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地下市委（連載）

長長的冬夜很寂靜，武漢江城的冬季蠻冷。門外飄著鵝毛大雪，屋里寒氣襲人，小家伙睡著了，睡得很乖很香。已經很晚了，可躺在床上的曾悖和王一南沒有一點睡意。他們低聲說著話，偶爾聽到從街上傳來敵人巡邏車奔跑的呼嘯聲和刺耳警笛聲，夜顯得陰沉，寒氣逼人。曾悖對枕邊的王一南說：

“天快亮了，太陽快出來了，武漢的冰雪很快就會融化，春天也很快來臨，萬物就復蘇，一個嶄新的天地出現，眼前全是令人欣喜的綠洲，太美了?！?/p>

王一南伸手輕輕撫著丈夫的胸部，低低地問：“次梅，春天有你說的這么快就到來嗎?”

“是的，”曾悖肯定地說，“昨天，我得到一份很重要的報告，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行將勝利結束，蔣介石在長江以北的精銳部隊被我軍打光了，人民解放軍很快飲馬長江，武漢很快就變成一片晴朗又溫暖的春天?！?/p>

王一南聽了頓時精神振奮，忙問：“聽你這么說，真把我高興死了。這份消息報告是劉虹給你的嗎?”

“不錯，是她收聽新華社廣播獲得的。”曾悖說，“武漢解放之前，我們有很多很多工作要做，忙啊?！?/p>

王一南嘆了一口氣，說；“同志們都在為革命忙工作?？赡憧次?，整天抱著孩子囿在家里，我心里著急死了，你說我該怎么辦吶?”曾悖完全理解妻子的心情，他竭力安慰她說：“你也沒閑著呀，照料孩子，幫我整理文件，抱著孩子東奔西跑通知同志們開會，外出打探消息。你干了不少工作呀，劉實同志還說你是革命的好嫂子呢。”

提到劉實，王一南關心地問：“劉實同志回漢沒有?學習該結束了吧?”

“他和王伯謙同志回來了。”曾悖說，“杜子才沒有回來，學習結束，從香港轉往解放區去了。”忽然想起，“對了，我們要搬家?！蓖跻荒峡粗煞?，問：“又搬家，這次搬到哪里?”“漢口珞珈山街10號一個商號的樓上。”曾悖說，“以后那里就作為地下市委的臨時辦公地點?！?/p>

王一南著緊地問：“那里安全嗎?”

“安全?！痹Ｕf，“我去看過了，挺安全的，你盡管放心?！?/p>

夜深了，他們也累了，說著說著都睡著了。

1949年1月1日，新華社播發毛澤東為新華社寫的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文中指出：在全國范圍內推翻國民黨的反動統治，在全國范圍內建立人民共和國，這是中國共產黨和全國各族人民1949年的主要任務。針對美帝國主義和國內反動派正在籌劃“和談”和“劃江而治”陰謀，新年獻詞指出：“已經有了充分經驗的中國人民及其總參謀部中國共產黨一定會象粉碎敵人的軍事進攻一樣，粉碎敵人的政治陰謀，把偉大的人民解放戰爭進行到底?！毙履戢I詞向中外莊嚴宣告：“1949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將向長江以南進軍，將要獲得比1948年更加偉大的勝利?！碧栒偃珖嗣窈透髅裰鼽h派更加鞏固地團結一致，徹底消滅反動勢力，將革命進行到底。

當曾悖從劉虹那里拿到了毛澤東寫的《將革命進行到底》新年獻詞印刷品，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興奮得滿面春風，胸中就如洶涌澎湃的長江，翻滾著，奔騰著，他趕緊拿去給江浩然、張文澄、劉實和陳克東等同志看。他知道，這特大喜訊，讓他們曉得，都會喜得合不攏嘴，笑得彩云紛飛。

武漢地下市委委員們，在曾悖召集下，一起認認真真學習了《將革命進行到底》，大家高興啊。一個個喜上眉梢。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次腥風血雨，數不清，說不完，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就在前頭，武漢很快就要解放了，國民黨很快徹底完蛋了，他們應該高興，應該歡呼雀躍。

“解放戰爭三大戰役的勝利，這大大地加速了全國革命勝利的到來?！痹？隙ǖ卣f，“武漢的解放也就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了。”

劉實接著說：“開年的第一天，毛主席就號召我們將革命進行到底，今年要在全國范圍內打倒國民黨反動派，要在全國范圍內建立人民共和國。這太激動人心了。太叫人高興了?！?/p>

張文澄說：“眼下，當務之急是我們地下市委，盡快組織全體黨員學習毛主席的《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將革命進行到底》這兩份重要文件。讓大家認識到，革命在走向勝利，日夜盼望武漢解放，很快就盼到了?！?/p>

“組織全體黨員學習這兩個重要文件，很有必要。我是贊同的。”江浩然補充說，“我認為，也應組織外圍組織成員認真學習，共同提高認識，這有利于我們開展各項工作。”

張文澄說：“浩然同志的意見很好，擴大范圍，有百利而無一弊。”他想了想又說，“把黨內同志和外圍組織成員學習分開進行，這樣做是否好一些?”

陳克東說：“我建議，不管組織全黨同志學習。還是組織外圍組織成員學習，最好是按系統進行。好處是便于聯系系統的實際，也便于交流學習心得，效果更好?！?/p>

“還有，”劉實說，“毛主席在新年獻詞中指出。象粉碎敵人的軍事進攻一樣，粉碎敵人的政治陰謀?！彼ｎD一下，巡視在座的委員們，“眼下敵人積極籌劃什么和談，賣狗皮膏藥，還極盡誣蔑之能事，造謠說共產黨啊，不僅要共產，還要共妻。一些人聽了謠言，就害怕，敵視共產黨。我們應該針鋒相對，利用各種宣傳工具粉碎敵人的和談陰謀和謠言攻勢?！?/p>

武漢地下市委書記曾悖，象這樣組織委員們集中學習，這是頭一次。同志們學習是認真的，態度是端正的，說的是心里話。那時，我們的黨員干部，不論是高級干部，還是一般干部，抑或普通黨員，他們對黨非常真心、誠心、忠心。沒有虛假，沒有巧言，沒有私念，只有對黨的一顆火熱的心，無限忠誠的心。曾悖默然地看著在座的戰友們、伙伴們，在學習討論過程中，一個個朝氣蓬勃思維活潑，精神振奮，他感到很欣慰，好開心。

他很快把同志們在學習會上提出的意見和建議，歸納起來，形成幾條。他先簡單扼要總結一下這次學習收獲，接下來是安排工作。由江浩然負責按系統(即各個黨的工作小組)組織全體黨員學習《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將革命進行到底》。同時組織外圍組織成員學習。由張文澄負責與新聞界聯系、溝通，粉碎敵人的和談陰謀和謠言攻勢。劉實、陳克東仍繼續抓緊做好分管的工作。

學習文件會議結束之后，委員們緊張地進行工作，江浩然立即去找各黨的工作小組負責人布置學習內容，要求他們認真學習《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將革命進行到底》這兩個重要文件，通過學習認清形勢，聯系實際，鼓舞士氣，增強斗志，以戰斗姿態。迎接武漢解放。他想好了要說的這些話，認為自己的思路是清晰的，語言表達是明確的，要求也是確切的。于是他很快找到了學運工作小組組長金本富，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了學習任務。

他旋即去找教育工作小組組長羅明，在江漢路附近的一家小茶館秘密見面，江浩然長話短說，很快把學習任務和學習內容安排妥當了。離開小茶館，和羅明分手，他立刻去找金融工作組組長趙忍安……這陣子，武漢江城雖然是天寒地凍，呼嘯的北風寒冷刺骨，可他的厚厚棉衣裹著的身體，熱汗淋漓，他已頑不得冷中冒汗。他想到的是盡快找到各個工作小組負責人，及時向他們布置學習任務。他在武漢三鎮上車下車，坐輪渡，奔武昌，轉漢陽，不停地跑著。

張文澄同樣四處奔走，他先去找羅明商量教師罷教索薪斗爭事宜，他曾和羅明說過，待他進一步深入了解情況之后，安排時間，坐下來分析研究罷教索薪運動如何深入下去，這些天他一面去一些學校找有關同志了解情況，一面忙別的工作。眼下，又緊忙學習毛主席的新年獻詞，和新聞界有關人士聯系，工作繁重，時間緊張，可他想，不管多忙，也得擠出時間來，和羅明商議商議教師罷教之事。

“羅明同志，近來老師們罷教索薪斗爭進展怎么樣?”張文澄見到羅明就直截了當這樣問。他想抓緊時間和羅明商定良策，然后趕緊去找文化新聞工作組負責人郭治澄，前往《大剛報》、《新湖北日報》會會有關同志。

“漢口市當局，決定學校提前放寒假。”羅明告訴張文澄，“敵人這樣做，妄圖提前放寒假，以分散群眾力量，瓦解這場斗爭?！?/p>

張文澄聽了嘴角閃出一絲冷笑，說；“他們有關門計。我們有上天梯。我們就利用寒假，進一步把群眾組織發動起來，到市政府請愿，索取欠薪，總之，不能讓老師們餓著肚子過大年呀!”

羅明沉思著說：“我們學習《將革命進行到底》，和這場罷教斗爭聯系起來，我尋思，由市一男中和市一女中的黨小組利用寒假，聯合三四所市立中學，成立漢口公立中學教職員聯誼會，選出教師代表天天到市政府請愿。一天不答應發還欠薪，就一天不罷休。你看怎么樣?”

“這是個好主意。”張文澄贊成羅明的主張，要求說：“雖然武漢解放在即，可你清楚敵人越是走投無路就越是瘋狂，一定注意在斗爭中提高策略水平，要注意隱蔽。”羅明篤實地點點頭。“就這樣吧，有什么事我們再碰頭。”張文澄說，“我有些事得趕緊辦，走了?！?/p>

張文澄告別了羅明。立刻去找郭治澄，兩人見面商量一下，便前往《大剛報》編輯部。當時在《大剛報》當編輯的地下黨員，有曾卓、楊坤潮兩位同志，作為文化新聞工作組負責人的郭治澄，是他們的直接領導。張文澄找郭治澄去《大剛報》開展工作，算是找對人了。

由郭治澄約曾卓和楊坤潮二人到一個秘密的地方和張文澄見面，都是黨內同志，張文澄沒有跟他們說多少客套話，經郭治澄介紹他們相互認識后，熱情地拉拉手。張文澄便向曾和楊傳達地下市委的指示，在新聞戰線的同志，要利用蔣桂矛盾，采取多種形式，報導解放戰爭的形勢，揭露敵人的伎倆，宣傳黨的政策。尤其是在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勝利的情況下，毛主席發表了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市委決定全黨同志認真學習，外圍組織成員也要學習。最后，張文澄要求曾卓、楊坤潮二人，利用《大剛報》這一陣地。堅決粉碎國民黨制造的和談陰謀和謠言攻勢。

“怎么樣?有困難嗎?”張文澄問。

說一點困難也沒有?不真實。說困難很大，那是夸大其詞。也不是事實。曾卓和楊坤潮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好。坐在一旁的郭治澄說：“困難是有的，不過完成戰斗任務的有利因素和條件也都具備，比如說，他們的正副社長都是民主人士，他們在黨的統一戰線政策的感召和解放戰爭節節勝利的鼓舞下，他們同情革命。傾向革命，這就是有利因素和條件?！?/p>

“是這么回事?！睏罾こ闭f，“編輯部負責人歐陽柏同志與黃邦和同志，主筆黎少岑同志，和我們地下黨組織已取得聯系，在組織宣傳報道中能起到積極的配合作用?！鄙酝?，說，“不過困難還很多，我們去克服就是了?！?/p>

張文澄聽到這里，他的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說：“既然是這樣，我們就暗暗地密切配合他們，并肩戰斗，粉碎敵人的和談陰謀和謠言攻勢?！?/p>

曾卓說：“張文澄同志，請你放心，不管有多大的困難。我們竭盡全力去克服，努力去完成市委交給我們的戰斗任務?！?/p>

談到這里。要說的事已說定了。張文澄和郭治澄匆忙離去。他們前往《新湖北日報》社，那里有我們黨員同志，需要交談，需要了解，也需要鼓勵?？傊?，工作做得過細一些，推動力就大一些，事情就辦得好一些。雖然在天寒地凍的大街小巷東奔西跑。被凍得腳手刺痛。耳朵凍得紅腫，掬著雙手到嘴邊哈哈熱氣，再撫撫耳盤，這樣好受些，為了粉碎敵人的陰謀詭計，必須忍受寒冷。放開腳步趕路。

正值張文澄和郭治澄去做新聞界有關同志工作的時候，曾悖按照錢瑛大姐的指示，安排呂乃強、史漢生、趙忍安、史林峰等同志赴香港，參加上海局組織的學習班，學習新形勢下黨的任務和各項方針政策，認清形勢，聯系思想，把同志們的思想統一到黨中央的方針政策上來。

對分批前往香港學習的同志。曾悖要求他們行前，各自認真安排好武漢的工作，做到任務落實，人員落實，要求落實，以確保工作連續性。

這時，江浩然來到漢口珞珈山街10號曾悖家里，匯報安排各黨的工作小組以及外圍組織成員學習情況。曾悖問江浩然，同志們學習《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將革命進行到底》這兩個重要文件，有些什么反應?都說了些什么?江浩然說，一是學習認真；二是情緒高漲：三是談到武漢快解放了。大家激動得使勁搓手，興奮得夜里睡不著。

“聽你這么說，那就繼續勉勵他們。”曾悖吩咐道，“要把學習進一步深入下去，通過深入學習，提高對形勢認識，提高政治思想覺悟，提高我們的戰斗力。”

江浩然想了想問：“如何把學習深入下去，希望你說得具體一些。”曾悖說：“要求每個同志把學習和自己的思想實際聯系起來，把學習和我們對敵斗爭現實結合起來，同志們漸漸地就明白自己該干什么，怎么去干了?！苯迫皇莻€朝氣蓬勃，善于思索。聰明能干的年青人，他很快領悟曾悖的指示精神，領命走了。

江浩然離開曾悖家一會，張文澄來了。他是來向曾悖匯報新聞界的情況。

“坐下來吧，坐下來說。”曾悖指著江浩然剛才坐過的地方請張文澄落座，“怎么樣?局面打開了吧?”說著，親自給張文澄沖一杯熱茶。本來接待自己的同志和戰友，一向是王一南代勞，這陣子。王一南抱著孩子出去了，到趙忍安家去了，了解了解翁和新是否收到錢大姐的來信，因為錢大姐有些日子沒有來信了，曾悖盼望錢大姐來信，所以，讓王一南一早去趙忍安家走動走動。

“我把郭治澄同志拉到一起跑。”張文澄雙手捂住玻璃茶杯取暖，不慌不忙說，“跑了《大剛報》社，又跑《新湖北日報》社，郭治澄同志和報社里的同志熟。容易談得攏，工作順順當當布置下去了。”

曾悖問：“你們去找過姜一林、張孟林、劉虹他們沒有?”

“和他們談了，是分別談的?！睆埼某握f?！耙笏麄冏⒁怆[蔽，秘密收聽到新華社廣播消息，要盡快整理出來，油印、翻印交上來，在黨員和進步群眾中傳播。”

曾悖滿意地點點頭說：“形勢發展比我們預料的還要快，我們的地下工作要抓緊才能跟得上形勢。布置下去的工作要檢查落實?！?/p>

形勢發展的確很快，1月14日，毛澤東又發表了《關于時局的聲明》批駁蔣介石的元旦求和文告。提出以徹底消滅反動勢力為基礎的八項和談條件。揭露蔣介石以求和的伎倆，企圖取得一個喘息的機會，以便卷土重來。然而國統區有的人，沒有識破蔣介石求和的陰謀，也跟著叫嚷“雙方停止交戰”，所以毛澤東發表《關于時局的聲明》，粉碎了國民黨蔣介石要求和平談判的陰謀詭計。

可是國民黨的中央社閹割了毛澤東聲明中揭露蔣介石罪行的部分，只摘要播發“八項條件”并誣蔑共產黨“極盡其毀謗政府之能事，使人懷疑中共究竟有何尋覓和平之誠意”。

在《大剛報》工作的同志，他們行動迅速。就在刊登國民黨中央社這條電訊的前面，巧妙地另發一條“南京專電”，透露了毛澤東聲明的要點。揭露蔣介石破壞政協，發動內戰的罪行。第二天又以“舊金山廣播”的名義，在第一版上刊登出毛澤東聲明的全文。武漢江城廣大市民，互相傳閱《大剛報》，悄悄說著心里的高興話，都希望人民解放軍打過來，早日解放武漢。

“《大剛報》的同志，干得真痛快，干得真漂亮?！痹Ｕf，他手里拿著一張王一南剛買回來的《大剛報》，他在屋里興奮地走去走來，“哎，一南，你怎么不買一份《新湖北日報》呀?”

王一南抱著孩子走過來，說：“我看了《新湖北日報》，上面刊登的內容和《大剛報》差不多，所以就沒買。”

“以后，你都買回來，我要看。”曾悖心情很好。

幾天之后，劉實來到曾悖家里，說他獲得密報，“華中剿總”白崇禧司令，在武漢搞了個士紳茶話會，大肆鼓吹所謂“和平促進會”發表什么宣言和通電，呼吁“雙方立即就地停戰”，很顯然，他們以此對抗毛主席提出的八項條件。

“他們是在白日做夢。”曾悖對劉實說，“不管白崇禧怎么樣煽陰風，點鬼火，那都是徒勞的。”

劉實說：“曾悖同志，我在想，白崇禧挖空心思搞一個‘和平促進會’，我們為什么不搞個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呢?這有利于團結各民主黨派人士。有利于我們的統戰工作?！?/p>

曾悖既負責武漢地下黨的全面工作。又兼管黨的統戰，見劉實特意跑到家里來，主張搞個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他很重視，于是把統戰小組的孫運仁、史林峰找到，商議促進李書城、張難先、耿伯釗等出面，與省參議會艾毓英、周杰等聯系，醞釀發起“和平運動”，促使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早日宣布成立。

任務很明確，孫運仁、史林峰受命，即前往李書城家，談及和平運動此事，李老先生興趣很大，愿意出面斡旋，孫運仁、史林峰欣喜。

正在此時，《大剛報》刊登全國著名的民主人士郭沫若、李濟深等55人的《我們對時局的聲明》。王一南這天，買了《大剛報》和《新湖北日報》各一份，回到家，歡天喜地對曾悖說：“次梅，好消息，《大剛報》頭版頭條刊登了55名著名人士的聲明。”

“都有哪些人?”曾停著緊地問。

“郭沫若、李濟深、沈鈞儒、譚平山……我沒仔細看?！蓖跻荒险f著，把手里的報紙遞給丈夫，“給，你自己看好了?！?/p>

曾悖展開《大剛報》看，邊看邊說：“聲明的頭一句就指出蔣介石的元旦文告是‘中國第一號戰犯蔣介石公開發出了第一次求和的哀鳴，然而那完全是出于欺騙。”

“那下面呢，下面怎么說?”王一南坐在旁邊摘菜，邊摘菜邊問。

曾停的目光在報紙上的字里行間游移著，說：“接著指出共產黨提出的八項和平談判條件是‘代表全國人民的心意’，是‘對蔣介石所提出無恥要求的無情反擊’?！?/p>

“那再下面呢，他們又說了什么?”王一南又問。

“最后，他們還提出‘人民革命必須進行到底，革命到底的一天，就是真正和平到來的一天’。”

“說得好!”王一南抬起頭望著丈夫，說：“這個聲明是憤怒聲討蔣介石的檄文，是匕首，是投槍，也是給那些幻想‘和平’叫嚷‘雙方立即就地停戰’的人的一服清涼劑。”

“說得好。精辟!”曾?？洫劦?，“一南不愧是從延安窯洞里走出來的戰士?！?/p>

王一南笑瞇瞇看著老公，問：“喂，你這是夸我哩?還是取笑我呢?”

曾悖笑道：“我是實話實說?！?/p>

夫妻倆正說著，地下市委統戰小組的孫運仁、史林峰來到曾悖家。告訴曾悖他們已找李書城、張難先二位老先生談過了，經李書城出面活動，聯系省參議會艾毓英、周杰等人相商，大家都有此意，一拍即合，工作進展很快。李書城、張難先、艾毓英、周杰、耿伯釗等商定，近期積極籌備成立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眼下，他們在準備起草宣言書，醞釀誰擔任干事和干事會秘書長名單，這些工作準備就緒，即宣告成立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

“比我預料的還快?！痹Ｃ媛断采f，“促成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成立，是我們地下黨統戰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定要抓緊做好?！?/p>

孫運仁問曾悖，和平促進會成立之后，地下黨還配合他們做哪些工作?如何進一步推動他們?請曾悖明示。

曾悖略一思索說：“動員他們利用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的地位和有利條件，促請白崇禧率先在湖北、武漢及華中地區停止征兵、征糧，停止城市設防，釋放政治犯。并積極做好反搬遷反破壞、擴校護廠，保衛城市。迎接解放斗爭?！?/p>

話說得明明白白，曾悖沒多說什么了，只要求孫運仁、史林峰他們別操之過急，工作做得細心一些，從容一些，耐心一些。多年的地下工作，使曾悼在做民主黨派人士工作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在武漢地下黨影響和支持下，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宣告成立，會議發表了《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宣言》，推舉李書城、艾毓英、耿伯釗等13人為干事，艾毓英為干事會秘書長。這樣，促進會的機構算是建立起來了。他們推選李書城、艾毓英、耿伯釗為代表，前往華中剿總找白崇禧司令，促請他率先在華中地區(包括湖北、武漢)停止征兵、征糧，停止城市設防，并釋放政治犯等項。

開始，白崇禧還客客氣氣在客廳接見李書城他們，又端茶又遞香煙，和顏悅色，一聽李書城他們說停止征兵、征糧等項事宜，姓白的馬上翻臉，說：“你們要我停止征兵，誰去打仗?停止征糧。我的40多萬官兵吃什么?喝西北風?停止城市設防，共軍兵臨城下，拿什么去抵擋?你們真是站著說話腰不痛!”

李書城針鋒相對說：“白長官不是口口聲聲說要與共產黨言和嗎?既然言和，為什么還要擴軍備戰?老百姓掙扎在饑餓線上，吃上頓沒下頓，你還要大肆征糧，豈不是把老百姓逼到死路上嗎?你擁兵自重，日夜在城里城外設防，弄得市民人心惶惶，白司令，請問你鬧真和平還是假談判，你究竟在唱那一曲?”

白崇禧被李書城質問得心里冒火。想發泄一下，但站在他面前的是國民黨元老、在國民黨黨內的聲望很高的李書城，他只好忍著滿腔怒火，說：“本司令一言九鼎，與共產黨言和豈能有假。我征兵、征糧、城防之舉，僅僅是權宜之計，而今萬事和談為上，此乃本司令之誠意。”

李書城馬上將白崇禧的軍，說：“你既然有誠意與共產黨言和，為什么不釋放被關押的政治犯?你怎么解釋?”

看到李書城步步緊逼，白崇禧心里十分惱火。又不好發作，暗暗罵李老先生“老混蛋”，強制自己裝出笑臉說：“李老先生有所不知，關押政治犯與本司令無關，那是警備司令部和警察局之職責，我不便插手干涉?！?/p>

李書城冷笑道：“健生，武漢江城百萬之眾，誰不知誰不曉你是華中地區最高長官，你下令放人。誰敢違命?由此可見，你說你與共產黨誠意言和，誰能相信?”

白崇禧立即表白說：“李老先生。我白健生與共產黨言和并非虛妄之說，我請你帶上我的親筆信到河南商丘走一趟，交給劉伯承、陳毅，表明我言和之誠意，這，你不再懷疑了吧?”

李書城久久地看著白崇禧，心想，這個小諸葛一向詭計多端，老夫何不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說：“健生，你若真有此意，讓我考慮考慮，老夫可以到那邊走一趟。”

白崇禧面露笑容，說：“好，好。請老先生早日成行。”

孫運仁得知此消息，立即向曾悖匯報。曾悖找到江浩然、張文澄商量，認為李書城前往解放區，一則可以了解白崇禧怎樣玩弄“和平”陰謀；再則李老先生返漢后，請他到各大專院校作報告，宣傳解放區實行的方針政策，新人新事，駁斥敵人的所謂“共產”、“共妻”的欺騙宣傳。他們決定支持李書城北行。

孫運仁立馬登門拜訪李書城，告訴他武漢地下黨支持他前往解放區，并通過有關人士，在他到達解放區之前，將他到河南歸德(商丘)之事，通知劉伯承、陳毅二位首長。

“謝謝!謝謝!”李書城握住孫運仁的手連聲說。

孫運仁真誠地說：“祝愿李老先生早日北行，并祝你一路平安!”

李書城北行，以湖北人民和平促進會公推代表名義，專程前往河南解放區會見劉伯承、陳毅，行時，中共地下黨員李伯剛陪同。

出于陰私，打著“和平”招牌的白崇禧，為李書城派專車，送路費，還交一封所謂“求和”親筆信讓李書城帶上。

1月23日，李書城和李伯剛踏上北行之路。

這時，翁和新來到曾悖家里，說錢大姐來信了，希望曾悖去香港一趟，如果工作忙實在離不開，可派一位得力的同志前往。曾?？赐晷偶氲窖巯鹿ぷ骶o忙，實在脫不開身，去不了香港。既然大姐信中說到“可派一位得力的同志前往”，那就派人去。派誰去呢?他默然思索，物色出行人選，很快想到吳君毅同志，對，就派他去。

“你打算什么時候去香港?”翁和新見曾悖一直不吭聲，關切地問。

曾悖把信件交給翁和新，說：“工作太忙了，我走不了呀。”

王一南說：“你不去，誰去?”曾悖說：“我想好了人選，派吳君毅同志去?！?/p>

人選確定之后，曾悖即去找吳君毅談話。指示他到了香港，一是匯報武漢的地下斗爭情況，二是請示工作。叮囑他請示工作后，不要在香港停留，耽誤時間。速速返回武漢。

第二天，吳君毅匆匆離開武漢前往香港。

送走了吳君毅之后，曾悖即召集地下市委委員開會。親自傳達上海局《關于新轉折點后的形勢與任務》的報告，曾悖根據這個報告提出的“依靠基本群眾，團結各階層，粉碎一切反動派的陰謀詭計，爭取徹底解放”的方針，他組織委員們認真學習討論。

這次市委委員們學習討論，同志們的發言，聯系武漢地下斗爭實際，講事實，有分析，談想法，提建議。最后，會議決定，武漢地下市委領導全體黨員。放手發動群眾，進一步全面開展粉碎敵人的陰謀詭計和謠言攻勢，組織廣大群眾反搬遷、反破壞，保衛城市。迎接解放。

為便于開展各項工作。曾停親自籌劃。成立地下市委工人運動委員會，由長期負責抓工運的劉實任書記、張汝霖任副書記、鄧祥為委員。市委工委成立之后，劉實覺得工作面鋪得太寬，不便管理。心想，如果把職員和工人兩個方面工作分開。事情那就好辦多了。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曾悖說了。

“好啊!這想法很好呀!”曾悖表示同意。

既然領導點頭同意，劉實立馬在市工委下設兩個工作小組，一個漢口職員工作組，一個漢口工人工作組。并指定朱康候、史漢生負責。兩個工作組，歸屬市委工委統一領導。

劉實剛安頓漢口這邊職員與工人諸事，曾悖找到他，跟他談武昌工人聯防問題，提醒他要盡可能事事想在前面，這種超前考慮問題，曾悖認為是革命者應具備的素質。

“曾悖同志，你說吧，武昌工人聯防怎么搞?”劉實希望曾悖說出具體方案。

“這樣吧，”曾悖若有所思說，“你到武昌找余本福他們商量商量，在武昌積玉橋至徐家棚地區，以武昌一紗、震寰、裕華三大紗廠和鄂南發電廠為中心，組織城區聯防，成立武昌民眾護安會，任務嘛，維持社會治安。保產護廠，迎接解放?！?/p>

“行，我這就過江去武昌?！眲嵱淇斓亟邮芰巳蝿眨Ｎ⑿χ呐乃募绨?，沒有再說什么。

劉實到了武昌，很快找到余本福等同志，大家都認識劉實，相見格外親切。坐下來有說有笑，都是年輕人，挺快活的，挺爽的。

師傅們，我這次過江來。有要事和大家相商。劉實面對火盆烘火，十指張開，在火盆上方一抓一展，眼睛卻察看著余本福的面部表情。

余本福說：“劉實同志，坐在這里的全都是自己的同志，你放心說吧，你想要我們干什么?”

劉實以宣布的口吻說：“市委決定在武昌成立一個聯防組織機構，叫武昌民眾護安會?！庇啾靖５褥o靜地聽著，劉實繼續說，“武漢快解放了，敵人不會乖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到時候，他們定瘋狂燒殺擄掠搞破壞，我們有了民眾護安會，就能保護自己，打擊敵人?！?/p>

余本福一聽高興地說：“市委想得很周到，劉實同志，我們該怎么干?”

劉實說：“市委指示我們。在武昌積玉橋至徐家棚這一大片地方，把鄂南發電廠、武昌一紗、震寰、裕華三大紗廠的工人師傅組織起來，成立武昌民眾護安會。這需要大家與各廠的黨組織取得聯系，把工人師傅組織起來，開個會，宣布幾條，大家遵守，得講個組織紀律才行。你們說，該不該這樣呀!”

“要得!要得!”同志們異口同聲說。

余本福說；“劉實同志，你把任務交給我好了，到時候開成立大會。請你上臺講話?！?/p>

“好，爽!”劉實握住余本福的手說，“本福同志，你忙吧。我走了。”說著，走了。

曾悖安排劉實到武昌找余本福商量成立武昌民眾護安會之際。轉折找到江浩然交談。了解黨的發展工作情況，江浩然告訴曾悖，到1949年1月，黨員發展到400余人。有組織的積極分子達到2000多人，曾悖聽了心里很欣慰，剛來武漢開辟工作時，只有十幾個黨員和十幾個積極分子。而今黨員隊伍由小變大，由弱變強。作為地下市委書記，怎能叫他不高興呢!談到各單位的黨組織建立情況，有些不盡人意，一些大中工廠，相繼建立了黨支部，可學校黨的組織建立不能適應形勢發展的需要。曾悖叫江浩然辛苦一些，先跑湖北師范學院、省農學院、省醫學院、武昌體專、武昌藝專、武漢中學等單位，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抓緊做好那里的黨組織建立。

有困難嗎?曾悖關心地問江浩然。

江浩然說：“我會努力去把工作做好的?！?/p>

江浩然這么說。也這么去做了。他先在各大專院校秘密活動，把一所一所學校的地下黨員找到，分開一個一個單獨談話，又一個一個把黨支部建立起來。然后奔跑大江南北各工廠。

在這冰天雪地跑去跑來。挨凍受餓是少不了的，不僅受凍挨餓。處處事事都得格外小心，無從知道那些憲兵特務，從哪個陰暗的角落里躥出來，就有被捕殺頭之險。不過，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心里裝著的，4個字：革命到底!

張文澄總是惦記著教師罷教索薪運動，他經常跟羅明商量運動進展情況。最近一段時間，又忙新聞界去了，和羅明碰面說話機會就少了。曾悖傳達上海局《關于新轉折點后的形勢與任務》的報告，學習討論會結束，他就跑來老地方找到羅明，了解眼下罷教索薪斗爭到了哪一步。

“我們組織教師代表天天去市政府請愿，可是收效不大?！绷_明告訴張文澄，眼下快到年關，市政府被迫發給每個教師半袋面粉。最后，羅明憤憤地說：“他們簡直不管老師們死活。”

張文澄沒有吭聲，冷靜地聽羅明繼續往下說，雙手捂住羅明端給他的茶杯取暖，那杯口冒著繚繞熱氣，慢慢地上升飄游，消失在冷空中。

“我們想，光組織中學教師罷教還不行，還得把小學教師也組織起來?！绷_明說話帶著一種怒氣?！拔覀兂闪⒘藵h口市公立小學教職員工代表聯合會，接著。把中、小學兩個教聯合并，成立了漢口市公立中小學教職員工聯誼會。教聯出馬，請愿斗爭聲勢就大多了?！?/p>

張文澄問：“現在還是派代表去請愿嗎?”

“對，天天去?！绷_明說，“我們跟他們打持久戰?！?/p>

張文澄說：“光派代表去請愿還不行，敵人坐在辦公室里烤火、抽煙、品茶，而我們的代表坐在市政府大門口地上，讓風雪吹打挨凍挨餓?！彼f到這里頓住。思忖道：“羅明同志，立即發動和組織廣大教職員工去請愿，去索薪，聲勢造得越大越好，要找政府當局談判，我去請《大剛報》的記者來拍照，寫新聞報道?！?/p>

他們商量確定該怎么做之后，張文澄走了。羅明召開教育小組成員會議，傳達張文澄的指示。然后分頭去組織教師。

“同志們，張文澄同志說了，我們發動教職員工罷教、俄教、索薪斗爭，是武漢江城百萬人民反饑餓、反迫害運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绷_明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一定要努力去工作，發動廣大教師去斗爭，堅決奪取斗爭的勝利!”

人最可怕的是餓肚子，因為餓著肚子難受，當局拖欠老師的薪水，買不到米，揭不開鍋，老師們豁出去了，就連那些一向膽小怕事的老師，也都挺起腰桿來，不怕了，什么也不怕了，他們昂首挺胸，去市政府索要屬于自己的薪水，去要回自己的活命錢。許許多多的老師勇敢地參加到罷教斗爭的行列。

聲勢浩大的教師罷教隊伍，把漢口市政府大門呼啦一下包圍了，誰也不讓出入，他們打著“政府扣發我們的薪金我們怎么活命”的橫幅，手里還舉著小旗，上面都寫著“我們要活命”、“我們要生存”等標語口號。市民們圍了一層又一層觀看，他們在支持自己孩子的老師的行動。報社記者搶拍鏡頭，在強大的社會輿論壓力下，市長不得不派人和教師代表談判。

在談判期間，教聯抓住時機，舉行記者招待會，揭露當局扣發教師薪金，造成教師生活無著落的罪行。然而市政府遲遲不肯發放拖欠老師的工資。《大剛報》發表記者現場采訪報道文章，說“政府扣發工資。教師無米下鍋”。這條消息上了報，廣大教職員工紛紛行動，像潮水般涌向市政府，迫使當局不得不給教師發放扣發的部分薪金。

張文澄忙別的事去了，他又去找秘密收聽黨中央電臺廣播的韓伯村、姜一林、劉虹、桑岱久、張昕若等同志開會。一則鼓勵他們再接再厲，繼續堅守崗位。要求各處秘密電臺注意隱蔽，千萬不可麻痹大意：二則要求每位同志要日夜抄收新華社廣播消息，不能有漏聽漏抄失誤，獲得新的消息，立即按規定送到各處的秘密印刷廠，把抄收的消息和文章印出來。在工廠、學校、企業、街道秘密散發。

張文澄的要求是嚴格的，同志們理解他，在革命斗爭的非常時期，是不許貽誤戰機的。姜一林和劉虹他們，日夜守候在收音機旁，有時夜間只睡幾小時，有時徹夜不眠，唯恐漏掉一條新聞報道，他們把黨的指示看得很重很重。

“張文澄同志，市委的要求，我們都記在心上了。”姜一林說，“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困難，我們去克服，一定圓滿完成任務。”

張文澄想了解劉虹他們的工作情況，特地問：“劉虹同志，你們都在什么時間收聽新華社電臺廣播呀?”

劉虹如實地匯報說：“每天凌晨，延安的第一次播音一響，我立即記錄下來，重播時校對一兩次，中午就可以將這一天的主要新聞報道整理出來送走?！?/p>

張文澄入情入理說：“眼下，我們要把解放戰爭的每一個勝利消息告訴武漢人民，讓大家知道武漢快解放了，讓大家高興，讓敵人的和平陰謀以及各種謠言沒有市場?！彼酒鹕?，鼓勵道，“我們共同努力。不怕苦，不怕累，少睡些覺，等到武漢解放了，放你們兩天假，讓大家睡個夠，睡個飽?！?/p>

劉虹說：“兩天睡不夠睡不飽呀，要睡三天三夜才能睡夠睡飽哩!行行好，放三天吧!”

劉虹幽默又風趣說話。大家笑了起來。

這時，陳克東到黃石去傳達武漢地下市委學習討論會議精神。然后南下長沙布置工作，再到香港找錢大姐，由大姐安排，他向有關同志辦理移交的工作，這是上海局組織部決定這樣做的。

曾悖送走了陳克東，就考慮兩件事，一是召開市委全體委員會議。把武漢接管工作的調查研究問題擺到日程上來：二是考慮把原統戰小組擴大為統戰工作委員會，讓孫運仁、史林峰去管。把趙忍安和宋洛也安置在委員會工作。此外，他考慮成立策反工作組，叫陳克東同志兼管，把吳明勛、吳君毅、陳陶、尚家齊等同志安排到策反組去。

曾悖作這方面的策劃時，吳君毅從香港回來了，放下行李，也沒歇一歇腳，即到曾悖家匯報香港之行。

“吳君毅同志，你辛苦了。”曾悖給吳君毅端茶送水，“大姐說了什么?”

“大姐說，”吳君毅坐下說，“發動群眾，利用各種形式，組織各方面力量，反遷移、反破壞，保衛城市完整，迎接解放，配合接管?！?/p>

曾?？粗鴧蔷?，留心聽他后面的話。

“還有?！眳蔷憷^續說，“大姐要我告訴你，要密切注意可能出現青黃不接的‘真空’時期，她叫你作好應對這種情況的充分準備?！?/p>

“呵。大姐想得好周到哪，這太重要了。”曾悖像自言自語。又好像對吳君毅這么說。曾悖見吳君毅風塵仆仆。人顯得有些疲勞，叫他回去休息。

吳君毅剛離去，孫運仁來了，說是有好消息。曾悖聽說有好消息，就叫孫運仁快些說，讓他高興高興。

“李書城老先生和李伯剛同志從解放區回來了?！睂O運仁說的的確是好消息。曾悖早有打算，待李老先生返漢，即通過各大專院校黨組織做工作，以學生自治會名義，邀請李老先生到學校去作報告，談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說解放區的軍民魚水情，軍如何愛民，民如何擁軍的。揭露敵人和平陰謀，駁斥反動派散布“共產共妻”等無恥讕言。等呀等。終于等到李老先生回漢了，曾悖說；“運仁，你帶來的是個好消息啊!”

“我昨天晚上去拜望了李老先生?！睂O運仁說，“他告訴我。他和李伯剛同志到了歸德，劉伯承、陳毅二位司令員就熱情會見了他們，歡迎他們來到解放區，還陪他們參觀解放區，陪他們觀看軍民舉辦的文藝聯歡晚會，陪他們到解放軍連隊了解官兵生活，李老先生覺得這一切都很新鮮，這一切都使他感動。”

曾悖沒有說話，微笑著。高高興興聽孫運仁說事。

孫運仁是個性格開朗、精明能干的年輕人。他此時向曾悖匯報和李書城接觸的情況，心里是愉快的。他有條不紊地說：“劉伯承、陳毅二位司令對李老說：國民黨桂系說什么和共產黨和平談判，說的全是騙人的鬼話，他們是在玩弄假和平陰謀，我們不上他們的當。我們共產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下定決心，解放全中國!”

“說得好!”曾悖動情地說，“劉、陳二位司令員說的話。全是我們心里想說的話?！?/p>

“李老和李伯剛同志離開河南返回武漢的時候?！睂O運仁一截一截往下說，“劉、陳二位司令員對李老說，返漢之后，積極聯合當地愛國人士，力圖在戰爭期間，設法保護地方人民的生命財產，防止敵人破壞。李老先生說，回來之后打算盡微薄之力，宣傳解放區?！?/p>

“要抓住這大好時機。”曾悖在心里盤算起來。請李老先生到各大專院校作北行解放區有感報告，應由地下市委宣傳部長去妥善安排，統戰人員協助，想好這通盤計劃，說：“小孫同志，你快些去找張文澄同志到這里來?！?/p>

孫運仁有點為難，說：“武漢這么大，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張文澄同志呀!”

“不用找了，我來了?！睆埼某螛饭哌M屋里來。

孫運仁高興了：“靈啊，說曹公，曹公到?！?/p>

“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睆埼某问莻€樂天派，說?！皯撜f，說著雙板斧，黑旋風就到。我不是曹公，我是李逵，掄起板斧，殺他們個人仰馬翻!”

曾悖和孫運仁都覺得張文澄說話詼諧好笑，兩人都笑了。

張文澄坐下來著緊地問：“曾悖同志，這么急著找我有什么事呀?”

曾悖問：“李書城先生回來了，你知道嗎?”

“知道。是今天早上聽說他返漢了?！睆埼某握f，“所以我特地跑來告訴你?！?/p>

“你來得正是時候。”曾停說，他早就想過，待李書城從解放區回來，即請他到各大專院校作報告，宣傳解放區的方針政策，宣傳解放區的新人新事，宣傳解放區的軍民一家親等等。李書城回來了，曾悖要實施他們的計劃，要求張文澄及時與武漢大學、華中大學、國師、中華大學等校的黨組織聯系，讓各校支部做工作，以學生自治會名義出面邀請李書城前往作“北行觀感”演講。曾悖還安排統戰工作委員會的成員密切配合張文澄工作。

“好，我這就到武大去?！睆埼某握f著就離去，曾停叫孫運仁去協助張文澄工作。

張文澄和孫運仁走了，曾悖特地前往李府拜訪李書城老先生，問候李老身體么樣?睡眠是否好?從身體方面談到解放區紀行。李老很興奮，說解放區政策好，男女平等，軍民關系好，老人情緒高漲。曾悖說：“李老先生，你能到武大或華中大學去跟師生們說說解放區新人新事嗎?我敢說，老師和同學們一定會熱烈歡迎你?！?/p>

李書城說：“劉伯承和陳毅二位司令員說了，要我聯合武漢地區愛國人士，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防止壞人破壞。我答應過他們，我是應該去做些工作，去跟同學們說說解放區的新鮮事?！?/p>

曾?？吹嚼罾舷壬袩崆?，有激情，還有宣傳解放區的強烈愿望，他暗暗高興。李老先生跑了一趟解放區，簡直判若兩人了，老先生心里高興，臉上容光煥發。走路也變得精神了，曾悖認定，只要學校師生邀請他去演講，他定會樂意為之。

果然，當武大學生自治會誠請李書城前往該校作《解放區見聞》的報告時，李老先生高興地答應了。

李書城到武大作報告這天，武大禮堂，座無虛席，臺上坐滿了教師。此時，師生們都有一個迫切愿望，想從這位德高望重的李書城嘴里。聽到一些解放區的真實情況。因為國統區的人民群眾由于不了解共產黨的性質、任務、方針、政策等方面情況，加之國民黨進行各種反動的欺騙性宣傳，紛紛揣測，懷疑，這是很難免的。所以地下市委曾悖出此一招。

李書城先生沒有辜負地下黨和武大師生的期望，他走上講臺，巡視師生一瞬，說：“……我一點也不夸張地如實反映解放區的情況，我在民國十五、六年寧漢分裂時，就在武漢，那時，許多地方謠傳，武漢舉行婦女裸體游行，其實，真有此事。這次出發前，又聽到一些謠言說濟南解放后，一家人要拆散，婦女要抽簽分配。我們到那邊后，發現婦女地位高，活動多，男女一律平等。婦女有自己的組織，還搞競賽，同軍隊一樣，也評功、獎賞，大家還替她們慶功!”李老先生越說話越流暢，越說聲音越宏亮，越說越興奮。他接著給師生們講解放區的軍民魚水情，講人民子弟兵的紀律嚴明，不拿群眾一針一線，講共產黨英明偉大，各項方針政策利于民，講劉伯承和陳毅二位司令員殷殷款待他們，并告訴他們，共產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一定解放全中國!

頃刻間，禮堂里爆發出陣陣熱烈的掌聲。

李書城在武大發表“北行觀感”演講，不僅武大師生聽到了。華中大學、國師、中華大學、藝專等校學生自治會均派出代表到武大昕報告，李老先生真實又生動的講演，具有強大的說服力、感染力和殺傷力，把敵人的心靈碉堡打得稀巴爛，把敵人制造的和平陰謀與散布的“共產共妻”之類的謠言，揭露得淋漓盡致。

“好啊!好啊!”曾悖聽了張文澄的匯報，連聲叫好?！凹热恍Ч@樣好，一定叫國師、華中大學支部做工作，還是以學生自治會名義，邀請李老先生作報告?！?/p>

張文澄說：“好，我去安排。”

李書城在武大作“北行觀感”演講，頓時轟動武漢三鎮，當他被邀到國師、華中大學作報告時，武漢地區各大專院校師生都去聽，李老先生宣傳解放區方針政策覆蓋面擴大，影響也巨大。尤其是《大剛報》及時發表了李書城的大學講演全文，江城武漢頃刻沸騰起來。

這時，張文澄和江一林、劉虹、韓伯村等同志一起，大量印發收聽新華社廣播的《將革命進行到底》、《向全國進軍的命令》、《解放區的工業政策》、《中國人民解放軍布告》(即“入城八條”)，還有《解放區的新風尚》的專欄文章，如《和睦家庭，白頭偕老》、《軍愛民，民擁軍的小故事》等秘密散發到群眾中去。還有武大、國師、華中大學等校自辦的報刊，都報道了解放戰爭形勢、宣傳了黨的各項政策，揭露了敵人的和平陰謀和各種謠言，打破了敵人謠言攻勢。對于穩定人心，起到了很大作用?？吹竭@樣的效果。張文澄喜不自勝，心里暖融融的，就像喝了一杯百年陳釀的美酒，舒服極了!

“文澄，下一步我們該召開市委全體委員會議了。”曾悖在屋里輕輕地踱步，忽然停下來，凝望著坐在椅子上的張文澄。說：“要具體研究接管工作的調查研究問題?！?/p>

張文澄說：“可陳克東同志還在香港未回。”

曾悖決斷地說：“不能等他了，得趕緊開會，時間不等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