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大工程決策之后

半途而廢的昌陵以及后來

修建皇陵是西漢皇帝執政期間的重大工程。

公元前33年，漢元帝劉奭去世，19歲的劉驁開始執掌西漢天下。《漢書·成帝紀》記載: 建始二年(公元前31年) “閏月， 以渭城延陵亭為初陵”(位于今陜西省咸陽市渭城區周陵鎮延家窯村)。

公元前19 年的2月，成帝劉驁反復斟酌大將解萬年等人的建議后，停止延陵的修建工程，并赦免了修建陵墓的工徒。這時候，延陵雖然已經修建了十年，但是竣工之日依然遙遙無期。解萬年和陳湯建議，只需要三年時間，就可以在渭河南岸長安城以東的新豐縣戲鄉步昌亭附近(位于今西安市東灞橋區與臨潼區交界處的呂家堡村一帶)重建一座皇帝的壽陵。在斟酌權衡之后，成帝劉驁同意了這個方案。昌陵正式修建的時候，工徒多達數萬人。為了強壯京師、侍奉陵邑，成帝還把資產在五百萬以上的豪富五千戶遷徙到昌陵，同時鼓勵朝臣也遷往昌陵邑中，還專門給丞相、御史、將軍、列侯、公主、中二千石之類的官員劃分了墓地與第宅。

可是，五年時間過去了，昌陵的中陵、司馬殿門還沒有動工，已經是“天下虛耗，百姓罷勞，客土疏惡，終不可成”。

昌陵修建的時候不但“增埤為高，積土為山”，而且“發民墳墓，積以萬數，營起邑居，期日迫卒，功費大萬百余”。竟至于出現了“死者恨于下，生者愁于上，怨氣感動陰陽，因之以饑饉，物故流離以十萬數，臣甚惛焉”。時人禁不住慨嘆:“以死者為有知，發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無知，又安用大?”

昌陵在修建的過程中，毀壞了數以萬計的百姓墓冢，劉向感到這和劉驁即位之后“躬親節儉，始營初陵，其制約小”的行為十分不相稱，于是就給成帝上疏《諫營昌陵疏》。

工程緩慢、民怨沸騰、朝臣勸諫，成帝也覺得要在短期內修好昌陵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不免憂愁起來。他感到當初廢止延陵的建設是一個錯誤，決定知錯就改，停止昌陵的建設而繼續修建渭河北岸的延陵，并且不再遷徙吏民，以安定人心。

公元前15年的12月，成帝下了一道詔書，指出解萬年等人的奸詐用心，誠懇地反省了自己的錯誤，并把解萬年流放到敦煌郡。

“改作昌陵，反天地之性，因下為高，積土為山，發徒起邑，并治官館，大興繇役，征發如雨……五年不成而反故。發人冢墓，斷截骸骨，暴揚尸柩……”

后來，《漢書》也嚴厲地指責了修建昌陵時毀壞民冢、暴尸鄉野的行為。

昌陵雖然半途而廢，而修建昌陵時掘發平民墓葬的惡行卻留在了歷史的深處。

時間過去了兩千多年，到了2008年底，文物部門在西安市臨潼區窯村、椿樹村、于李村、代張楊村一帶找到了昌陵邑的遺址，發現了大量漢代瓦片、磚塊和瓦當。

昌陵邑遺址緊挨著昌陵，以前曾經在遺址內出土了大量漢代板瓦、筒瓦、“長樂未央”、“長生無極”等瓦當殘片。成帝時代的多座墓葬封土，絕大多數在上一世紀初年至文革期間被夷為平地。

2002年后，昌陵邑遺址區發現了陵邑的建筑遺物，誘發了附近村民瘋狂盜掘瓦當的行為。

掘取“立廟”、“治城”之材

在亂世三國的時候，曹操的“摸金校尉”和“發丘中郎將”見墓就挖，把漢光武帝劉秀的陵墓等一大批墓葬挖開，為的是用劫來之財補充軍需，提高軍士的戰斗士氣。而孫吳政權卻為“立廟”和“治城”的建筑材料去盜墓。

長沙王吳芮(公元前202年，劉邦所封，封王一年以后去世)死后四百多年，孫權安排人挖開了他的墓葬。

《三國志》中的《魏書·諸葛誕傳》裴松之注引《世說》記載:“魏黃初末，吳人發長沙王吳芮冢，以其取材于臨湘(今長沙附近)為孫堅(孫權的父親)立廟。”結果掘墓者挖開墓葬后驚呆了，看見長沙王吳芮“貌如生，衣服不朽”。挖墓者破棺拆槨，偷走筑墓的材料。幾十年以后，一個挖墓者見到了吳綱，感到驚異，就問他:“君何類長沙王吳芮?但微短耳。”吳綱瞿然曰:“(吳芮)是先祖也，君何由見之?”一聽吳綱是吳芮的后代，盜墓者就說了自己四十年前參與挖掘吳芮墓的情況。聽說自己十六世先祖吳芮的容貌衣服完好，吳綱禁不住追問:是不是另換一個地方把先祖重新埋葬了?挖墓者回答:當時另埋了。

孫吳政權的這一挖墓行為后來酈道元在《水經·湘水注》中也有過敘述。

吳景帝時代，為了“取板治城”，在材料奇缺的時候，居然發兵在“江陵掘冢”。《太平御覽》卷引用《抱樸子》的話說:“吳景帝時，于江陵掘冢取板治城。”把他們需要的建材弄走后，兵人們“后發一大冢，內有重合石扉，皆樞轉開閉。四周徼道通事具，高可乘馬。又鑄銅為人數十枚，長五尺，皆大冠衣，執劍列侍靈座。皆刻銅人，背后石壁，言‘殿中將軍’，或言‘侍郎’，似公主冢也”。一看這架勢，兵卒就“破其棺”，發現“棺中有人，鬢已斑白，鮮明面體如生人，棺中有玉璧三十枚籍尸”。最后，兵人把死者由棺材里抬出來靠在墓壁上，結果“一玉長一尺，形似冬瓜，從死人懷中出，墮地。兩耳中及鼻中，有黃金如棗”。

唐德宗建中年間，韓滉出任鎮海節軍度使，為了加強軍備，提高自身的作戰和防御能力，他決定在長江下游筑城造艦。于是安排偏將丘涔督辦整個工程，為了加快工程進度，丘涔不但“日役千人，朝令夕辦”，對士卒嚴酷虐待，而且還下令手下對城周圍數十里內的先賢丘墓，能挖的就挖。

公元756年正月，安祿山在洛陽稱帝，安史之亂爆發，亂軍攻打潁川(今河南許昌)，“自至德元年正月至十一月，賊晝夜攻之不息”，為了防范來敵，薛愿發動士兵修建御敵工事，“距城百里，廬舍、墳墓、林樹開發斬徹殆盡。”樹林的木頭已經不夠用了，薛愿居然把廬舍的木頭和墳墓中的木材也弄來修筑工事。

到了明武宗正德四年(1509年)，南京太監石巖要建造墓葬，因為當地缺少比較大的磚頭，當建墓者十分為難的時候，有人建議把附近一個封土很大的墓冢挖開。墓葬挖開后果然找到了許多磚頭，一看竟是北宋名相王安石的墓葬，此時已經是王安石入葬江寧400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為了大運河的南北貫通

修建貫通南北的大運河是隋煬帝執政期間最為重大的惠民工程。公元605年，隋煬帝楊廣下令開鑿一條貫通南北的大運河，主要目的是把長江、錢塘江、淮河、海河和黃河連接起來，便于南貨北運。煬帝任用征北大總管麻叔謀為開河都護全權負責這項工程。到618年，隋煬帝被殺的時候，大運河的開鑿修建已經基本結束。

為了貫通大運河，工程施工中挖掘了大量的墓葬，后來唐人在《煬帝開河記》中記述了當時挖掘墓葬的一些情形。

“畚鍤既集，東西橫布數千里。才開斷，未及丈余，得古堂室，可數間，瑩然肅靜。漆燈晶煌，照耀如晝。四壁皆有彩畫花竹龍鬼之像。中有棺柩，如豪家之葬。”聽了監工的報告后，叔謀下令打開棺材，看見“一人容貌如生，肌膚潔白如玉而肥。其髮自頭而出，覆其面，過腹胸下略其足，倒生而上，及其背下而方止”。在周圍搜到了一個石銘，一看“上有字如蒼頡鳥跡之篆。”誰能識文斷字，就免去他的勞役。果然一個人出來，一看上邊寫著:“我是大金仙，死來一千年。數滿一千年，背下有流泉。得逢麻叔謀，葬我在高原。發長至泥丸。更候一千年，方登兜率天。”麻叔謀一聽，趕緊準備了棺材，把死者重新埋葬。

《開河記》敘述了運河修建中挖墓遇到的許多怪事。在雍丘施工的時候，遇到了一片樹林，樹林里有一個祠廟。麻叔謀就問附近村子的老頭，老頭回答:相傳這是一個隱士墓，很靈驗。麻叔謀不以為然，下令“將瑩域發掘，數尺，忽鑿一竅嵌空，群夫下視，有燈火熒熒。無人敢入者。乃指使將官武平郎將狄去邪者，請入探之。”叔謀很高興，夸他“真荊聶之輩也。”于是，“命系去邪腰，下釣，約數十丈，方及地。去邪解其索，行約百步，入一石室。東北各有四石柱，鐵索二條系一獸，大如牛，熟視之，一巨鼠也。須臾，石室之西有一石門洞開，一童子出，曰:“子非狄去邪乎?”曰:“然也。”童子曰:“皇甫君望子已久。”乃引入。見一人，服朱衣，頂云冠，居高堂之上。去邪再拜，其人不言，亦不答拜。”

那時候睢陽坊市的一百八十戶富豪，擔心運河工程穿越自己家的院宅和塋地，于是紛紛“以醵金三千兩將獻于叔謀，未有梯媒可達。忽穿至一大林，中有墓，古老相傳云宋司馬華元墓。掘透一石室，室中漆燈、棺柩、帳幕之類遇風皆化為灰燼”。

運河施工到了彭城，一個墓中所葬的偃王還用玉石寶物通融過麻叔謀。“路經大林，中有偃王墓。掘數尺，不可掘，乃銅鐵也。四面掘去其土，惟見鐵墓旁安石門，扃鎖甚嚴。用酂人楊民計，撞開墓門。叔謀自入墓中，行百余步，二童子當前曰:‘偃王颙望久矣。’乃隨而入。見宮殿，一人戴通天冠，衣絳綃衣，坐殿上。”一看，叔謀趕緊揖拜，偃王回拜之后說:“寡人塋域當河道，今奉與將軍玉寶，遺君當有天下。倘然護之，丘山之幸也。”叔謀聽了偃王的話后，欣然答應。于是，“王乃令使者持一玉印與叔謀，叔謀視之印文，乃古帝王受命寶也，叔謀大喜……令兵夫，曰:‘護其墓。’”

工程到了寧陵縣的時候，麻叔謀患上了風疾，起坐不很方便。隋煬帝安排太醫令巢元方到工程一線看望麻叔謀，太醫看后說:“風入腠理，病在胸臆，須用嫩羊肥者蒸熟，糝藥食之，則瘥。”于是叔謀專門把那些長了半年的羊羔殺了和藥，很快大病痊愈。此后，叔謀常常令人殺一些羔羊來調理自己身體。一時間，四鄉八村里為他進獻羊羔的人數以幾千計，不管能不能全部享用，麻叔謀來者不拒。當然獻羊羔者也得到了回報:工程避開自家的宅基地和墓地。

知道了麻叔謀的心思后，有人為了保住祖墓，想出一個十分殘忍的辦法。寧陵縣下馬村陶榔兒的家中十分富有，可兄弟們都有點兇殘糊涂，自己祖父的墳塋在河道邊，擔心在施工時被發掘了，為了討好麻叔謀，把別人家三四歲的孩子偷過來，“殺之，去頭足，蒸熟”后，獻給叔謀。麻叔謀一吃，覺得很是香美，比羊羔肉好吃多了心里高興得不行，于是叫來榔兒問個究竟。那天，榔兒喝了些酒，趁著酒勁給麻叔謀一五一十地說了。榔兒酒醒了后，叔謀不但賞給他十兩金子，還專門讓運河在他家的墓地處拐了個彎。從那以后，榔兒兄弟常常盜竊孩子以獻給麻叔謀，每回都能得到豐厚的酬勞。久之，家庭貧瘠的人知道了榔兒兄弟的做法，竟然如法炮制，以致于“襄邑、寧陵、睢陽界所失孩兒數百，冤痛哀聲，旦夕不輟”。有孩子的人家都成了驚弓之鳥，“家置木柜，鐵裹其縫。每夜置子于柜中，鎖之，全家秉燭圍守。”只要第二天打開柜子，見孩子還在，全家都高興得不行。

有辦法的總是少數人，大運河工程竣工之后，沿線的平民墓葬大多損毀。

搶在三峽庫區蓄水之前

1992年4月3日的七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通過了《關于興建長江三峽工程決議》。工程預計涉及的長江干流長度有600多公里，水庫的總面積計劃達到1080平方公里，受淹面積632平方公里，淹沒區涉及湖北省和重慶市的22個市、縣、區，整個工程預計2009年完成。

而在三峽淹沒區長江干、支流兩岸的一、二級臺地上，密集地分布著戰國至明清時代的古遺址和墓葬群，文化鏈條環環相扣，特別是有的遺址文化層堆積深厚，同一墓地包含著不同時代墓葬的情形比較普遍。

三峽工程動工在即，要趕在江水淹沒以前，完成地下文物的調查發掘，任務緊迫。

1993年，國家文物局三峽工程庫區文物保護領導小組成立之后，根據50年代以來有關單位對三峽地區的調查結果，給國務院三峽工程建設領導小組辦公室提交了《長江三峽工程淹沒區文物保護規劃大綱》(不含遷建區)，《大綱》稱:“目前已知文物點828處，其中地下文物445處，地面文物383處。地下文物中各類古文化遺址266處，古墓葬(指墓群)179處。”“淹沒區內舊石器時代遺址及古生物化石地點、明清時代墓葬群等目前正在調查統計。這些工作完成后，文物點的數量和種類將有所增加。”編制《大綱》的第一條指導思想就是“鑒于文物的不可再生性，對三峽工程淹沒文物要采取得力措施將損失降低到最小程度，盡最大可能進行搶救。”但又“考慮到工期、經費及技術力量等原因，擬選擇占總面積約10%左右的遺址，30%左右的墓葬進行重點發掘保護”。

1993年至1994年三峽工程立項后，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對壩區地下文物的毀壞，國家文物局組織力量開展了壩區文物搶救性保護工作。

1994年春節剛過，國家文物局成立了三峽庫區文物保護規劃組，負責制定三峽工程中的文物保護工作方案。隨后，全國近30個考古研究機構的和高校系統的300多名研究人員進入三峽地區，對庫區文物進行了普遍的勘查和小規模的發掘。

1994年12月14日，三峽工程正式開工。

經過兩年的調查鉆探和試掘，國家文物局專家組發現三峽地區歷史文化遺存遠比想象的還要豐富。

1996年，專家組編制出了《三峽工程庫區和遷建區文物保護規劃》，確定三峽庫區和遷建區文物保護點1282處，其中地下文物點829處。《規劃》提出的保護點比三年前的《大綱》增加了三分之一，其中以古墓葬為主的地下文物點增加了一半。

8%的發掘和50%的調查鉆探之后

在三年多的論證、紛爭之后，終于到了2000年6月，國務院三峽建設委員會審批通過了《三峽工程淹沒區及遷建區文物保護規劃》，最后確定列入規劃的文物保護點1087處(其中地下文物723處)，重慶庫區有752處(地下506處)，占總量的69%，湖北庫區有335處(地下217處)，占總量的31%。

在整個庫區2500萬平方米有可能埋葬文物的區域中，規劃發掘面積187萬平方米，占總量的8%;勘探面積1200多萬平方米，不到總面積的50%。規劃放棄了其余92%的非重點文物保護區域的發掘。

當時就有專家指出:即使調動全國的考古發掘力量，在經費得到保證的情況下，要完成《規劃》中的任務，也十分困難。

這意味著大部分仍有可能埋葬文物的區域將在19年后永遠沉入水底。

在江水淹沒之前，為了把三峽文化遺存的滅失降到最小程度，最大可能地搶救文物，全國20多個省區派出考古隊伍進入三峽。

三峽庫區很快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考古現場，搶救性發掘的三峽考古也成為中國考古史上的“三峽工程”。

實際上，1992年，湖北庫區的考古發掘工作就隨工程施工一并進行。當年初，全國的70多個考古科研單位和高校的數千名考古工作者，一萬多名民工陸續進入湖北發掘工地。為了不影響2009年三峽的最后一次蓄水，到2008年底，湖北庫區地下文物的搶救性發掘基本結束。十六年來，十多萬人次進入湖北庫區，對地下217多個文物點、45萬平方米的范圍進行了發掘，對190萬平方米的范圍進行了鉆探。發現的秭歸何光嘴、朝天嘴等一批夏商時期的遺存和秭歸官莊坪、廟坪、巴東雷家坪等一批楚文化遺址以及大批漢代和六朝墓葬的發掘，考古出土的六七千年前的“太陽人”石刻以及石雕像、銅戈、矛等一大批珍貴器物。十幾年間，湖北庫區出土不同時代、不同質地的文物6萬多件，其中珍貴文物5000多件。

重慶庫區大規模的發掘開始于1997年，發掘由以前已經探明的歷史文化遺存開始，當年全國幾十家考古單位受邀進入重慶庫區調查發掘。2000年的時候，三峽建設委員會的《規劃》明確讓重慶發掘地下文物點506處，要完成127萬平方米的發掘和1015萬平方米的鉆探。重慶面臨著巨大的發掘壓力，全國60多家考古機構、數千名工作人員和幾萬名民工相繼來到重慶，三峽的鉆探發掘全線鋪開。

當年，吉林大學考古系在奉節寶塔坪發現了30座漢代至宋代的墓葬，其中唐代一座土洞墓保存完整，隨葬著盤口壺、銅鏡、開元通寶銅幣等器物;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發現了奉節三沱舊石器時代晚期至新石器時代早期地層，發現了食肉類的豪豬、野豬、羊等動物化石;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在巫山縣雙堰塘發現了西周時期巴文化遺物，有花邊口沿及尖底陶器，鬲、豆、罐、盆、缽、器蓋等陶器，骨、角、玉、石器和鉤、鏃、頭飾等小銅器;重慶市博物館發現了豐都玉溪新石器早期陶器，出土泥片貼塑法制作的釜罐類、碗缽類陶器和大量的魚、蚌、獸骨及骨器、小石器等;北京大學考古系在忠縣發掘到14座戰國時期巴、楚墓葬，其中一個墓葬為一棺一槨，槨室下面和外側墊著青膏泥，槨下墊有木枋，槨板由整木制作，棺蓋板向下的一面鑿出凹槽，與墻板合榫;吉林省考古研究所發現了云陽舊縣坪漢代冶鑄遺物，出土了用于冶鑄箭簇、劍等兵器以及工具和其他器物的陶范，銅煉渣、殘陶鼓風管、殘耐火磚、鹿角料等;四川大學歷史系在云陽明月壩發現了15座唐代建筑基址;中山大學人類學系發現了巫山大昌明代城墻遺跡，有明代房基、地爐灶、卵石鋪成的散水、灰坑、灰溝、城外壕溝、磚室墓等。

此后的近十年里，三峽的發掘在8%的淹沒區展開。

北京大學發現了忠縣哨棚嘴遺址——哨棚嘴文化早期遺存和西周陶窯，發掘了新石器時代的墓葬;重慶市文物考古所在巫山大溪遺址發現了新石器時代墓葬，發現大溪文化墓葬156座，發掘了近500座灰坑;山東大學考古系在開縣余家壩遺址發現了40座戰國墓葬，出土了銅、玉、鐵、陶、漆器及大量的青銅器;重慶市文物考古所在豐都玉溪坪遺址發現了哨棚嘴文化早期階段和唐代鎦金銅佛像，發現了墓葬、灰坑、窖藏等遺跡，出土了一大批新石器至明清時代的器物;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云陽舊縣坪遺址發現了一批戰國至西漢時期的簡牘;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云陽縣雙江鎮馬糞沱村東南的長江北岸坡地上，清理發掘了40座秦漢至六朝時期的墓葬，出土了陶壺、銅釜、罐、鍪、豆、量、鼎、鍾和“貨泉”、“大泉五十”等王莽時期的貨幣，特別是發現的圖案精美的帶蓋釉陶鍾;寶雞市考古工作隊在豐都槽房溝清理了12座漢代墓葬，出土了紅陶馬、延光四年(公元125年)的搖錢樹，銅搖錢樹干殘片上鑄有坐佛像;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了萬州老棺丘墓群，發現了東漢至三國時期的墓葬、灰坑等，出土了陶器、銅器、鐵器和瓷器等器物;重慶市文物考古所和湖南益陽市文物管理處發掘了萬州大坪墓群的44座墓葬(其中有16座東周巴人墓，24座漢墓，4座六朝墓)，出土了250多件瓷器、陶器、鐵器、銅器和玉器;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湖南株洲市博物館在云陽縣磐石鎮龍安村長江右岸的臺地上發掘了云陽大地坪遺址，既有人類棲息的居住區，又有制陶生產區，還有墓葬區，發現了新石器時代的房址4座，墓葬9座，窯址3座，灰坑1個，出土了大量陶器、石器、骨器、動物骨骼等遺物;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在巫山塔坪遺址發掘了25座戰國早期至晚期的土坑墓;重慶市文物考古所在涪陵小田溪清理了13座規模較大、隨葬品等級較高的戰國中晚期至西漢時期墓葬，出土了350余件銅、玉、陶、石、骨、漆、木、金等文物;重慶市文物考古所、萬州區博物館在萬州武陵清理戰國、新莽、東漢、唐代及以后時期的30座墓葬，出土了漢代石闕;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了豐都匯南墓群，清理了漢代和六朝墓葬128座，出土了2300余件陶器、瓷器、銅器、鐵器等;武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巫山人民醫院遺址發掘大溪文化墓葬120余座，發現碗、缽、簋形器、豬嘴形支座等陶器以及大量打制、磨制石器和人物、烏龜等石雕藝術精品;重慶市文物考古所發掘了老鴰沖墓群，清理了53座墓葬，其中有2座商周時期土坑墓，48座西漢早期為主的土坑墓，3座東漢磚室墓，出土了壺、鼎、罐、豆、半兩、五銖等錢幣;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在琵琶洲山包墓地發掘了戰國至漢代的33座墓葬，其中有帶墓道的石室墓、磚室墓、土壙墓和無墓道的長方形土壙豎穴墓、土坑墓等，出土了壺、罐、杯、鼎、豆、敦、器蓋樂舞俑、陶雞、陶樓等器物;武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了胡家包墓地，清理了東周、西漢、東漢、宋代及明代墓葬44座，出土了鼎、敦、壺、刻款銅壺、銅印章、紀年磚、裸體女俑等器物;重慶市文物考古所與萬州區博物館聯合發掘了大丘坪墓群，清理25座戰國至南北朝時期墓葬，其中有16座土坑墓，9座磚室墓，出土了鼎、盒、壺、罐、甑、缽、彩繪陶鼎、銅盆、鏡、鈴、磬、玉瑗、玉圭、琉璃多彩球、漆樽等器物;奉節白帝城文物管理所搶救發掘奉節縣永樂鎮宋墓，湖北宜昌博物館發掘了李家壩遺址中的6座唐、宋、清代墓葬，出土了三彩陶俑、金銀頭飾、銅鏡、石經幢、墓志等遺物;重慶市文物考古所在永安鎮遺址發掘了3座宋代墓葬。

到2009年5月底，16年的三峽文物大搶救按照三峽建設委員會的規劃基本完成。16年里，累計有近千家單位、三萬名考古人員，約三十萬民工參與了三峽發掘，先后清理了近500座戰國、漢代至六朝的墓葬，累計發掘的超過7000座，出土文物超過15萬件，其中三級文物以上的珍貴文物超過1萬件。

而長江水，仍然把規劃發掘之外絕大部分區域里隱藏著的歷史的部分秘密可能永遠淹沒。

盜掘:三峽故土的疼痛

三峽文物搶救，前有經費和專業人員短缺的壓力，后有工期和江水的追趕。三峽的搶救性發掘掛一漏萬，峽江地區為盜墓者準備了盛宴。

搶在考古發掘之前。三峽移民遷建工作全線展開的時候，三峽文物保護方案還處在醞釀之中，重慶庫區大規模的考古發掘還沒有開始。奉節縣的寶塔坪密布著漢代和宋代墓葬，紫陽城古墓葬區密布著戰國至漢唐時期的墓葬。1993年初，遷建施工隊在寶塔坪、紫陽城古墓葬區域開工。工期緊張，挖掘機日夜不息，不斷有器物和磚塊暴露在挖掘機的利鏟下。工地上挖出了文物，消息不脛而走。在自己的土地上出了東西，這應該是自己的東西，村民紛紛前來尋找翻撿。幾十天以后，近2000座古墓葬在挖掘機的轟鳴聲中毀壞，無法計數的文物流失在民間。同時，巫山縣的秀峰、高唐、西坪、茍家等處也出現了施工毀壞墓葬，造成文物流失的現象。“奉節縣、巫山縣出了不少好東西!”文物販子蜂擁而至，誘發了大規模的盜墓。不久，大寧河口兩岸的圣泉、紅光、江東等地開始有人大肆盜墓;巫山縣的高唐、西坪、秀峰、茍家等村也出現墓葬被盜的情況，重慶市峽江其他縣區也不時發生盜墓事件，忠縣的個別農民甚至用漢磚為自家修建豬圈。

巫山縣的巫峽鎮集中了大量的東周至秦漢墓地。聽說這一兩年挖墓來錢快，秀峰村的幾個村民先是在自家的土地里挖開了，果然發現幾個墓葬，弄出了文物。一看有利可圖，他們迅速找來了幾個親戚，結成了盜墓團伙。白天找墓，晚上盜墓，1996年前后，他們先后在茍家、秀峰、西坪、高塘等地盜掘了30多個墓葬，盜竊了雁形銅槽，戰國雙面紋青玉壁，銅犀牛，青銅甑，銅灶，銅酒杯，玉器，方壺，銅缽等珍貴文物。1997年案發時，公安人員由盜墓者的家里搜出了100多件文物，到底多少東西已經出手了，連盜墓者本人也說不清楚。

云陽縣故陵鎮位于長江邊，《水經注》記載這里是楚國早期王陵的所在地，鎮子附近的帽盒嶺外形是一個高大的土堆，像一座巨大的墳冢，當地居民也世代相傳這是楚王陵。如果真是楚王陵，那隨葬的東西一定不少。自從三峽發掘以來，家住奉節的王明東多次來這里察看了地形。趁著文物部門還沒有來這里調查鉆探，2001年7月初，王明東和當地另外七個人商量之后決定挖開看看。7月22日，他們果然挖開了一個墓葬，盜走了數十件文物。

馬沱墓地位于重慶市云陽縣雙江鎮馬沱村附近，是重慶庫區比較重要的墓葬群，有東周至六朝時期的墓葬幾十座。1997年和1998年，盜墓者搶在考古隊之前，兩次光顧了馬沱墓地，成功盜取了墓葬中的器物。大規模的三峽考古開始后，2001年，有關單位在這里清理發掘了40座古墓葬，出土了大量的銅器和陶器，特別是發現了漢代畫像釉陶鍾。這一發現入選2002年“全國十大考古發現”。2003年11月中旬，盜墓者又一次來到了這里，又在墓地附近成功地盜挖了其它沒有發掘的墓葬。

奉節是個文物大縣。1994年以來，奉節出土各類文物1萬余件，其中珍貴文物60余件，具有重要研究價值的文物2000余件。特別是距今14萬年的“奉節人”遺址、距今1萬年的魚復浦舊石器時代遺址、上關戰國墓群、寶塔坪唐代土洞墓群、白帝城漢—唐宋城址等重要遺址具有很大的研究價值。其中，著名的上關遺址位于瞿塘峽西口、馬嶺山南面半山腰的坡地上。這里有近百座東漢、六朝、唐、宋、明、清墓葬，陪葬著青瓷缽、陶俑、鐵罐、瓷硯、瓷奩、銅刁頭、銅燈、鐵鼎罐、石硯、銅鏡、水晶珠、盤口壺、錢幣、青瓷碗、衣祿罐等。1997年，先后有四五批盜墓者前來盜掘，在成功地盜走文物之后，盜墓者已經獲益。當年底，一個近四十人的盜墓團伙前來盜掘。幾天之后，在不到1.8萬平方米的上關遺址內出現了3000多個盜洞，300多座漢、唐、宋墓葬被盜，大量器物流失，盜掘現場的人骨、碎瓷片、陶罐片等滿地皆是，現場千瘡百孔、一片狼藉。

奉節老縣城位于江邊，考古人員曾經在這里不到1平方公里的范圍內發掘了100多座古墓葬，發掘時發現了不少盜洞。2003年春節前，幾個盜墓者再次來這里盜掘，被群眾發現后，文物部門在現場發現了沒有被盜墓者帶走的銅鼎等文物。春節過后，有關部門發掘之后，發現這是一處特大墓群，分布著戰國至唐代的大量墓葬，被盜墓者挖開的是一座戰國墓葬，墓主人級別很高。

巫山縣的幾個農民曾經見過考古隊的發掘，掌握了一些發掘的常識，看到別人挖墓致富了，心里癢癢起來。2003年12月初，他們商量弄些事情，聽說忠縣有不少墓葬。來到忠縣后，他們順利地找到了一個墓葬，可是這個墓葬已經被人盜過，挖了幾天，他們一無所獲，接著又在新生鎮挖掘了三座古墓，但收獲都不大。正在猶豫的時候，聽一村民說自己的地里可能有墓葬，他們掏了幾十塊錢的青苗賠償費后在這個村民的地里挖了起來。經過兩個晚上的挖掘，終于挖開了一座漢代墓葬，挖出了紅彩灰陶罐、鎏金青銅劍、鎏金銅飾件、蓋弓帽、鐵鍤和青銅球等器物。

2001年，按照安排，湖南考古研究所等單位進入萬州吊嘴漢墓群進行發掘，一到現場，考古人員驚呆了，盜墓者已經盜掘了21座漢墓中的20座，文化層擾亂嚴重，大部分墓葬已成為空墓，墓室已遭受毀滅性破壞。

盜掘考古發掘工地。位于重慶市云陽縣高陽鎮的走馬嶺墓葬群是云陽李家壩遺址的一部分，這里分布著大量戰國至西漢時期的土坑墓。這批豎穴土坑墓，分布密集，排列有序，葬式獨特。1997年初，四川大學三峽考古隊開始在這里發掘，經過一個多月的發掘，考古工作將要進入關鍵環節——采集提取器物。一天晚上，趁考古人員收工回到宿營地之后，已經移居開縣的吳明云勾結當地幾個村民來到發掘現場，輕松地盜掘了數座墓葬，偷走了大量器物。發現自己還沒有完全揭露的古墓葬被盜，考古人員在吃驚的同時加快了發掘速度，在對46座墓葬清理以后，出土了大批精美的青銅兵器，其中龍蛇紋矛、通體飾云雷紋矛、通體線刻浮雕虎紋等，都是巴文化的精品，1998年被評為全國十大考古發現。話說吳明云，他在得手以后，一直伺機出手這些東西。1998年7月，他聯系好了買主，在販運途中被抓獲，當場收繳文物10多件。

2008年5月初，6名盜墓者在已經發掘過的云陽江邊挖開了一座西漢墓葬，挖出了陶壺、陶斗等器物。

以“科學考察”的名義。大丘坪墓群位于重慶市萬州區武陵鎮的長江北岸一級臺地上，東臨長江，西靠尖山，北接柑子梁墓群，南隔小浪口與羅仁發墓群相望。這里分布著大量的戰國晚期、新莽至東漢初期、東漢早期、東漢中期、東漢晚期、南北朝時期的長墓道豎穴土坑墓、短墓道土坑墓、磚土結合墓葬、磚式墓葬。這里是峽江考古的重點區域，2002年以前，先后有全國20多家考古單位在這里進行過調查和局部發掘，重慶市文物部門安排2003年國慶節過后在這里展開大規模的發掘。

2003年8月的一天，七八個人來到大丘坪，他們選好地方進行挖掘。以前廈門大學等單位來這里進行發掘過，有些村民跑過去看熱鬧。“我們是某某大學的，來進行科學考察。”看有村民過來，這伙人主動地給村民說。白天挖掘不會是盜墓的，附近村民沒有人懷疑這些人的身份。可是，仍有細心人發現，這個“科考隊”和以前來發掘的不太一樣，他們沒有放線和規范開方，而是一連幾天在選好的地點大開挖，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

幾天后的一個早晨，村民們發現，前幾天來這里“考察”的那些人馬不見了，而江邊的臺地上留下了幾個大坑。

2003年11月底，有關單位開始對這里進行大規模發掘，直到2004年3月為止，在墓群周圍鉆探了50000余平方米，發掘了3000平方米，清理了25座墓葬。出土了包括鼎、盒、壺、罐、甑、盆、缽、彩繪陶鼎、陶壺、銅盆、銅鏡、銅鈴、銅磬、玉瑗、玉圭、琉璃多彩球、漆樽等1000多件器物。其中被盜掘的一座戰國晚期大型雙重臺階式豎穴土坑墓，也是重慶庫區正式發掘的規模最大的古墓葬，墓室長11米、寬9.5米、墓底深9.5米。墓壁規整，有兩層寬不足40厘米的臺階，墓道呈斜坡狀，有凌亂的腳踏痕跡。墓底有棺槨，槨室長近5米。槨室內擾亂嚴重，大部分器物被洗劫，殘留的僅是沒有被盜墓者偷走的小件彩繪陶鈁、陶盒、銅戈、銅矛、銅鏃、銅鐓、銅鏡、鐵帶鉤等。

三峽工程開工以后，多少人參與了盜墓?多少墓葬被盜?流失了多少器物?三峽發掘的十六年沒有來得及統計。

南水北調工程中的較量

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經過半個多世紀的醞釀論證，終于在2003年12月30日開工。工程主要向河南、河北、北京及天津等地供水。重點解決北京、天津、石家莊等沿線20多座大中城市的缺水問題。工程分二期實施，第一期工程建設主要目標:丹江口水庫大壩加高，從丹江口水庫自流引水，到北京天津。

發源于陜西省秦嶺山脈的丹江，經河南省淅川縣后由湖北省的丹江口市匯入漢水。一期工程結束后的丹江口水庫地跨豫鄂兩省，成為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源頭。青龍泉新石器遺址，安城春秋銅礦，五峰喬家院春秋墓葬群、韓家洲漢代古戰場，唐太宗三子濮王李泰家族墓地，鄖縣鄖陽府遺址等眾多的歷史文化遺存分布在這一帶。專家指出:“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源頭丹江口地區是楚漢文化、荊楚文化地區，進入河南是夏商文化地區，再進入河北就到了燕趙文化地區，最后途經周口店遺址進入北京市區，這里是中國黃河、長江文化的核心地區;是東西文化的融合之地，歷史積淀厚重，保護難度超過三峽。”

2005年8月，水利部審定通過了《南水北調東、中線一期工程文物保護專題報告工作大綱》，9月下旬，南水北調中線工程文物保護規劃工作正式啟動。其中，中線工程的近60%穿越河南境內，涉及河南省8市22縣，沿線文物點250多處，90%以上為地下遺址。

隨著中線工程的開工，盜掘古墓葬與搶救古墓葬的較量會隨時出現。

北泰山廟墓群位于湖北省丹江口市均縣鎮關門巖村，包括了王家埡墓地、水牛坡墓地、吉家院墓地等，比較集中地分布著春秋、戰國、西漢、東漢和六朝墓葬，累計近萬座。九十年代末期，這里發掘出土了大型戰國陪葬車馬坑而備受社會關注。2006年9月，全國20多家考古機構進入北泰山廟墓群發掘。先后發掘了700多座墓葬，出土了10000多件器物。

吉家院墓地位于丹江口水庫邊一個三面臨水的小島上，考古人員一進入工地就發現了不少以前的盜洞，大家當時所能做的事情就是抓緊工作，不再給盜墓者留下機會。可當發掘開始后，盜墓者便聞風而動。2006年11月中旬的一天，考古人員正在發掘吉家院的一座戰國墓葬，準備第二天采集提取墓葬中的文物。凌晨時分，趁考古人員熟睡之后，盜墓者進入發掘現場，揭開一個戰國墓葬的墓室，竊取了墓中的文物。第二天，考古人員發現，盜掘現場凌亂不堪，墓室里只剩下了一些陶器和青銅器的碎片，陶片上的紋飾清晰可辨，周圍散落著尸骨等，大部分文物已被盜走。盜墓追著考古的步伐，一年以后，吉家院墓地清理出300多座古墓葬，出土了大批鼎、敦、壺、豆、盤、玉器、陶器和青銅器等珍貴文物。在庫區岸邊的均縣鎮和涼水河鎮，只要有古墓葬的地方，幾乎都有盜墓者留下的探孔。

鄖縣地處丹江口水庫淹沒區，有遼瓦店子跡址、老幸福院墓地、小西關遺址等大批歷史文化遺存。南水北調中線一期工程建設在即，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十堰市博物館、鄖陽博物館、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等單位2004年初來這里進行考古發掘。先后在遼瓦店子跡址清理了舊石器、新石器時代以后各時代的900多座灰坑，發現了50多座多商代早期的土坑墓，出土了卜甲、鬲、鼎、灶、青銅兵器等一批珍貴文物。04年和05年在對老幸福院墓地發掘的時候，清理出30座東周墓葬、38座東漢墓葬、3座宋代墓葬，發現了大量器物。對遼瓦店子跡址的發掘時，發現了大量的板瓦、筒瓦、瓦當等建筑材料。05年6月，在一處發掘工地上，當考古人員剛剛清理完地面堆積的覆土準備逐步揭示一座墓葬時，就有人趁著夜色前來盜墓。盜墓者打出探孔后，把炸藥埋進盜孔中，用電子引爆器引爆。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墓室坍塌，周圍覆土全部涌了下去，沒有出現他們想象中的盜洞。引爆失敗，盜墓者倉皇而逃，現場丟下了電線、煙頭等物。

“鄖縣五峰鄉漢江南岸考古工地出土了一批戰國時期的古墓葬青銅禮器。在這批出土的珍貴文物中，有一把以前沒有發現過的古代玉石雕成的玉劍，被稱為‘楚天第一玉劍’。”2006年6月中旬，考古人員在五峰鄉一座春秋墓葬中發現了一把玉劍，多家媒體爭相報道了這一消息。媒體上的宣傳引起了黃陂縣彭某的注意。彭某曾經在考古工地干過活，知道一些考古發掘方面的常識。2007年5月，鄖縣五峰鄉喬家院古墓群已經發掘了幾個月，清理出了大量的古墓葬。彭某尋思著弄些事情，22日，他帶人來到鄖縣五峰鄉，恰好那幾天考古隊放假，彭某便以省考古隊人員的名義，晚上來到工地探墓，弄清了墓葬的形制和方位以后，彭某聯系上了黃岡的古某。古某開著一個古玩店，是一個盜墓團伙的頭目。一聽有東西，古某很快來到五峰鄉發掘現場，當天晚上在考古工地附近偷出了一件青銅戈和一個銅箭(幾天后，彭某很快把青銅戈以1.6萬元的價格賣給了襄樊的蘇某)。以后連續三天，他們盜掘了四座墓葬(春秋墓一座、戰國墓三座)，盜走了大量器物。6月3日，公安部門接報:鄖縣五峰鄉喬家院古墓群發掘現場被盜，墓葬破壞嚴重。案情重大，引起了公安部、國家文物局等單位的高度重視。案件破獲的速度很快，7月底，彭某等人被抓獲。可是器物流失的速度更快，在公安機關破案以后，他們盜掘的大部分器物已經出手，僅僅收繳了30多件瓷器、陶器、青銅器等。后來查明，這是一個橫跨3 省14 個縣市作案、盜掘古墓33 起的全國性特大盜墓團伙。作案工具有一輛轎車、三輛面包車;有獵槍、雷管、炸藥等;還有鉆頭、鏟子、滑輪、塑料桶、鋤頭、尼龍繩、手電筒等。

淅川縣位于丹江口庫區，是河南省的文物大縣，有大量的新石器時代遺址，灰坑、窖穴、墓葬、房址等比較密集。這里占南水北調河南省發掘任務的近一半，可以說文物遍地。2004年初，淅川縣的搶救性發掘開始，經過兩年的發掘，2006年初，發掘工作基本結束。考古隊撤離之后，一天群眾發現:離考古隊發掘過的墓地不遠處有兩個探孔。肯定是有人盜墓，果然三天以后盜墓者來了，被埋伏的公安人員抓獲。后經發掘，這是一個“甲”字形周代墓葬，出土了50多件青銅器，其中有一件刻有銘文的小口鼎。

盜墓與考古的較量也隨地出現在南水北調的工地上。

2006年6月下旬，河南省新鄭鐵嶺墓地開始考古鉆探。墓地位于鄭韓故城外圍，其中有大量的戰國、漢代、宋代墓葬，墓地南北長650米，東西寬450米，面積超過29萬平方米。為了縮小目標，考古人員選擇了青紗帳季節進入墓地鉆探，擔心暴露目標，他們鉆探之后填埋了鉆孔。有一天早晨，等大家再次進入玉米地后發現，群眾的玉米桿東倒西歪、一片狼藉。盜墓者挖出了一個近10米深的盜洞，墓子已經被盜，盜土在地里堆積成了一個很大的土丘。考古人員只有加強現場管理，加快工作進度，搶在盜墓者之前完成發掘。四個月之后，鐵嶺墓地發掘完畢，先后清理了60多座戰國墓葬，其中幾座特大型古墓，規模超過了鄭韓故城內的鄭公大墓，墓地出土了一大批罐、甕、盆、缸等珍貴文物。

北放水遺址位于河北省唐縣高昌鎮北放水村西，面積近11萬平方米，遺址保存完好，文化層堆積包含物豐富，有先商和商代遺物。特別是保定南部地區第一次發現先商遺址，意義重大，屬于南水北調工程河北段的控制性文物保護項目。2005年4月中旬，考古隊一進入工地，幾乎每天都有盜墓者在工地附近轉悠，觀察考古隊的活動，特別注意北放水遺址出土的文物。考古隊只有全天候把手工地，不給盜墓者留出絲毫空隙，這種情況一個多月后才結束。

都亭墓地位于唐縣都亭鄉東都亭村東北處，有戰國至漢代的數座墓葬。2002年考古人員為配合南水北調中線工程，對都亭墓地進行文物調查時，發現位于東都亭村東北的都亭墓地有7座漢代墓葬的墓室局部暴露出來，盜墓者已經搶先下手。2006年4月底，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考古人員開始在這里發掘。5月5日，他們對剛剛鉆探出來的一座宋代墓葬準備發掘，結果第二天早晨發現墓葬被盜，盜墓者采用大接頂的方式打開墓子，盜墓者盜走了全部器物，現場留下了一段腿骨和一個頭骨碎片。就在考古隊加快發掘進度的時候，五天以后的5月10日凌晨，盜墓者又成功地盜掘了3座墓葬……

南水北調中線工程還在繼續，較量仍然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