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疏忽的妻子
在某公司任職時,同部門里有對夫妻,或許是整天都在一塊兒,所以兩人不大對話,甚至各自來公司,各自吃午飯。
有一天,太太沒來上班,先生幫太太遞了假條,口里念叨著:“病就病個大的,還可以拿住院補貼,每次都請這種半天幾小時的,全勤獎都沒了!”同事聽不過去,說:“她是你老婆,你怎么咒她?病痛又不是她愿意的,體貼一點兒嘛!”他竟說:“這就是我的體貼啊!她愛生病嘛,干脆就病個大的,可以偷懶久一點兒!”
幾個月后的一天,夫妻倆都沒來,近中午時,先生才打電話請三天假,原來他太太得了宮頸癌,已經到了晚期。兩天后他來了,胡子沒刮,一臉憔悴,說要辭職,好全心全意陪太太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他分明關愛太太,卻總以冷漠來表達,直到太太的生命完結,才把深藏的情誼釋放出來。
記不住的容顏
一位伯伯41歲再婚時,由于無法通知在大陸的雙親,便想親手畫出父母的畫像掛在墻上,聊表孝思。哪想筆握在手上幾個月,竟然一筆也畫不出來!思念中的父母是那樣清晰,但細細回想長相時,竟又那樣模糊,以至于無法運筆。
他曾為此感傷了好些年,直到三個孩子相繼出世,才在兒女的成長中逐漸淡忘了感傷。
這位伯伯的心情,我近年才得以體會。于是趁某次回家?guī)湍赣H染發(fā)之際,在母親打盹的當兒,細細端詳了母親的容顏,將她牢牢地記在心里。再將母親年輕時的面貌與現(xiàn)在的容顏重疊,我濕潤了眼眶。
每個人,都是父母以青春撫養(yǎng)成的。父母記錄我們成長的同時,我們卻常忘記了記錄父母的年老,以致常在長久分離后,有著莫大的懊惱,有著至深的追悔。
遲來的姐妹情
幾年前,由于學習皮雕而認識了一位朋友。她只身從臺南北上工作,待人很親切,然而這種親切只對朋友,不對姐妹。有一次,她嫁到臺中的姐姐打電話來,我聽見她以敷衍、無奈的口氣應對,并在掛上電話后露出了厭煩的神態(tài)。
“你姐姐找你有事啊?”我問她?!澳挠惺裁词隆K粋€家庭主婦,整天窩在家里,能有什么事。還不就想探探,我過得是不是比她好。她就是這樣,從小就愛跟我比較,比功課、比獎狀、比學校、比人緣,等進入社會,就比工作、比男友,真的好討厭!”“可現(xiàn)在結婚了,又離你最近,你們應該更親密才對。”我提醒她?!安豢赡芰?她那種個性,我才不可能跟她親密!我們兩個可能天生犯沖,從小就愛吵,每次吵都是我挨罵。因為她最奸了,一聽到大人來就趕快擠眼淚,自然挨罵的就是我?,F(xiàn)在,好不容易擺脫她?!?/p>
這番抱怨猶在耳邊,數(shù)月后,竟接到她的電話,哽咽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我姐姐死了,是產后血崩!她體質本來就不好,這次又懷孕,我就告訴她最好拿掉,因為老大才一歲,應該間隔久一點兒,好讓身體復原,可她不聽,說這三四年辛苦一點兒,以后就輕松了,可以做點兒自己想做的事,結果……”
她在電話那頭邊說邊哭,見了我之后依然是淚流滿面。好多話,原該是對她姐姐說的,現(xiàn)在沒機會了。她辭了工作去臺中,幫姐夫料理姐姐的后事,抱著初生的外甥女打電話給我。電話那頭,不知事的外甥女哭了,她也哭了;電話這頭,我也哭了。她姐姐結婚近三年,她從沒去過姐姐家,第一次去,竟然是給姐姐送終。我感受得到她的懊悔及心痛,而這份懊悔及心痛,必會持續(xù)一輩子。
方圓苑//摘自《青年科學》2009年第11期,
何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