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與印尼

編者按：南海已經重新成為了亞太地區的新熱區：能源、地緣政治、經濟合作、軍事安全，諸多因素交織在一起，這當中，中國與東南亞各國的軍事安全關系尤為引人注目。美國東南亞問題專家伊恩·斯多瑞在美國詹姆斯頓基金會的報告上發表了他的看法。本刊刊發此文不代表同意其觀點，亦非證實其內容，僅供有興趣的讀者參考。

今年2月18日至19日，美國國務卿希拉里訪問了印尼，這里是希拉里為期8天的亞洲之旅的第二站。希拉里曾在訪問印尼之前強調稱，華盛頓有意與印尼建立更加牢固的關系。她曾稱贊印尼是“亞洲最具活力的國家之一”，與美國擁有著相同的“民主價值觀”。一周之前，113名來自印尼武裝部隊的官兵與其他來自美國、泰國、日本與新加坡武裝部隊的官兵，一起參加了亞洲規模最大的多邊聯合軍事演習——“金色眼鏡蛇”軍事演習。盡管印尼在演習中的貢獻有限，但這卻體現了自美印兩國于2005年實現軍事關系正常化之后，其軍事關系已逐步改善。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同一時期開始的中國和印度尼西亞的軍事安全關系卻缺乏推動力。

中國與印尼的戰略關系以安全合作為主

從1963年到1965年，中國與印尼一度建立了親密的關系，但到1965年10月的時候，這種關系突然結束了——印尼國內突然發生政變，由蘇哈托將軍(即后來的印尼總統)領導的印尼武裝部隊奪取了政權。掌握政權后，蘇哈托于1967年中斷對華外交。23年之后，兩國雙邊關系最終實現正?；?，但直到1998年蘇哈托政權倒臺、印尼武裝部隊不再干涉印尼政壇之后，兩國關系才掀開了新的一頁。1998年之后，逐漸增加的貿易與投資關系成為中國與印尼關系中的側重點，中國對印尼的石油與天然氣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隨著中國在亞太地區的影響力逐漸增強，2004年上任的蘇西洛·班邦·尤多約諾總統希望與中國建立更廣泛的關系。雖然經濟領域仍然是重點，但尤多約諾政府也在努力增強兩國政治、文化與軍事安全關系。2005年4月，中印兩國簽訂了中國與印尼關于建立戰略伙伴關系的聯合宣言。這為兩國建立更廣泛、更深入的關系奠定了基礎。在28項用于鞏固雙邊關系的重要措施當中，宣言要求中國、印尼兩國促進雙方在防務和軍事領域的合作，尤其是要推動各自國防工業的發展，建立防務安全磋商機制，推動雙方執法和情報部門之間的合作，共同應對跨國安全威脅。

對于印尼而言，在初生的中國一印尼軍事安全關系中，最重要的方面是國防工業合作。雅加達希望建立先進軍工企業，以便對印尼武裝部隊老舊裝備進行現代化，而不必耗費巨資采購國外武器系統。而且，一個更加先進的國內軍工企業，能夠使印尼應對國際制裁對它的影響。上世紀90年代，雅加達深刻地認識到了依靠單一國家滿足國防需求的弊端一一當時，由于印尼武裝部隊侵犯東帝汶與巴布亞島人權，所以印尼的主要軍事合作伙伴美國對其實行了武器禁運。

中印兩國宣布其“戰略伙伴關系”之后，兩國國防關系逐漸得到改善。2005年7月，尤多約諾總統訪華期間，印尼與中國簽署了一項國防技術合作備忘錄。印尼國防部長尤沃諾·蘇達索諾指出，按照該備忘錄的規定，未來中國、印尼兩國將會合作研發短中程導彈，為印尼噴氣式戰斗機提供一種更為廉價的武器選擇。在尤多約諾訪華期間，中印兩國還簽署了一項武器采購協議——印尼從中國采購總值1100萬美元的c-802反艦導彈，這是自上世紀60年代之后，印尼首次采購由中國制造的武器系統。在尤多約諾訪華期間，雙方還討論了印尼未來向中國采購武器的事宜，其中包括諸如殲8戰機等噴氣式戰機。

按照2005年中印宣言規定，兩國于2006年建立了中印防務安全磋商會議，為雙方討論地區與國際發展、防務技術合作、軍事教育交流以及聯合軍事演習等問題提供了一個論壇。2007年3月，兩艘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軍艦訪問了印尼，這是標志著中印兩國國防關系升溫的又一事件，首次這樣的訪問行動發生于12年前。在中國軍艦訪印之后一個月，兩國舉行了第二次防務安全磋商會議，中印雙方在此次會議中起草了一項國防合作協議。2007年11月，兩國國防部長在北京正式簽署了這一協議。該協議的具體內容未被公開，但蘇達索諾告訴新聞界稱，該協議的內容涵蓋了國防科技合作、交換軍事學生，以及中國未來可能繼續向印尼出售武器等問題。然而，蘇達索諾很快又指出，不能把該協議誤解為國防條約。

蘇達索諾訪華之后，2008年1月，時任中國國防部長的曹剛川開始對雅加達進行為期五天的訪問。據相關報道稱，中印雙方同意聯合生產軍用運輸車輛與飛機，相關生產工作由兩國國有國防公司負責。兩國還簽署了組建TNI-PLA合作委員會的協議，該委員會主要負責安排兩國聯合軍事與訓練演習等事宜。

兩國合作發展緩慢的三大原因

盡管自2005年以來，中印兩國發表了多個諒解備忘錄及聯合協定，但是有關中印防御及安全合作執行準則的內容依舊非常有限。到目前為止，中印兩國尚未簽訂合作生產協議，這是因為北京政府不太愿意向印尼國有國防工業部門投資。此外，自2005年以來，中印便再未達成武器購銷交易，而且，印尼海軍參謀長布爾迪亞特諾還于2008年7月宣布，印尼國民軍(TNI)不打算進一步采購中國的C-802空對地導彈。

中印兩國之間軍事交流項目也十分有限。2007年至2008年間，中國向23位印尼國民軍官員教授了21門教育及培訓課程。2008年10月，4位印尼空軍飛行員在中國接受了為期一周的蘇霍伊噴氣戰機的模擬訓練。與泰國和中國之間的交流不同，印尼國民軍和中國人民解放軍并沒有進行聯合軍事訓練或演習。

導致中印軍事防御關系進展緩慢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幾個。第一，印尼最初與中國接觸、要求增強雙方軍事聯系的時間，正是美國對印尼的武器禁運依舊有效的那個時期；印尼政府可能想要利用中國這張牌，來迫使華盛頓政府迅速恢復美印軍事關系。盡管印中國防關系的增近，可能是美國決定讓美印防御關系恢復正?；囊粋€因素，但這肯定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在尤多約諾總統的領導下，印尼的軍事改革取得了重大的發展；而且，印尼在打擊東南亞跨國恐怖組織方面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正是基于這兩個原因，美國才于2005年底幾乎解除了其對印尼的全部軍事制裁。

第二，中國武器系統在質量、耐久力及售后服務方面不占優勢，因此印尼政府便希望找尋更為可靠的武器提供商，其中俄羅斯便是一個主要的受益者。

2003年，印尼從俄羅斯采購T4架蘇霍伊多功能噴氣式戰機；2006年底，莫斯科政府同意增加印尼價值10億美元的出口信貸額度，以便使其有能力購買更多俄制武器系統。除俄羅斯生產的武器外，印尼還從荷蘭購買了4艘輕型巡洋艦、從烏克蘭購買了17輛水陸兩用坦克。與俄羅斯不同，中國并沒有向印尼提供信用透支，而且印尼的國防開支正在萎縮。至于武器聯合生產，印尼仍保留著選擇的權利，而且其已經探索著同印度、巴基斯坦、巴西、捷克及韓國開展國防工業合作。

第三個原因便是印尼對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不信任。盡管印尼已經不再將中國視為安全威脅，但其仍然監視中國在南海附近的軍事行動(在那里，兩國領域存在重疊區，中國稱擁有油氣資源豐富的納土納群島的主權)，印尼武裝部隊還要求中國提高其國防現代化的透明度。

中國、印尼以及海上安全

2005年中印戰略伙伴關系宣言還包括一項增加兩國海上安全合作的承諾。那時，中國戰略分析家開始意識到其本身所存在的一個戰略弱點——全國進口能源的70-80％都需要通過馬六甲海峽，這被中國官方媒體稱為本國的“馬六甲困局”。為了能夠讓馬六甲海峽的管理方面產生更大的影響力，2005年，北京政府決定向海峽附近的幾個國家——印尼、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提供能力建設支持，以便增強這一海上戰略要塞的安全狀態。

與中印兩國間的軍事安全防御關系一樣，到目前為止，中國在能力建設方面所提供的幫助還很少。自2006年以來，美國向印尼提供了4710萬美元的資金，幫助其在馬六甲海峽印尼沿岸部署了五部沿海監視雷達(此外，印尼的望加錫海峽及西里伯斯島還有7部)。此外，美國還決定為轉讓給印尼水警的30艘25節巡邏艇提供相應的資金，同時，美國海軍每年還通過“海上戒備、合作和訓練”(CARAT)的演習和“東南亞反恐合作”(SEACAT)演習，對印尼海軍進行能力建設訓練。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日本便一直向印尼提供能力建設支持，其曾于2007年向印尼海上安全統籌機構提供過3億美元的援助金。過去，日本提供的多數資金被用來維護海峽內航行設備的安全。

在過去10多年的時間里，中國在東南亞地區所取得的政治及經濟成就都是不可否認的。然而，盡管中國同該地區國家之間的軍事安全聯系正逐漸增強，但中國和東南亞國家聯盟(東盟)之間的關系仍是發展最慢的，特別是在東南亞的海運方面。2005年以來，由中印軍事安全聯系缺失所導致的結果表明，中國需要重拾其同印尼這一傳統防衛伙伴之間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