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我八歲那年夏天,爸媽都不在家,我掉了我的第一顆乳牙。我拿著牙齒哭著跑去對你說:“不得了了,我的牙齒掉了啊!”
你擦了擦我哭花的臉說:“丫頭,不哭,別怕。每個人都會換牙,掉了還會長出更好的啊!”我停止哭泣,看著手里帶著絲絲血跡的牙齒,不再說話!
你牽起我的手,帶我來到奶奶院中那棵很老很老的槐樹下,用刀片一點一點地刨開泥土,對我說:“丫頭啊,姐姐掉了的牙齒都住在了這里,現在我把你的這顆也放這里,讓我們的牙齒住一起好么?”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之后每掉一顆乳牙,我都偷偷拿去給你,我們一起把它埋在槐樹底下,這成了我們之間的秘密。
轉眼我們都長大了,你已為人妻,即將為人母。而我一個人背井離鄉,在未知的漫長路上探索前行。想你的時候我都會打電話給你,但我從未向你說起我的孤獨與落寞。可是你好像特別能體會我內心的那份酸楚,打電話總是叮囑我:“找個對你真心的人照顧你吧,你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去的,我不放心。”
我在電話這邊鼻子微酸,眼睛濕潤,我說:“云姐,我也想啊,可是上帝告訴我他還沒生出來呢,讓我慢慢地等吧!”你笑著罵我嘴貧。
過年回家去看你,我摸著你隆起的肚子滿心歡喜,我問:“云姐,他乖不乖啊,有沒有經常踢你?”
你說:“怎么會不踢,調皮得不行,但愿出生的那刻能乖點,不要像你。”
我說:“我怎么了?”
你說:“你媽告訴我,生你的時候痛得把床都快搖散架了。”
我說:“云姐,這事我媽提過多次,我也已經向她認錯道歉了,可我那時小不懂事啊,你就別提了。”
你笑著說我真逗。那天我還想問你過得幸福嗎?可我終是沒問,因為我在你臉上已經找到了答案。你告訴我姐夫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不懂怎么浪漫。可是你們一起上街你鞋帶散了,他會拉住你彎下腰一聲不吭地給你系上;在你累的時候,打水給你泡腳,幫你揉酸痛的肩膀;在你吃粥的時候,他會在自己的嘴邊吹一下再送進你的嘴里;你半夜失眠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時候,他醒來會馬上起身緊張地問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訴了我很多你們生活中的細枝末節,我感動于你們的愛情,也為你慶幸。我說你知道為什么茫茫人海,姐夫他就找到了你,認定了你?
你說可能這就是緣分吧,我說錯,是我讓月老把紅線的這端悄悄地系在了你的手腕上,另一端給了姐夫,所以他才沿著紅線牽住了你的手。
你說我總是說一些不平常的話哄你開心,你說你喜歡這樣的丫頭。
今天晚上牙齒又莫名地隱隱作痛,讓我想起故鄉的你。這時你一定在睡夢中,我想托周公給你捎句話,丫頭想你了,你有想丫頭么?
我不知道隨著歲月流逝和泥土的流失,我們的乳牙是否還睡在那里?我想說等我老了,牙齒再次松動脫落的時候,我還會把它悄悄地埋在槐樹底下。想起那首我們都喜歡的小詩: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樹下,不知怎的睡著了,夢里花落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