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節

因為查找資料，便到老爸的書架上翻閱起來。偶然間一張疊的整整齊齊，夾在一本書中的獎狀，引起了我的好奇。“林××同志榮獲1969年新春佳節聯歡會最佳編導獎”落款吉林省敦化縣江東公社勝利大隊，1969年1月10日。屈指一算，整整40年了，干干凈凈沒有一點污損，保存的這樣完好，肯定是老爸的心愛之物。我急切地喊來老爸，“您看，您的光輝歷史的里程碑”。老爸不慌不忙地接過獎狀，瞇起有些昏花的雙眼，十分認真地看起來。看來是在腦海中搜尋那些難忘的時光，快樂的場景和美好的記憶……..

“咱們東北啊，對春節那是相當重視了，特別是在農村，那可是咱農民一年當中最重要的節日了，自打過小年殺豬宰羊開始，鄉親們就把一年來積攢下來，值得留住的東西，留在過年時享用。1969年的春節是我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過的第一個新春佳節。”老爸說，他清清楚楚地記得，一進臘月，大隊黨總支召開擴大會議，專門研究春節期間的活動安排，其中一項就是在春節前大隊要召開一個新春佳節聯歡會。“黨支部書記、政治隊長老孫是特別講政治的，他揮舞著拳頭，鏗鏘有力地說，今年新春佳節聯歡會是全大隊的一次具有重大意義的政治活動，必須要選好、練好、演好節目，充分展現我們第5生產隊社員，緊跟毛主席，緊跟黨中央拼命干革命的政治覺悟;充分展現我們第5生產隊社員身在黑土地，心懷全世界，種好莊稼，為解放全人類作出貢獻的精神風貌;充分展現我們第5生產隊的長春知識青年，自覺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在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遠大志向。確定節目，挑選演員，組織排練，參加演出，就由小林子負責。”“兒子你別笑，現在想起來，孫隊長的話有點那個，但在那特殊的年代，突出政治是前提，還是挺鼓舞人，激勵人的”。老爸滿臉認真地說。俗話說3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于是老爸組織戶友開了個“諸葛亮”會，大家集思廣議，形成共識:避開十分流行，幾乎天天都在跳的“忠字舞”;避開十分熱門，幾乎人人都會唱的革命歌曲;避開通常慣例，幾乎場場都不缺的集體舞、大合唱。本著構思要新穎，內容要鮮活，形式要特別，數量要少而精的原則從10多個節目篩選了反映農村新景象的表演唱《逛新村》，知識青年拜農民為師學干農活的三句半《拜師》和為搶救重病社員獻血、獻愛心的山東柳琴《血溶于水》等節目參加聯歡會的演出。以集體戶為核心，選了幾個有特長的社員配合，組成了樂隊、寫作班子和道具組，開始緊張、忙碌而有條不紊的籌備。由于當時在農村不能誤工，寫詞作曲、樂隊練習、演員走臺，基本上都是“義務鬧革命”。就連必需的服裝、道具都要精打細算，能借的借，能將就的就將就，都是“節約鬧革命”。好在集體戶的風琴、小號、二胡、笛子、快板再加上生產隊文化室的鑼鼓什么的，完全可以組成個像樣的樂隊。服裝來個就地取材，反正節目里的主角都是咱鄉下人，有啥穿啥，而且土些更真實。再說沒有大型節目，用不著更多的人，練起來用不著特殊的場地。田間地頭、家中炕頭、道旁村頭，有空就比劃比劃、跳跳蹦蹦。三句半《拜師》的臺詞是老爸起草，大伙修改的。在修改過程中，有的說故事，有的編動作，有的嘮農家嗑，有的講笑話，打破了三句半常用的鑼鼓道具，而改用鐵桶、菜刀、鐵盆和水舀子，作為“新式武器”，進一步增加了觀賞性。

演出那天，臨近江邊的打谷場上彩旗飄飄、鑼鼓陣陣、人聲鼎沸。上午10點整，聯歡會隆重開幕，大隊領導致詞拜年，大合唱、表演唱、獨唱、歌舞、相聲、小品好戲連臺。好個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喝彩不斷，掌聲不斷。由老爸編排的三句半《拜師》，以夸張的裝扮、真摯的情感、詼諧的臺詞、新穎的形式和別致的道具，把聯歡會氣氛推向了高潮。演員謝了3次幕才退到臺后，遺憾的是沒有后備節目，要不然完全可以再連著來兩個。“兒子，你想想1000多號人喝彩、鼓掌、起哄的場面該有多壯觀，那是在露天的場院，要是在劇場內，簡直可以把房蓋鼓開”。老爸說到興奮處，目光中洋溢著幸福的光芒。

在陣陣的掌聲中，老爸所在生產隊推出的3個節目都獲得了僅有6個名額的優秀節目獎，老爸更獲得了唯一一個最佳編導獎!孫隊長自然樂得合不攏嘴。伸出大拇指大喊:好小子有種!“回到集體戶，全戶兄弟姐妹和參加演出的社員們一起鬧騰了半宿，那年過的才叫舒坦、過癮、難忘啊!”老爸講到這里，陷入沉思中的雙眸噙滿了喜悅的淚花…….

(作者單位:長春市朝陽區人民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