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準智退契丹

帝久欲相準，患其剛直難獨任。景德元年，以畢士安參知政事，逾月，并命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準以聚賢殿大學士位士安下。是時契丹內寇，縱游騎掠深、祁間，小不利輒引去，徜徉無斗意。準曰:“是狃我也3，請練師命將，簡驍銳4，據要害以備之?！笔嵌?，契丹果大入，急書一夕凡五至，準不發，飲笑自如。明日同列以聞，帝大駭，以問準，準曰:“陛下欲了此，不過五日爾?！币蛘埖坌义ぶ?。同列懼，欲退，準止之，令候駕起。帝難之，欲還內5。準曰:“陛下入則臣不得見，大事去矣。請毋還而行?！钡勰俗h親征，召群臣問方略。既而契丹圍瀛州，直犯貝、魏，中外震駭6。參知政事王欽若，江南人也，請幸金陵。陳堯叟，蜀人也，請幸成都。帝問準，準心知二人謀，乃陽若不知7，曰:“誰為陛下畫此策者?罪可誅也。今陛下神武，將臣協和，若大駕親征，賊自當遁去。不然，出奇以撓其謀，堅守以老其師8，勞逸之勢，我得勝算矣。奈何棄廟社欲幸楚蜀遠地?所在人心崩潰，賊乘勢深入，天下可復保耶?”遂請帝幸澶州。

及至南城9，契丹兵方盛，眾請駐蹕以覘軍勢10。準固請曰:“陛下不過河，則人心益危，敵氣未懾，非所以取威決勝也。且王超領勁兵屯山中以扼其亢，李繼隆、石保吉分大陣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鎮赴援者日至，何疑而不進?”眾議皆懼，準力爭之，不決。出遇高瓊于屏間11，謂曰:“太尉受國恩，今日有以報乎?”對曰:“瓊武人，愿效死。”準復入對，瓊隨立庭下，準厲聲曰:“陛下不以臣言為然，盍試問瓊等12?”瓊即仰奏曰:“寇準言是。”準曰:“機不可失，宜趣駕13。”瓊即麾衛士進輦14，帝遂渡河，御北城門樓15。遠近望見御蓋，踴躍歡呼，聲聞數十里，契丹相視驚愕，不能成列。

……

初，張詠在成都，聞準入相，謂其僚屬曰:“寇公奇材，惜學術不足爾。”及準出陜，詠適自成都罷還，準嚴供帳16，大為具待。詠將去，準送之郊，問曰:“何以教準?”詠徐曰:“《霍光傳》不可不讀也。”準莫諭其意，歸取其傳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此張公謂我矣?！?/p>

(節選自《宋史·列傳四十·寇準傳》)

注釋:

1.節選文章的題目是張大文所加。

2.脫脫(1314—1355)，元右丞相，主修宋、遼、金史。

3.狃(niǔ)，貪。

4.選拔勇猛矯健的兵丁。

5.內，大內，皇宮。

6.中外，朝廷內外。

7.陽，通“佯”。

8.老，形作使動，使……氣衰。

9.南城，泛指澶州以南地區。

10 駐蹕(bì)，帝王出行停留暫住。覘(chān)，觀察。

11 高瓊，太尉，烈武王。

12 盍(hé)，何不。

13 趣(cù)，趕快。

14 麾，通“揮”。

15 御，帝王所用。

16 周到地招待。

(張大文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