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揚·壞孩子的操場

彭揚，1984年生，畢業于北京電影學院。已出版哲學文論集《愛》等四部書。曾獲首屆“全球華人少年美文大獎”。

個人博客:blog.sina.com.cn/pengyangpengyang

惡童歸來

彭揚

當“90后”的美少女們開始把“大叔彭”的標簽絲毫不差地貼在我的額頭時，我決定是時候反思一下自己的宅男生活了。大學畢業以后，就跟房間里與日俱增的漫畫書一樣，我不知不覺就以御宅族的身份在人生的大海上叱咤了兩年。我知道了一個人也可以成為宇宙的中心，并且變幻無窮。

蹩腳的廚師。勤勞的洗衣工人。在電車上昏昏欲睡領帶歪斜的上班族。在PS3前咬牙切齒瞪圓眼珠的游戲殺手。碰到公司美麗女郎面紅耳赤不知所云的毛頭小子。在黃昏結束之前對著一望無際的單身生活發呆的一粒原子……讓我們暫時把精神學家榮格的高談闊論扔在腦后。各位，這并不是精神分裂，也不是被六種鬼魂附體，等你長大成人，你就會發現原來自己在cosplay的領域有多大的潛力。附加一句大叔的忠告:人人都是如此。

為了緩解驚恐，我使足渾身解數讓自己看起來像菲茨杰拉德筆下的本杰明一樣，把日子倒著過。如果說全球變暖給全人類帶來什么異變，那就是快速的升溫讓每個人的危機感提前沸騰。《美國麗人》把中年危機寫得險象環生扣人心弦，但是，現在它卻可以直接被放在急救車的擔架上，送進人類精神的博物館里了。如今，“青年危機”正在大行其道。過完二十五歲生日，你就會知道我在談論什么了。我拿出深藏體內的少年力量，報名學習棒球培訓課程。陌生和酷酷的運動也許能讓我充滿活力。

這是在清華大學授課的一個業余的棒球組織。我到了現場才發現隊友都是一些大學生，還有幾個中學生。寒冷的冰條劈頭蓋臉的從頭上澆灌下來。但是長期在辦公室的壓抑讓我對這次找回逝去青春的機會抱著熱烈的希冀。我們繞著草場跑圈。練習揮棒。試著接球。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把棒球砸到了別人的臉上，讓揮舞的球棒砸到自己，整場練習完以后兩眼一黑在草地上倒了下去。難道這就是不去健身房的結果嗎?我用手扶著地面，心里的一束冷光打在身上，我的下半生真的就這么悲慘嗎……

好在這時候，“惡童”來到了我的身邊。它是一只虎紋小貓，是我從即將結婚的好友那抱來的。她帶著準新娘的大笑，來掩飾掉一個未來太太對動物的厭惡。老公的四只貓咪全被她列進了搬入新居的黑名單。她拿出了一貫笨拙的智慧，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讓它們全都消失在自己的皇宮里。“啊哈哈哈”她捂著嘴大笑:“讓這只小朋友陪伴你度過余生將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我看著她如此假模假樣的前仰后合，在一旁沉思:既然上帝沒有賜給我一個姑娘，讓一只貓咪陪我總不算過分吧。抱著防止這個邪惡的女人把它流放街頭的無怨無悔，我在涼臺為他搭建了一個命運的避風港。

為什么叫它“惡童”而不是“金童”，那是因為它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扮演索馬里海盜。偷盜和破壞是它的絕活。它可以讓放在桌子上的百元大鈔瞬間移動到自己的晚餐盤里，也可以把一本《夏目友人帳》撕咬的粉碎。要是當面訓斥它，它還會跳到前面跟我對壘。惡童伸出兩只長滿指甲的尖爪，擺出一副“貓咪猴拳”的架勢，嚇得我趕快怒火全熄。

作為人類，如果不與一只貓咪斤斤計較，把它的為非作歹放在一邊，惡童讓我慢慢了解了一個常識，人要善于運用自己的孤獨。每當我因為無事可做而焦躁抓狂的時候，它總是我孜孜不倦以身作則的老師，用做不完的事情告訴我，生命在于運動，靜止就像死亡。惡童清理自己的房間和身體。擺放水盆的位置。檢查四周是不是有昆蟲侵略者。或者讓我中止百無聊賴的幻想，用尾巴抽我的臉頰。總之，惡童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漸漸地，我開始寫起了長篇，不讓時間就這樣從指縫間溜走。

休息的時候，我們依靠在一起。在涼臺歡送黃昏。我想想今天在超市看見的妙齡少女，它想想今天在樓下邂逅的少女貓。

不久前，它打翻了我的花瓶，水漫我的書桌，讓我四萬字的手稿化為烏有。一氣之下，我瘋狂的教訓了它。惡童竟然賭氣，離家出走。

一天以后，當我正為自己的激動而自責絕望的時候，它突然從涼臺上跳了進來，搶走我正要入口的沙丁魚，狡黠地躲在角落看我。

惡童以蠻不講理的方式接受了我的檢討。更重要的是，它讓我明白了，人要善于更新自己的生活，即使還有一絲力氣，也不要放棄不遠處的“沙丁魚”。一年之初，各位，我們一起把真正的自己召喚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