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力量豁出去了

魯力量決定豁出去了，哪怕面臨著炒魷魚的可能，哪怕工資都拿不到手，也要揭穿老板，把昌達玩具廠的黑暗內幕通通捅出去，當然是針對來勘廠的客戶。每月都有客戶來這里勘廠。廠方每次都在撒謊，胡說是正規廠家，嚴格按勞動法執行，還有員工福利待遇如何完善等等。老板在客戶面前說的是一套，在廠里對員工做的又是一套，這完全是弄虛作假。老板為了拉攏客戶，為了訂貨單，不惜一切代價公然欺瞞。客戶勘廠抽查問詢時，員工們按要求口風一致地回答，如果勘廠順利通過，老板許諾每個被抽查到的員工還有獎勵。魯力量明白，客戶目的只有一個，勘廠滿意了，才有訂單來，才有貨給廠里做，才敢下一定數目的定金，沒哪個客戶在不了解的情況下先把定金匯過來，要是這個廠是黑廠怎么辦？要是老板拿著錢跑了怎么辦？這世道，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的噢。

魯力量曾想去勞動部門，但想到勞動部門可能跟老板共穿一條連襠褲，舉報似乎沒有多大作用。記得去年四月份加班異常厲害，甚至通宵，也從來沒有過休息日，員工受不了就集體罷工。鬧事的首先是衣車部的員工，衣車部員工都有技術，仗著這點才敢帶頭鬧事，在老板答應一個月至少兩個休息日的前提下，罷工員工才自行解散，陸續回到崗位上班，但老板卻出爾反爾，暗里使人調查，很快把五個鬧事的頭兒炒掉了。五個人不服氣，聯合起來對付老板，到勞動部門告了，雖然理由充分，證據充足，事情就是懸而未決，看來勞動部門有意偏袒老板，后來上了法庭，官司打了快一年，那幾個人勝訴了，老板賠了款，但一年下來，那幾個人為此四處奔走呼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魯力量還知道，當幾個人跟老板叫上勁時，他們上班的親戚紛紛被炒掉，而且在門衛室半哄半勸強硬地滯留了兩天。老板是想要挾他們力勸親人放棄打官司，為此以非法關押的名義老板也賠了款，但對一個五千號人的大廠、資產數千萬的老板來說，這點錢算啥？等于牛身上拔根毛。

魯力量放棄了這種打算，并非無動于衷。進廠一年來，早已看穿了廠里的卑劣伎倆。魯力量平時搜集了一些證據，比如每月真正出勤天數，每月的基本工資，每小時的加班費，廠里員工確切人數，為了勘廠成功，廠里按著老板授意，早就做了一套假工資條，在客戶來時，才發到員工手里，客戶一走都收了回去。魯力量把自己的偷偷復印了。魯力量記得一個員工把假工資條遺失了，廠里追究起來，雖然沒有炒掉，但以警告為由，還是被重重處分了。廠里已有經驗了，通過那幾個人的鬧事，證據抓在員工手里，怕去舉報又招惹麻煩，而引起爭端。廠里真正的工資表含糊其詞，具體明細只有員工自己心中有數，要是拿這些去舉報，是抓不到把柄的。廠方對付員工很有一套。廠里食堂伙食非常差，飯菜難以下咽，比豬食還不如，但廠里也準備了一套，客戶勘廠時，把那些雞、魚、香腸之類的牌子明明白白地掛在打菜的窗口，以此迷惑客戶，不過勘廠那天的伙食絕對好，絕對有所改善。

魯力量知道，廠方這么干，如果不幸向勘廠客戶泄露廠里真相，肯定會炒魷魚，工資拿不到手的。魯力量記得，一個員工把筆記本遺失在車間，筆記本里面是有關客戶勘廠之前領導培訓講話。廠里為了使客戶滿意，在客戶勘廠之前，早把員工們集中培訓了。廠方對勘廠可能提到的問題早已了如指掌，客戶無非是些這樣的提問：廠里目前有多少人？星期六與星期日上班嗎？加班工資怎么計算？上個月工資是多少？等等，在培訓當中，這個員工卻把領導的話原原本本記錄著。客戶在車間抽查訪談時，偶然翻到了這個筆記本，只見里面寫著：星期六上班不能說，星期天上班不能說，要說每個星期都是雙休日。這意味著與車間調查到的情況完全不符。客戶抓到這點把柄，問廠方是怎么回事。廠方領導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后來暗中使了一大筆錢，勘廠才算勉強通過。這個員工后來被炒，工資自然沒了。這個教訓讓全體員工深有體會，一談起這事，如同談虎色變，都心有余悸。客戶來時，廠方再三強調要把對廠里不利的資料都隱藏起來，轉移到隔壁的廠。隔壁的廠老板絕對禁止讓客戶知道的，兩個廠共用著一個食堂，而一旦勘廠了，大門關閉，兩邊不互通往來，如果客戶一整天不離開，那邊的員工就得餓著，要不只能到外面自己掏錢吃快餐。

廠里集中培訓時，就放出話來，如果勘廠通過，被提問的員工一般有三百塊獎金，而且絕對落到實處。這一點，老板做得非常好。這個數目對員工來說，是極大的誘惑，幾句話，一兩分鐘的事，況且答案都背得滾瓜爛熟了，只要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一般沒啥問題。這炙手可熱的錢，人人都想啊。魯力量想這些人真是愚蠢到家，為了一己私利，視大家的利益不顧。當然，魯力量有時也想，要是客戶問到自己，也可能會這么做，那畢竟是幾百塊不怎么費力就能到手的錢！

車間墻上掛著的藥箱，平時都是空的，形同虛設，只有客戶來時，才特意擺進去諸如云南白藥、酒精、藥棉、風油精、紅花油、創可貼等一類的常用藥品，客戶一走，全都收回去了。魯力量有一回拖著叉車在車間運輸，不幸碰了腳踝，還流了血，想到墻角的藥箱，但里面什么也沒有，去廠里的醫療室打針消炎，拿了幾片創可貼，都是自己掏的錢，這且不說，由于耽擱了時間，被管理員罰款十元，意思是上班時間離崗。他不服氣，鬧到老板那里。老板一聲不吭，默認了這種處理方式。他正要跟老板據理力爭，經理卻把他扯到一邊。經理只想息事寧人，勸說他這是小事一樁，千萬別惹火了老板，這是老板的規定，只得服從，如果別人都這樣，這廠還開不開？魯力量本想跟經理理論，但覺得他說話和藹可親，像個忠厚長者，就不怎么爭辯了，只得打掉牙齒往肚里咽。

廠里經常加班加點，員工們非常辛苦，加上生活又差，營養不良，有些員工挺不住了，常在車間里暈倒，雖然送去醫療室，還是自己掏錢，如果檢查出該員工有啥大病的話，就立即辭退，當然可以結算工錢走人。離廠的員工接二連三，尤其趕貨那段時間，但要扣除一個月工資。魯力量記得一個女工想走人，要不到全部工資，就爬到樓頂，尋死覓活地要往下跳，派出所公安局的人都來了，轟動了一時。女工的工資后來雖然給了，還是被扣除了一部分，理由是影響極壞，嚴重擾亂了社會治安。

廠里不合理的現象，凡此種種都令人憤懣和壓抑，所以出廠的人多，但進來的人也多，一年四季都在招工。魯力量早就不想干了，他早就打聽了，表弟那家廠工資高，待遇也好，實行勞動法，他當然能進得去，因為表弟在那里做主管。魯力量想去那兒做事，即使不輕松，但有奔頭啊。可以說，魯力量做出這番決定最終緣由于此。魯力量的理智常常跟自己爭斗著，覺得離開時，要干一件轟轟烈烈的事，讓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也為了表明打工者是不能懦弱的。臨走前，一口氣不出，老覺得不安，老覺得不舒服，因為工資不可能全部到手。

魯力量曾經悄悄地勸熟悉的工友，聯合起來共同對付老板，但那些工友怕事，反過來勸他，說到哪里都一樣，都得受氣，你想要錢，老板就要你的命，這世道就是這個理。魯力量氣得暗里罵那些人窩囊，沒用的家伙。

魯力量覺得用一些證據向客戶挑明真相，是不能說明問題的，加上用嘴巴說話，可能不會見效，得寫出來，寫在紙上，寫得詳細一點，客戶一看一目了然。魯力量上班時老想著對付的方式，許多被自己逐一否定，當想出這個辦法時，莫名地興奮起來，干活時十分活躍，像個不知疲憊的人。魯力量的變化讓工友們異常不解，暗里卻罵他傻瓜，干多干少一個樣，那么賣勁，身體還要不要？

晚上魯力量還是睡不著覺，他翻來覆去想好了，要讀些書的，他后悔自己在學校里沒有好好念書，派上用場時犯難了，他明白這事是不能請別人代寫的。他破天荒地買來一些書籍閱讀，試圖從書里找到一些恰當的表達詞語。他邊寫邊劃，認真極了。同室工友都嘲笑說，準備考大學呀。話語里無不透露出譏諷，可魯力量沒理會那么多。魯力量覺得揭露老板弄虛作假的內幕，向客戶挑明，當然要寫好，把所知道的都寫進去，使客戶相信自己，或許在客戶的敦促下，使老板放棄這種行為，嚴格執行勞動法，好好善待員工。

魯力量為了完成這個目標，后來晚上申請不加班或少加幾個小時的班，他以各種理由請假。他的理由有時盡管充足，還是受到了刁難，組長說都在趕貨，老是請假，當心老板知道了開除你，到時我也不好下臺。魯力量沒有被嚇倒，他知道，廠里需要人的時候，一般不會輕易開除，但萬一開除了也要扣工資，老板總要找個借口，讓你無話可說。在這個廠，老板一言九鼎，根本沒有辯護的機會。魯力量沒有跟組長吵嘴，組長跟他一樣，是個打工者，早有怨言了，人前背后都說困得要命，說不定哪天也要走人。

魯力量終于整理好了厚厚的一個筆記本材料，把廠里的黑暗寫得非常詳細，為了讓客戶看得清晰，他又工工整整地用另一個筆記本重新謄寫過。他反復地讀，反復地修改，自我覺得無懈可擊了。他平時可是一封信都寫不通順的。他記得讀書時，作文牛頭不對馬嘴，錯別字連篇，老師常常作為反面教材來當堂念讀，由此受到同學們的嘲笑和捉弄。因為這樣，他對讀書漸漸失去信心，早早地離開學校出門打工了。魯力量寫好后，覺得水平提高了一個檔次，如果再回去讀書，作文肯定會被老師當作范文來念，甚至覺得再繼續努力，或許還能成為作家呢。

魯力量又另外寫了一封給客戶的信，里面措辭更為強烈，語言更加誠懇，說自己肯定會被老板炒魷魚，他不后悔，他做的僅是為了表明打工者不能懦弱，不能再受老板的蒙蔽，希望尊敬的客人勘廠時擦亮眼睛，多留個心眼……

魯力量把筆記本和信偶爾翻出來看，當然是趁著夜深人靜，趁著上廁所蹲著的機會，邊看邊贊賞不已，他從來沒有對自己滿意過，也沒跟任何人談起這事。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他想來個一鳴驚人。

魯力量就等著客戶勘廠了。這期間，是有小客戶來過。所謂的小客戶，在老板的眼里就是一些訂單不大，訂貨數量不多的客戶，這種客戶當然也不可忽略的，所以廠里還是做了一些準備，比如把見不得光的資料隱藏起來，把多余的人員撤離，把廠內的衛生搞得井井有條，至少給來人留下良好的印象。魯力量是通過廠里的宣傳猜測出是小客戶還是大客戶。魯力量當然要針對來勘廠的大客戶。只有大客戶，廠里才急，老板才急，才大張旗鼓地準備，通知提前下達各個車間，培訓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且許諾，勘廠通過了，獎金由三百元提升到五百元，以此誘惑大家統一協調，努力配合。魯力量記得，有一回勘廠，客人在車間一連問過八十多個人，是通過了，客戶非常滿意。但是老板在發獎金時犯了難，要花費四萬多塊，這可不是小數目，怎么舍得的？后來廠方根據老板授意，重新考試抽查。考試的題目由老板來定，問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比如你每月扣勞動保險是多少，許多員工回答出來的只是大致數字，比如少了幾角錢，這就不及格了，意味著到手的獎金要打水漂。一時間，廠內議論紛紛，員工都說下次客戶來了，就實話實說，再不配合了。這事傳到廠方，老板只得妥協，把認為不及格的員工，只發放一百元獎金，同時把獎金都統一降低。老板出爾反爾的行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員工心里都有氣，但不服氣不行，雖想報復，只是口頭上說說，真正到了客戶勘廠時，還得好好配合，畢竟還是怕炒魷魚，丟了工資。

魯力量一直沒有被客戶抽查提問過，時常覺得泄氣，他想即使提問到，也不可能實話實說，那時他還沒有走的打算。現在最好等到大客戶，揭穿老板騙人的把戲和伎倆，才有希望讓老板當眾出丑，面子擱哪兒都不自在，看還敢不敢欺瞞大家，弄虛作假。

終于大客戶來勘廠了，來的是美國客戶，一男一女，男的是地道的美國人，女的是中方翻譯。這事當然不能小覷，通知早已下達到各個部門，要大家提高警惕，小心應對。魯力量覺得機會來了，這次決定豁出去了。魯力量的意思是向這種大客戶揭穿老板才過癮，覺得沒有比這個客戶更重要的了，只有這種大客戶才能敦促老板好好善待打工者。魯力量把行李都整理好了，決定去表弟的廠，工資要不要得到無所謂。

美國客人在車間調查時，員工們對答如流，口風基本一致。美國客人是一個中年人，會中文，能夠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交談。魯力量在車間里拖著叉車，一直看著客人在提問員工，他的懷里揣著那本足以揭穿老板和廠方內幕的材料。他的心咚咚地跳，還是有點緊張的。魯力量看到美國客人老是不停地對抽查到的員工問話，話語很多，似乎想抓住這個機會跟中國人學說普通話。要不是身旁有經理等幾個管理員跟隨，魯力量真想走上前去把筆記本交給他。廠里培訓時反復強調，客人一來，尤其是外國客人，要像平常一樣自如工作，不能眼光老盯著人家，更不能圍上去湊熱鬧，否則有損員工整體素質和大家共同形象。

魯力量知道不能走得太近，不過還好，他是車間的叉車搬運工，工作范疇是整個車間，可以樓上樓下的忙碌。有一次，魯力量走近了，當時美國客人正與經理聊得起勁，似乎還朝他瞧了一眼的，覺得機會來了，但當看到美國客人后來鼻孔似乎朝天，有些瞧不起人的樣子，可能沒有注意上他，或許是他的習慣，由此感到失望，甚至想把資料不給他了，但一想起廠方和老板的可憎面目，陡然來勁了，心血不能這樣白白浪費，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還猶豫什么？

魯力量拖著叉車快步走近，故意擦著美國客人的身子停下來。美國客人先是一驚，但看到魯力量并無惡意，才用半生半熟的語氣問，有事嗎？魯力量說有事，突然掏出筆記本，正要遞上去，不料經理眼明手快地一把搶了過去。經理可能想到沒啥好事，來了個先發制人。魯力量不知從哪里使出來的勇氣，與他爭奪著。經理把筆記本很快藏到口袋里，小聲斥責說，你要干什么？經理想到員工可能會搞破壞，早留了個心眼，悄悄安排一個保安暗里跟隨，明里檢查車間防火等安全工作，實則防止萬一。這時保安很快過來，幾乎扭住魯力量的胳膊。魯力量吼叫，放開我！同時攥緊拳頭。魯力量畢竟是個有力氣的人，保安嚇得松開手到一邊去了。保安跟魯力量挺熟悉，知道他有幾下子，只做樣子給經理看，并不是真要對付魯力量的。經理一臉尷尬，眨巴著眼睛示意魯力量千萬別亂來。美國客人這時發話了，似乎笑著說，搶劫呀，還給他。顯然有調侃意味。經理硬是不給，可能猜到筆記本的重要了，這種事情以前有過，雖然用一筆錢搪塞過去了，但那事的影響依然根深蒂固，不得不提防。魯力量又上前搶奪，見搶奪不成，猛地從臺面上操起一把鋼鉗要動粗。美國客人見魯力量來真格的，聞出了其中的火藥味，忙對經理說，還給他！這回語氣相當嚴厲，好像他是這里的主人。經理只得還給魯力量，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魯力量此時不怕了，雙手把筆記本遞給美國客人，這一回，可能激動了，遞去時朝著美國客人深深鞠了兩躬，抬起臉時，眼里還有了淚水。

美國客人翻看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從那些文字里粗略地瞧出了端倪，然后他的眼光一直盯著經理，似乎有些怒意。魯力量頓時有了一種解脫般的輕松，一轉身，向車間外走去，他得馬上離開這里，他不能多說話的，雖然心痛著工資，但想著要不到了，趁美國客人在，還能安全無恙地離開，否則就很難說了。魯力量瀟灑地朝美國客人說了聲拜拜。美國客人拉了拉他，還想說句話，但沒有拉住，魯力量的衣袖像一股風，從他手里拂過去。魯力量說，我想告訴你的都在本子里記錄著。

周圍員工可能知道魯力量在干什么，都猜測到了，都停下手中活計，走來圍著美國客人。他們早對這個廠對老板有意見了，平日里敢怒不敢言，今天被魯力量的舉動感染，久蟄的壓抑終于爆發。于是就有膽大的對美國客人說話，再三解釋剛才調查的員工是在扯謊，是老板的指使，是怕被老板炒魷魚，炒魷魚了工資都拿不到。魯力量受到了感動，勇氣驀地頓生，回轉身向美國客人解釋，這回底氣十足，聲音格外大，不管美國客人聽不聽得懂，他不斷地揭露老板的卑劣行徑。最后說，勞動法都實施好些年了，我們不能懦弱了，我們要休息的時間，我們要公正的待遇。經理見事情鬧大了，臉氣成了豬肝色，幾乎說不出一句話，灰溜溜地走開。他想，如果呆在這里爭執下去，事情肯定會更糟糕，自己也沒好果子吃，畢竟眾怒難犯！經理來到無人的角落，滿臉汗水地掏出手機小聲地打電話，可能在向老板暗里匯報呢。

魯力量背著背包準備踏出宿舍門口的剎那，經理領著保安氣喘吁吁地闖來，擋住了他的去路。經理說，你別走，老板答應了。魯力量問，答應什么？經理說，嚴格按勞動法執行。魯力量說，騙人！經理說，這是老板的意思，也是美國客人的意思，美國客人看了你的筆記本，生氣了，當著老板的面罵人。魯力量說，鬧出這么大的事，老板不會放過我的。經理說，如果你一走，老板這回更加栽了，客戶的訂單也要失去。魯力量說，這可不關我的事！經理語重心長地說，我跟你一樣，也是個打工者。你一鬧，老板妥協了，我也要休息，也要正常待遇，別看工資比你們高，相對別的廠家來說，在這里算很低的了。為了老板的意思，我昧著良心做了許多沒良心的事。魯力量看著經理不像撒謊，有些動情的樣子，相信他說的是真心話，就說，我不走，看看情況再說。經理說，你一定得留下來，客人說，下次勘廠，如果沒見到你，就不來訂單了，老板急得不行，吩咐我特意留住你。魯力量說，真的嗎？經理忙說，是真的，老板要見你，而且當著客戶的面，發誓保證你繼續在廠里上班，你可是我們打工者的大功臣，今后誰還敢小瞧你？！

魯力量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沒來由地變得樂癲癲的，他想自己還能留下來，而且是老板的挽留，老板都妥協了，按勞動法規定的嚴格執行，待遇肯定有所改善有所提高，自己還走干嘛？在一同去老板辦公室的路上，他覺得有什么東西在體內蠕動，是種癢癢受不住的感覺，他覺得心臟快要跳出來了，他從來沒有如此的興奮和激動過！

責 編：鄢文江

題 圖：石劍

評選好稿移動、聯通、小靈通用戶請發短信到075033773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