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喜福會》的經濟言說策略

摘要 在早期好萊塢電影里，華人往往處于社會經濟的最底層，被定型化塑造為“可憎的異類”。電影《喜福會》運用經濟言說策略成功她塑造了華人中產階級“可愛的正常人”形象，顛覆了早期好萊塢電影對華人的定型化塑造。

關鍵詞 好萊塢電影 華人 定型化塑造 《喜福會》 中產階級

一、引言

電影《喜福會》上映后美國NBC新聞指出該影片是第一部把華人作為可愛的正常人來呈現的好萊塢電影。符號學告訴我們，“二元對立是人類思想的基礎，是表達意義的基石”，人們通常借助語言等符號的二元對立關系來理解符號的意義。因此，上述出自美國主流媒體NBO的評論及該評論隱含意義“此前的好萊塢電影都是把華人作為可憎的異類來呈現的”中蘊含的可愛，可憎、正常人屏類兩組對立概念就成了我們在好萊塢電影這一歷史語境中解讀華人形象的關鍵詞。在早期好萊塢電影里，華人往往處于社會經濟的最底層，被定型化塑造為“可憎的異類”。影片《喜福會》運用經濟言說策略成功地塑造了在美華人中產階級的形象，觀眾賦予人物“可愛的正常人”的情感認同，顛覆了早期好萊塢電影對華人的定型化塑造。

二、早期好萊塢電影對華人的定型化塑造

好萊塢電影歷來對華人進行定型化塑造。華人在早期影片中往往以礦場苦力、鐵路勞工、仆人、廚師、洗衣匠的身份出現，他們處于社會經濟的最底層，默默無聞地為白人效力。影片常常聚焦于文化的外部層面，從外貌、穿著、飲食習慣等方面將他們描繪成種族的他者。華人在不同影片中以相同的令人憎惡的劣等種族形象出現。他們千篇一律地長著斜眼、拖著辮子、吸食鴉片、衣著怪異、沉默寡言或說洋涇賓英語、卑躬屈膝、逆來順受。他們永遠是不可同化的外國人、可憎的異類，是“熔爐”同化理論的反面注釋。他們在影片中作為占據銀幕中心的白人的褒義形象的反襯而存在，沒有歷史，沒有將來，充其量為白人的生活提供喜劇性的調劑因素，使其獲得文化心理滿足。

影片對華人的這種定型化形象塑造和邊緣化敘事策略既將華人族裔生活中價值觀體系和家庭生活等核心內容隱于無形，暗示文化的外部構成其實質，又剝奪了華人在族裔經驗中的主體性，對觀眾進行信息誤導的同時也遮蔽了華人的族裔經驗現實。白人文化價值觀成為唯一具有合法性的存在，人們對社會情境也只能仿效白人的模式作出單一的回應，因為傳媒“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文化生產者，但其大范圍的傳播卻可以決定性地賦予某種文化以優勢。”

人們從好萊塢電影中看到的華人形象不是在文化真空中產生的，是運行于社會的各種動力的反映。大眾傳媒中的歧視和種族主義不可能獨立于其他社會因素，而是與各種政治、社會、經濟現實激化的操控相關的。美國商業傳媒本質上是政治性的，定型化塑造是其有意識地或無意識地維持社會現狀的手段。好萊塢電影投射的華人形象往往是美國社會流行或流行過的社會、政治、經濟觀念的精確反映。正如歷史學家羅納德·塔卡奇(Ronald Takaki)所說：在美國，“膚色”運行于經濟語境。亞洲移民為滿足種植園、鐵路、礦場、工廠、罐頭廠、農場勞力的需求來到這。雇傭者付給他們少于白人勞工的工資，并使他們相互競爭以壓低雙方的工資……致使白人勞工要求把已在這的亞洲移民限制進隔離的低工資工種勞工市場并排除將來的亞洲移民。于是白人資本家和勞工兩個階級的利益都要求亞洲人成為“陌生人”。

因此，好萊塢電影將華人定型化塑造為“可憎的異類”即是“通過規避和表征維護現狀”：規避對社會本質和結構提出根本問題，通過讓觀眾“眼見為實”暗示一切如其看起來那般或如其表征的一般。華人與其他亞洲族裔群體處于美國社會的邊緣地位，其影視可見度在歷史上長期受制于主流社會霸權文化的審查制度，其影視形象遭到扭曲，無法擁有對自己歷史的理解，其生活現實在影視等大眾傳媒中遭到否定或湮滅。

三、電影《喜福會》的經濟言說策略

電影《喜福會》依據美國華裔女作家譚恩美的同名成名小說改編。影片講述四位華人移民母親及她們生養在美國的女兒們的故事，以美國華人家庭生活、文化價值觀代際沖為中心內容。白人在片中只占據微不足道的角色。在此華人／白人影片話語權逆轉的前提下，影片運用經濟言說策略成功地塑造了華人中產階級“可愛的正常人”形象。顛覆了早期好萊塢電影對華人的定型化塑造。

影片使用的倒敘敘事策略給了人物回憶過去、講述故事的機會，更使觀眾強烈感受到過去/當下的時間界分。歷史過往總是指向現在或將來的，因此當下無疑成為影片的敘事焦點《喜福會》在呈現人物的當下生活圖景時反復使用人物服飾、職業、生活方式等符號體系傳達給觀眾的信息是：這是一群中產階級的生活。藉著美國社會盛行的物質主義文化元素，影片昭示人物在社會經濟階層上獲得上升，顛覆了以往好萊塢電影中華人的社會經濟邊緣處境，給觀眾造成強大的情感沖擊力。

片中人物的中產階級化是其追尋“美國夢”的結果澎片弗一開始就采用視覺符號、音樂符號和語言符號共同設立了片中人物追尋美國夢的基調：伴隨悠婉的背景音樂銀幕上出現一片電腦特技制作的飄忽的羽毛，觀眾聽到飽含情感的畫外音詩意地道出羽毛的象征意義——在解放前的中國經歷過各種不如人意的生存境遇的母親懷著自己的夢想和希望來到美國這個自由之邦，她把夢想寄托在女兒的身上。憧憬著女兒能過上理想的幸福生活。

劇情在物質層面上似乎是在依照著母親的希翼發展：在母親們的努力培養下，靚麗的女兒們都獲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她們說著流利的英語。有了體面的職業，衣著光鮮，與白領白人交往，過著物質富余的中產階級生活。在影片中最得到突出的是成為稅收律師的薇弗莉和成為建筑設計師的麗娜。薇弗莉“別有用心”地帶領母親參觀自己舒適的新居，麗娜則邀請母親參觀自己價值百萬美元、頗具現代設計感的豪宅。精美在廣告公司做文案工作。羅斯嫁入出版商之家成為富家太太，夫家富麗的派對兩度在影片中得到呈現。這些場景都成為物質財富和經濟成功的能指，觀眾也能毫不費力地準確解讀該符碼。獲得女兒們“美國夢”得以實現的認知。

美國人慣常見到的霍雷肖·阿爾杰(Horatio Alger)故事中的主人公白手起家的(from rags to rich)“美國夢”模式在影片中由母、女兩代人共同演繹。如前所述。母、女兩代人共同擁有的“美國夢”緣起于母親離開中國時對未來、對女兒的憧憬，經過母親在艱難的謀生打拼創造的生活條件下對女兒的精心培養，最后實現于女兒的躋身于美國中產階級。母親們誠然有過在解放前的舊中國不如人意的生活境遇中掙扎的經歷，也有來到美國之初謀生的辛勞和失去藉以人生定位的文化環境的尷尬，甚至與自己女兒之間亦有與代溝交織在一起的文化價值觀差異造成的隔閡，但因其已藉回憶的形式打上過去印記且被觀眾視作指向當下美國社會文化環境中女兒一輩的成功而談化了其悲劇色彩。片中吳宿愿逼迫女兒精美學鋼琴和鐘琳多培養薇弗莉成為下棋冠軍的情節都使這種母女兩代的共同演繹得到體現。當鐘琳多收回對女兒下棋的積極支持，薇弗莉在棋場也就威風不再，這一插曲更強調了母女共同努力才能最終使美國夢得以實現。

片中人物的“美國夢“得以實現，在社會經濟階層中晉升為中產階級，彰顯了美國社會廣為接受的兩種最重要的價值觀：平等與成就。于是影片中華人伯人共享的物質主義文化和價值觀的同質化最終使美國觀眾賦予人物“可愛的正常人”的情感認同。

四、結語

生活在現代社會的人們越來越對視覺刺激作出回應，相信視覺傳媒。關于電影和觀眾的關系的研究表明電影能影響觀眾的態度，信念，形象和意見。赫伯特·席勒(Herbert I，Schiller)精辟地指出：美國傳媒制造、加工、定義了決定我們信念、態度、最終行動的各種形象和信息的流通。對傳媒構建人們意識的作用的理解促使許多華人電影人認識到改變華人的影視形象將有利于改變公眾對在美華人的態度，正面形象將促進正面情感和理解。電影《喜福會》可以說就是這樣的認識下的一個努力。它運用經濟言說策略塑造華人中產階級形象。讓華人在美國影壇發出自己的聲音，與早期好萊塢電影將華人社會經濟邊緣化的定型化塑造相抗衡，打破定型化形象跨越代際的傳遞。文章開頭提到的美國NBC新聞對該影片的評論也恰好說明了它在這一層意義上取得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