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清除的是“成語惡搞”背后的社會病根

日前不少論壇和QQ群上都流傳著關于對9個成語“惡搞”的一個熱帖，如將“有機可乘”解為“公務員考察有飛機可乘”，將“知書達禮”解為“光讀書還不夠，還得學會送禮”等等。針對這種“新解”，廣州某高校中文系的王教授表示擔憂：小學生正處在認字識字的年齡段，接觸這樣的“曲解”多了，可能反而記不住正確的意思。（4月21日《新快報》）

王教授的擔憂雖然不無道理，但擔憂畢竟只是擔憂——它無法解決任何問題，更不用說改變現狀了。其實，傳統文化中被“惡搞”的豈只是成語，在中國目前這種由種種不可言說的原因造成的社會語境里，國人最需要的是娛樂與發泄——凡具有被“惡搞”潛質的一切事物，恐怕都難逃被“惡搞”之厄運。

就成語來說，其釋義固然早已定型化，然而，隨著社會語境的變遷，它的意義在傳播過程中會發生微小的邊際變動——積累到一定的時候，可能就會發生意義的突變。一個詞語，只有在放入具體的文本語境、歷史語境和社會語境中的時候，才具有相對確定的意義，才能被我們所理解。從社會語境的角度而言，詞語的意義就是它所承載的社會功能。在此意義上，詞語語義的變遷就在于它所承載的社會功能發生了變化，因此，詞語語義的變遷是社會變遷和社會心理變遷的鏡子。

將“有機可乘”解釋為“公務員考察有飛機可乘”之類的“成語惡搞”，并非語義漸變積累到一定程度而造成的“語義突變”，而是在因各種社會壓抑而長期郁積的強大的社會心理能量所形成的“社會心理能量場”的壓力下，產生的非連續性的“語義畸變”。這種“語義畸變”通常指向的是當前社會的種種陰暗和丑惡的一面——一般以原有的語義元素為基礎，通過“自由聯想”的方式，對原有的詞語作出“調侃式”的“新解”，以一種消極的方式表達了對當前某些社會現象的不滿、無奈等等。這類“語義畸變”以一種有利于社會安全和社會穩定的方式，讓可能引發社會動蕩或社會變革的心理能量得到了釋放。從總體效果上看，這種“新解”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揭露和批判了當前社會的某些陰暗和丑惡，但同時也弱化了社會變革的心理動力——由于僅僅只是停留在“文字游戲”的階段，并沒有指向有助于社會改良的、積極的、有效的、可操作的行動，所以“惡搞”的負面效應遠大于正面效應，甚至由于“惡搞”有助于維護當前不合理現狀的穩定，也成了當前丑惡現實的結構性組成部分和同謀。

從另一種角度上來說，網友們所“惡搞”的其實并非成語或傳統文化，而是當前社會的種種“亂象”與“怪現狀”。這種“亂象”與“怪現狀”大多表征的是社會公共空間的無序和混亂，而這種混亂和無序的原因則在于——形塑社會公共空間的規則是一種建立在掌握著重要的公共資源和公共資源的分配權的少數人的喜怒哀樂——甚至“拍腦袋”——基礎上的“人治社會”的變化莫測、捉摸不定、柔性和非理性的“任意規則”，而非建立在社會公平與社會正義基礎上的“法治社會”的相對穩定、剛性和理性的正式規則。很顯然，如果社會公共空間的無序和混亂狀況得不到有效改善，即產生“惡搞”的社會政治根源沒有消除，在社會和文化慣性（或曰“路徑依賴”）的作用下，“惡搞”就會作為國人解決對現實不滿卻又無力改變現狀的內心沖突和緊張的有效途徑而以各種方式、各種面目，出現在一切具有被“惡搞”潛力的事物或事件當中。

是故，要消除“惡搞”與“惡搞”的負面影響，必定先得清除產生“惡搞” 的社會病根——而且，需要的是具有建設性和社會改良作用的具體行動。此外，盡管“惡搞”無傷大雅，甚至還具有一定的正面價值；然而，“惡搞”畢竟只是小聰明——若一個國家的大多數國民都把精力耗費在這種缺乏生產性與建設性的小聰明上，那將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