的伙伴，他對我幫助很大，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報答他。
你從南寧突然不辭而別后又不肯接他的電話他非常難過，整天魂不守舍，和我吐了很多苦水，說了你很多的好處。我想解開你不理他的謎，便瞞著他接近你。在相處的幾個月內，我感覺自己慢慢地喜歡上了你，你端莊的為人、你的自愛、對事業的追求都深深地感染了我，如果我不及時撤退，后果不堪設想。幫助前女友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的公司已經打進了美國，所以我便決定出國把這事了結。本來這事我發誓爛死在肚子的，但我還是決定告訴你來龍去脈，現在向你真誠道歉。”
妙巧巧聽完他的敘述，“卟哧”一聲笑著說:“想不到談戀愛也有臥底。想不到李安東能有你這樣的朋友，他真是幸運了。”
“妙巧巧，李安東人真的不錯，在現在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一個男人能一直對一個女人念念不忘真的不容易，希望你能珍惜，緊緊抓住自己的幸福。”
莊宗達走后，妙巧巧陷入了沉思，她是應該作出決定的時候了。
回到家，她給李安東發了短信:“烏云過后是彩虹，我是真誤解你了。”
很快就收到了李安東的回信:“這短信比黃金值錢，我是喜極而泣，謝謝你。”
十一
妙巧巧和李安東冰釋前嫌后，兩人很快進入談婚論嫁階段，李安東希望妙巧巧到南寧定居，但妙巧巧不想離開兒子，為了讓兒子愛上李安東，妙巧巧精心安排了一次兒子和李安東的見面。想不到羅小東趁李安東去買飲料時說:“媽媽，我只有一個爸爸，就是羅東東。你別浪費時間，我不會認其他人做爸爸的。”說完，就自己一個人跑了，鬧得妙巧巧下不了臺。
盡管兒子不高興，但妙巧巧還是鐵了心結婚，兒子大了總會理解母親的苦衷。兒子固然重要，但妙巧巧也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經過兩人反復商量，結婚日期選在10月1日。李安東堅持要在南寧擺酒，妙巧巧本來不想張揚的，她擔心這樣會刺激羅東東，但經不起李安東軟硬兼施的磨功，最后只好默認了在南寧擺酒。
兩人約好9月28號登記結婚。
27號晚上10時，羅東東打了電話過來，妙巧巧問他有什么事，羅東東說:“沒有什么，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以后就不方便打電話給你了。”
妙巧巧沉默良久，才說:“東東，你也尋找自己的幸福吧，我們大家都要向前看了。”
“我知道的，你放心結婚吧，我不會有事。”
說完，兩人又一直沉默，但誰都不愿第一個掛機。維持了五六分鐘，最后還是羅東東掛了電話，掛電話前他說了一句:“如果有下輩子，我會好好珍惜你。”
妙巧巧接了這個電話內心便無法平靜，想起了許多以前兩人一起生活的片斷，越想內心越不安，感覺羅東東今晚的舉動有些反常。放心不下，后來便撥了他的電話，電話卻一直關機。到了晚上十二點電話還打不通，她再也坐不住了，叫了輛的士直奔羅東東的家。
到了門口，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煤氣味，她一陣猛敲門，門一點響動也沒有，一急，便到處搜包。她記得她還保留有這個家的一把鑰匙，離婚時她本來想還給羅東東的，羅東東不肯要，她也沒有扔掉，一直就躺在包內，可現在一急，怎么也找不到。她急急打電話給家婆，叫她趕快拿鑰匙過來，同時打電話叫了120。
家婆家公急急趕過來，三人打開門走進屋里時，發現羅東東就躺在一樓的地板上，窗口緊緊地關著，屋內滿屋都是煤氣味，妙巧巧找到煤氣開關急急關緊煤氣閥，又把所有的窗都打開。此時兩老早已經撲到兒子跟前，一探羅東東已經沒有了呼吸，家婆當即就暈了過去。此時醫院的救護車也趕到了，醫生立即進行人工呼吸，心內按摩，經過十多分鐘的搶救，羅東東出現了自主呼吸，醫生說要立即送到醫院做高壓氧倉治療，要不病人就永遠不能清醒了。
家婆家公哭哭啼啼地陪著羅東東上了救護車。妙巧巧發呆了一會，決定到醫院陪羅東東，于時也自己打的到了醫院。
她到醫院時，羅東東已經被送到高壓氧倉內接受治療，門外是焦慮不安的兩佬。妙巧巧坐在醫院的走廊里看著焦急萬分走動著的兩佬，便想到當年自己生產羅小東的情景，想象著羅東東當年是如何急煎煎地等待著自己轉危為安。
想不到冥冥之中人生竟有這樣的輪回，現在輪到自己為他的生命而守護了。明天她還能去登記嗎，妙巧巧沒法回答自己。
責任編輯:黃艷秋題圖攝影:王紅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