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

在國內(nèi)媒體忙著報道各地打拐行動的成果時，法新社的報道“DesperateParents roam China to find kidnappedchildren”(《為尋子，絕望的父母走遍中國》)一文或許能給我們提供一個獨特的視角和報道模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希望對這篇文章的解讀能夠?qū)鴥?nèi)媒體的報道有所幫助。

從題材上講，這篇署名為MaNanne Barriaux的特寫講述的不是一般的拐賣兒童事件，而是聯(lián)系起了轟動一時的黑磚窯事件，從父母尋子的角度以情動人。在某種意義上，文章像是黑磚窯事件的后續(xù)報道，反映了其社會影響的一個側(cè)面。盡管此文的效果與我們希望看到的效果大相徑庭，也即其作用可稱相當負面，但這種充滿人情味的報道還是有值得我們借鑒之處。因為在當前的報道中，事件性報道層出不窮，很多都是冷冰冰的事實和數(shù)字，有多少能夠從人的角度以人為本地報道呢?又有多少能夠在幾年后對一個曾經(jīng)轟動的事件進行追蹤呢?

文章一如既往地采用人物描寫式的開頭，從一個母親的經(jīng)歷出發(fā)。胡姓工人從錄像中看到了她在黑磚窯里打工的兒子，但是當她趕到當?shù)貢r，卻發(fā)現(xiàn)男孩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這個故事事實上代表了很多人的經(jīng)歷，很具有典型性，因此一下子便吸引讀者繼續(xù)讀下去。

值得注意的是，這樣故事性的描述中，作者很注意形容詞的使用和細節(jié)的表現(xiàn)。比如說胡“個子不高但體型健碩”，說話的時候“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很大”，她住的房子是和別人合租的，已經(jīng)“破爛不堪”。掩卷遐思，我們很容易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可憐又可敬的執(zhí)著的母親形象。

接下來插入的是關(guān)于黑磚窯事件的背景。這種近景與遠景的切換很是時候，使文章看起來更豐滿。

對于黑磚窯事件的直接受害者——那些被困工人們的苦難，作者沒有直接記敘，而是通過另外幾名家長說出來的。比如苗立松(音譯)說：“在一些工廠里面，我們看到工人在工作，他們的頭發(fā)很長，穿的很破，他們沒有鞋子，有些人身上有傷。”再比如郝績勇(音譯)“和二百多名工人在河南的磚窯工作，穿著縫有號碼203的衣服，他在那里工作的兩年中先后看到六名工人被打死”。這些描述很有沖擊力，比直接告訴讀者被困工人的生存狀態(tài)要有力得多，也可信得多。

為了讓讀者了解這些家長是多么不容易，作者還在后面插上了一些他們遇到的麻煩：苗在尋子之路上花掉了大部分積蓄后突然接到了一個來自杭州的電話，一名男子告訴他在工廠發(fā)現(xiàn)了他的兒子。苗到了杭州以后那人卻不肯見他，讓他妻子先寄去一百元錢。當打電話者索要更多錢時，苗才意識到自己受騙了。

多么急迫的父親。多么可惡的騙子。

如果再加上一句，筆者要說：多么有心的作者。

這些東西沒有扎實深入的采訪是得不到的。

相比法新社，我們的國內(nèi)媒體在采訪中有很多優(yōu)勢，比如信息的獲取，比如語言的便利。但是在選材和采訪中，還是要向善于以小見大的外媒多多學習。在這篇稿子播發(fā)的前一天我也曾寫了一篇Finding a Way Home(被拐賣兒童的漫漫回家路)，講述被公安機關(guān)解救的孩子回家的故事，對比法新社的稿子，我認為自己當時寫的角度太正了，就好像給人拍照時，拍的都是對方正面站立的照片，這就不如拍生活照那樣讓人看著舒服。

現(xiàn)在想想，其實完全可以從一個家長的角度來寫，寫他尋找孩子的痛苦和努力，寫他看到了別人的孩子被找到，并讓他來講述找到的過程，然后交代他的孩子一直沒有找到，給讀者留一個懸念，讓讀者知道，雖然公安機關(guān)找到了一些孩子，而仍在苦苦尋子的父母其實還有很多。

當然法新社的報道也并非無可指摘。他們的稿子對于宏觀的東西，比如仍未歸家的黑磚窯工人的數(shù)量，以及官方的聲音，比如官方的努力，能否提供什么幫助等，則略嫌不足，這就給人只見樹木不見森林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