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洗手間早上一般都很忙。寫字樓里這幫衣著光鮮的白領(lǐng)們總是趕到公司打完卡后再長出一口氣,到前臺順張報紙,然后在廁所里搶個靠窗戶的蹲位,開始欷噓昨天的股市行情。
一日之計在于晨。早上是成功人士規(guī)劃一天的開始,于是乎,早上在洗手間洗杯子的時候,便會聽天書一般聽到從某個蹲位里傳出動輒幾千萬的天文數(shù)字,我時常以為這木門背后的蹲位上蹲著的是蓋茨或是索羅斯。這些人揣著幾百萬上廁所也不嫌沉,盡管一個早上洗手間的交易額輕而易舉地能夠過億,但從來沒見誰掉落過哪怕5元的現(xiàn)鈔,手機倒是看見過幾部,不過千萬不要撿,不一會兒主人就會急匆匆地跑回來,拿起來接著談那些云里霧里的幾千萬。
沒有手機之前,在廁所里大聲說話是一種沒有禮貌的表現(xiàn)。大家都集中精力運氣,你無緣無故地大聲吆喝,非常沒有修養(yǎng)。不過有了手機之后這個觀念就改變了,成功人士上廁所,沒有幾個電話催著,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有時候,趕上蹲位占滿的時候,手機鈴聲一個接一個地響起,要不是這排隔斷擋著,我還真以為自己蹲在會議室而不是洗手間,不巧趕上了這幫人的項目會議。
科技一發(fā)展,千奇百怪的東西就多起來了。有人打手機喜歡用耳機,說是為了防輻射,不過也有人說耳機的功能除了讓聲音直接進入你的大腦以外,更主要的是把輻射直接輸入你的腦細胞。反正是各執(zhí)一詞,各式各樣打電話的都有。有的人塞著耳塞迎面而來,突然看著你“喂喂”兩聲,眼角對你綻放出笑容,你正要回應(yīng),他又與你擦肩而過,飄然而去,自說自話:“王總,晚上……”讓你的笑容尷尬地凝結(jié)在臉上。這番讓人抓狂的經(jīng)歷,導(dǎo)致你以后只要是遇到耳朵上塞東西的人打招呼一概不搭理,不管塞的是耳機、線控,還是什么進口的助聽器,通通摘下來再說。
即便是這樣也會遇到某些另類。有次在食堂吃飯,人比較多,只好和一位長發(fā)的男青年拼了個桌。中國是禮儀之邦,人家先占的桌子,我后去就算是客人,和他打個招呼是應(yīng)該的。“請問,這里有人嗎?”我端著拉面,很禮貌地問他一句。“沒有,請坐。”那人回答。剛剛坐定,突然那人又“No,No”,開始拍桌子瞪眼。我心說你的那碗鹵煮火燒就那么難吃嗎?還是我坐的椅子壓到你腳了?正在納悶,一眼瞥見他耳后的頭發(fā)里卡著一個藍牙耳機。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你開車的時候騰不出手來,戴個藍牙耳機接電話也就罷了,吃碗鹵煮火燒至于這么大工作量,一只手吃還不行,非得騰出兩只手來?
有了這兩次經(jīng)歷,此后基本上對方不湊到我面前說話,我一般不搭理。不是我矜持,真是搞不清楚從哪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會冒出個耳機來。
堅持這個原則,基本上避免了誤以為人家和自己打招呼的尷尬。
我早上有喝茶的習慣,所以一遇到公司那幫白領(lǐng)爭先恐后搶茅廁的時候,就是我在盥洗池洗杯子的時間。那天我進去的時候,同往常一樣,身后滿滿當當蹲滿了人,只差一個空位了。一會技術(shù)部經(jīng)理急匆匆地跑進來。我和他關(guān)系不錯,彼此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一般我不和他直接對話,搞技術(shù)的,誰知道他的耳機在哪兒!最后一個蹲位的門一關(guān)上,他們就像約好了似的電話響個不停。幾百萬的利潤又開始在廁所上空飛來飛去。洗完杯子我就走了,廁所人滿為患的時候,僅靠抽風機是無法維持人的正常呼吸的,越快離開越好。
隔天技術(shù)部經(jīng)理的臉色很不好看,好像我欠了他什么東西。同事之間最要緊的就是和諧,于是我找個恰當?shù)臅r候和他溝通了一下。
其實原因很簡單,那天他蹲在廁所里發(fā)現(xiàn)沒有紙,向我大聲地呼喚:“哥們兒,幫我拿點紙來。”我則誤以為他在通電話,置若罔聞,棄他而去。而那天碰巧他難得地沒有帶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