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我對妻子梅塔說:“今天下班后,我們一起去穆盧干王神廟吧。” 梅塔正在收拾餐桌,我的話讓她驚訝地抬起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胡爾,你確定你要陪我去種廟?”
她的欣喜讓我突然有些不自在。結婚8年,我陪梅塔的時間似乎真的越來越少。在外人眼中,我們是多么幸福的一家。我在印度晨奈市一家頓有名氣的軟件公司里當工程師,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漂亮的妻子雖然擁有印度女性少有的計算機工程學碩士的高學歷,但為了家庭毅然放棄工作,對我簡直比對上帝還尊重。
梅塔對我這么好,什么事都不會瞞我。如果她知道我這次主動要求陪她去神廟是另有目的,她會不會很傷心?
下午六點,我如約出現在家門。盛裝打扮的梅塔一臉興奮,作為一個虔誠的印度教徒,她每周都會去穆盧干王神廟參拜,但沒有哪次打扮得有今天這樣漂亮。
我卻越來越心不在焉。從走進神廟開始,我的眼神就一直游離,似乎在尋找什么。
拉胡爾,你不喜歡聽我說神靈們的故事嗎?梅塔拉著我的手,顯得很擔憂,“你一直在人群星東張西望,是看到了你的朋友?”
對,我在人群里尋找薩奇雅,梅塔大學時的男朋友。可是這句話我不能說。
其實我早就看到他了。他穿著僧侶的衣服站在神廟最里側,昏暗的光線是最好的掩護。沒人能認出他。除了昨天才見過他的我。
“你好,我是薩奇雅。”昨天會面的情形我記得清清楚楚。他伸出手,手指枯瘦如柴,消瘦的外表,死灰般的臉上嵌著一雙缺乏光澤的眼睛。
我一直都知道薩奇雅的存在。梅塔什么事都不會瞞我,她的相冊里還留著薩奇雅陽光燦爛的笑容。可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家伙。我不明白這個家伙為什么要出現在我面前,大四那年,他分明拋棄了梅塔再也沒有出現。 “那時我得了血癌。” 我沒做任何反應。他顯得有些尷尬,繼續說:“我不想讓她受傷,所以才不告而別。現在看來我沒做錯。”他臉上浮現出懷念的笑,“可是,我現在感到自己的末日快到了,所以,先生,我才冒昧地找上門,希望你能幫我個忙。”
他悲哀的神情觸到我的內心。也許他是想再見梅塔一面,可是梅塔見到他這個樣子會怎么樣呢?她會不會離開我?這個念頭讓我一下慌張起來。
“我想最后見一次梅塔。”他說,“遠遠地看她一眼就好,我不想她認出我來。所以你能帶她去一次穆盧干王神廟嗎?”
我曾經很嫉妒薩奇雅,我能感覺到這個消失多年的男人在妻子心中的地位。可此刻,聽著他的請求,我心中只有同情。多么寶萊塢的故事,可生活永遠比電影更殘忍,我忍不住感嘆。
明天我就帶梅塔過去。我向他保證。
“拉胡爾,如果你總是這么心不在焉,我們不如早點回去吧。也許你滿腦子都是你的程序。”梅塔的抱怨驚醒了我。
抱歉,我剛才在想點事情,現在已經好了。我向她道歉。余光再次掃過神廟的最里側,薩奇雅已經不在了。他走了,永遠消失在梅塔的生命中。
那天睡覺時,我有一種偉大的滿足感。我滿足了一個男人——他還是我曾經的情敵——最后的心愿,完成了陪妻子去神廟參拜的任務。他和她在今天都應該得到快樂了吧。
但半夜,我聽見陽臺傳來嚶嚶的哭泣聲。生平第一次,我看到妻子獨自一人在那兒哭泣。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下來。
是的,愛讓一個人刻骨銘心。盡管我和薩奇雅小心翼翼想瞞住她,可她終究還是認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