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與“幣”的平衡:中國古代最早的貨幣主義思想

摘要: 單穆公勸諫周景公不要發行大錢，由此單穆公闡述了他的一些貨幣經濟思想，提出了“量資幣，權輕重”、“子母相權”等觀點，對商品經濟下貨幣發行量，貨幣幣值種類，以及貨幣發行對實體經濟的影響進行了分析和探討。這是我國歷史上最早的貨幣經濟思想的經驗總結和初步的理論上升。

關鍵詞: 貨幣經濟思想貨幣發行幣制改革

趙淡元在其主編的《中國歷史要籍及選讀》上冊中《單穆公諫景王鑄大錢》一文談到了一些貨幣規律及其影響，這是中國最早的一篇介紹貨幣經濟思想的文獻。

春秋以來，周王室式微，經濟入不敷出，統治者為滿足自己的貪欲，想盡各種辦法收刮民脂民膏，鑄大錢就應運而生了。單穆公就此對景王諫言道:“量資幣，權輕重。”意即估量貨物的價值，再來定貨幣發行量的多少，要適當平衡輕幣與重幣之間的比例關系，不使發行輕幣、重幣的量相差懸殊。又言:“民患輕，則為作重幣以行之，于是乎有母權子而行，民皆得焉。”意思是說如果老百姓擔心幣輕而物貴，就替他們鑄造大錢來方便流通;反之，如果幣輕物貴，民患幣賤則發行重幣以購貴物或大宗商品(貨物)，用新發行的重幣(大錢)為標準單位，以此來計量貨幣，調節貨幣流通的措施。這樣子母錢相通，方便人民獲得所需要的商品。這里單穆公進一步闡明了他的貨幣思想，認為生產發展了，商品流通增多，大宗交易增加，使用小錢使交易不便，老百姓就希望有大額貨幣——大錢，用重幣來計量小錢，減少交易障礙。這里談到了錢幣比值太小對商品流通不便。這與改革開放后中國發行大額鈔票——50元、100元是一個道理。

單穆公又接著闡述了他的觀點:“若不堪重，則多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于是乎有子權母而行，小大利之。”他認為，如果幣重物輕即是大錢價高商品價值低，那么大錢可以購買許多貨物。小宗或小商品交易就很不方便，民就患幣重。“幣貴物賤”則應該推行輕幣小錢以方便買賣便宜的物品，但也不廢棄大錢，應以新發行的輕幣為標準單位來計量重幣，即“子權母”。這樣輕重錢幣并行不悖，視貨幣的輕重多少來適應商品交換的需要，與商品流通量保持一定的平衡，這就是“子母相權”。錢的幣值不論大小都給人民帶來了便利。

從單穆公的諫言中，我們可知他對貨幣發行的一些規律有較深刻的認識和總結:第一，貨幣流通量是由流通中的商品總量決定的。由商品的價值總量定貨幣發行量，這與現代貨幣理論很相近。現代貨幣流通規律認為:一個時期社會所需要的貨幣是流通中的總的商品價值與貨幣流通速度的比值。第二，確定貨幣衡量標準。金屬貨幣流通時間一長，就容易磨損，漸漸由足值的鑄幣變成不足值的貨幣，這些不足值的貨幣按照以前的幣值行使，則只會讓受幣人吃虧，即低值貨幣買高值貨物，故要以新發行的的貨幣為標準來衡量舊幣。輕幣發行久了，就用新發行的重幣為標準來重新計量輕幣幣值;如重幣發行久了，就以新發行的輕幣標準來計量重幣的現在價值。第三，輕重兩幣數量和重量(即幣值)要與當時商品交換水平維持一定平衡。輕幣太多，不利于大宗貨物和貴貨物交換;重幣太多，不利于小商品交易。如物多幣少，則流通不暢;如物少幣多，則幣失其用。而“今王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匱乎?”單穆公認為廢除小錢專鑄大錢，則將使幣重物輕，這樣就會使老百姓受損失。“若匱，王用將有乏，乏則將厚取于民”。假如人民生產的財富少了，大王的消費也就會減少的，那么就要對老百姓加重賦稅了。統治者發行重幣，不發行小額貨幣，一則小額交易難成，二則重幣多，貨物少，那么貨幣價值就要下跌貶值，容易產生通貨膨脹，老百姓拿著重幣卻買不到商品，手中持有的貨幣只會越來越貶值。

但“王弗聽，卒鑄大錢”。后果會怎樣呢?西漢末年王莽幣制改革給出了答案。“(王莽)四次下詔改革貨幣，五次下詔重申貨幣改革的命令和禁止民間私鑄貨幣的嚴酷刑法。而每一次改革，差不多都是以小易大，以輕易重，運用政治權力強行推行新貨幣，對廣大民眾進行最直接最露骨的掠奪”。[1]P69

王莽掠奪民財的方法就是發行大錢。第一次貨幣改革是發行重十二銖值五十的大泉與五銖共用，十二銖只有五銖的2.4倍，卻要當其五十來用。第二次改革則廢除五銖錢，要百姓用五十枚五銖錢換一枚十二銖的大泉，是相差二十多倍的不等價兌換。也就是說，王莽一次貨幣兌換就掠奪了人民超過貨幣價值20多倍的財富。“如第三次改革中發行的小泉重一值一，大泉重十二值五十，以小泉換大泉虧三十八銖。其中的小布重十五值一百，大布重一兩(二十四銖)值一千，以小布換大布，持小布者換一枚大布虧一百二十六銖”。[2]P178小布與大布面值比是1:10，實際貨幣價值比是15:24，即超過一半，小布是大布的二分之一強，但卻只能當作其的十分之一用，那又有誰肯用小布、小泉呢?如此混亂的貨幣比值純粹是為掠奪人民財富，導致幣多物少價高而造成通貨膨脹。現代貨幣理論認為貨幣是整個經濟領域最基本、最核心的度量衡。如果貨幣的價值劇烈動蕩、混亂不堪，那么經濟運行必然陷入困境。正如“一個商人在賣東西時，如果稱重的千克標準每天都在縮水，就好像不斷地調換秤砣，哪個賣家愿意從他這里買東西”，[3]P243誰又敢相信這樣的商人?王莽就是這樣一個不停調換秤砣的商人，從十二銖卻值五十的大泉到重十五卻值一百的小布，更到只重二十四銖但價值竟達一千。王莽的秤砣越換越大，越換越離譜，僅貨物實際價值(規定值)的膨脹率就從400%多到600%再到4000%多，通貨膨脹率呈幾何數飛升。“王莽的貨幣改革不僅使社會經濟的正常運行陷入困境，更給百姓帶來極大的損害，也是他的統治走向崩潰的重要原因”，[4]P179王莽濫發巨額貨幣達到的唯一目的或必然結果就是“掠奪人民巨額財富，直到臨死前他，(王莽)的府庫里還存著六十萬斤黃金，這是中國古代史上見于記載的數量最多的黃金”。[5]P179民國末年國民黨政府進行多次幣制改革，從發行金圓券到銀元券，紙幣數額越來越大，最后導致嚴重的惡性通貨膨脹，人民財富被蔣介石大大地掠奪一番，這與上面王莽不顧現時經濟狀況如出一轍。歷史有著驚人的相似。

以上古代貨幣發行的理論對我國現行商品經濟的正常運行仍有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1][2][4][5]孟祥才.細說王莽[M].北京:中華書局，2006.

[3]宋鴻兵.貨幣戰爭[M].北京:中信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