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世界、與綠色,我們的聯系很深,但我們的認識還不夠。
當上世紀60年代蕾切爾·卡遜(Rachel Carson)寫出《寂靜的春天》時,信息技術(IT)的概念更多地停留在實驗室,無論是操作系統還是萬維網都還是幾十年后的事情。當年的春天是寂靜的,因為小鳥吃了含有農藥的蟲子死掉了。而如今的春天甚至任何一個時刻都不再寂靜,空中、地下、水底傳播的信息之聲如浪濤不絕于耳,伴隨著迅速增長的能源消耗與碳排放。
對信息的加工和傳播自古即有,但結繩記事和寫羊皮書肯定不會比敲鍵盤需要砍更多的樹和燒更多的煤。“IT業目前正成為全球能源消耗量增長速度最快的領域,僅次于旅游業?!蔽④浌臼紫瘓绦泄偈返俜颉U爾默在一次演講中稱。根據一家芯片廠商的計算,一臺電腦每年平均消耗的電能相當于排放了1000磅發電過程中消耗石油煤炭而產生的二氧化碳氣體。
事實上,IT的領域正在擴大到ICT,一個能夠對天文數字進行加工和傳播的系統。由氣候組織代表全球電子可持續性倡議(GESI)完成的《Smart 2020:實現信息時代的低碳經濟》報告稱,2007年,全球ICT行業的碳排放為8.3億噸,到2020年預計將增至14億噸——當人們為擁有一個史無前例的超級大腦和神經系統而興奮時,也不得不面對維持腦細胞和神經元正常運轉需要的能量和呼吸,以及一個越來越熱的軀體。
曾經風靡一時的《人體使用手冊》里宣稱人體有一種自發的智慧,能夠自我調節和康復,并堅決反對西醫里“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機械主義。人體智慧的奧秘在于系統性,即神經系統、免疫系統、循環系統等等的緊密關聯。我們這個星球智慧的奧秘也在于彼此的有機聯系。
“聯系使相隨而服役也,故謂之胥靡,猶今之役囚徒以鎖聯綴耳。”這是《漢書·楚元王劉交傳》對“聯系”的注解。某種程度上,正是對普遍聯系的向往才構成歷史的脈絡:更遠的疆土、更大的市場、更多的人群、更廣的知識,不僅帶來了工業革命和資本的全球擴張,還帶來了二戰的軍事試驗、戰后的跨國企業浪潮和各地研究機構的互通互聯,最終成就了信息技術和信息社會。
“世界各地都在渴望,不是渴望技術本身,而是渴望這種技術能夠造就的事物。”2005年11月16日,在突尼斯信息社會世界首腦會議上,時任聯合國秘書長的科菲-安南發表演講。雖然他認為,信息社會的原動力是自由。但我們不妨認為,對于巴別塔的渴望才是信息社會的內驅力。
“來吧,我們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頂通天,為要傳揚我們的名,免得我們分散在全地上。”《舊約》如是說。人們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信息技術正在變成一座壯觀的新巴別塔,一頭是芯片、顯示器、存儲器、交換機、上萬噸的手機電池和黑壓壓的機房,另一頭是人們聊天、交友、開會、掙錢的欲望。但這座塔不會必然通往天堂,因為它在吃著綠色,吐出廢氣。一只失去棲身之地的南美蝴蝶悲哀地扇扇翅膀,也許就會把我們帶到《后天》的風暴眼。
別去指責這座新巴別塔。危險不是來自太多的聯系,而是聯系還太少。換句話說,這座塔還不夠高,沒有高到讓所有人看到南美的蝴蝶、加速的氣候變暖、環環相扣的產業鏈、其他國家的電子垃圾以及未來的子孫。唯一的解決方案是讓這個鏈條延長,讓這座塔加高,讓我們從“小聯系”走向“大聯系”。
帶頭建造這座巴別塔的人們開始行動了,他們開始運用IT綠色之鏈的束縛力。從英特爾、高通這樣的芯片企業,到面向企業和個人用戶的戴爾、IBM、微軟等IT廠商,從華為這樣的通信設備商,到英國電信、中國移動等通信運營商,再到諾基亞等手機終端商,以及谷歌、騰訊等互聯網增值服務商……”,綠色鏈條上的名單似乎更像一本IT企業黃頁大全。
愛普生在2001年4月推出了《綠色采購法》,那些“取得IS014001認證或具有環境管理體系”的企業將成為愛普生的供應商;惠普則表示要打造一個以自己為中心的綠色供應圈,“不僅自身支持綠色,支持環保,同時將合作伙伴、供應鏈管理等的環境指標納入整體考核體系。
英國電信的目標是到2020年將其碳排放量降低80%。其首席執行官韋華恩(Ben Verwaayen)認為,對于一家電信公司來說,當其用戶要求其達到某一減排標準時,公司可以要求它的供應商在減排方面也做出一些成績,這樣就在商業圈子里建立了一個環?!斑B鎖效應”。沒錯,所有那些宣稱以客戶為中心的IT企業都要注意了,不遵守綠色鏈條上的新游戲規則,就會讓自己遭遇壁壘。
同樣的事情還在更多產業鏈上發生。當一家為沃爾瑪提供牙膏的中國企業發現自己的訂單減少時,應該意識到這是由國際跨國企業組成的供應鏈領導聯盟(Supply ChainLeadership Coalition)與非盈利組織碳披露項目(CarbonDisclosure PrNect)合作的結果。一個遠在倫敦的機構的報告就可以改變自己的經營業績,這也是另一種蝴蝶效應。
無論綠色產業鏈如何復雜,最根本的投票權還是來自消費者,也即你我。正是親身體驗了春日狂風、六月飛雪、嬰兒結石以及燃油漲價后,才形成了一種強大的輿論導向,足以讓產業為之改變。只有普通人的“綠色之戀”才能讓“綠色之鏈”長久。
“一定要買一輛車,有了車你才有自己的生活空間。”一個同學邊開車邊用非??隙ǖ目跉鈱ξ艺f,窗外閃過一座座造型奇特的高層建筑,隨后就遭遇了堵車。是的,我們都想把自己從公共領域里區別開來。但正如托馬斯·弗里德曼在新書《世界又熱又平又擠》中發問的那樣:當一個平坦的世界遭遇一個擁擠的世界,將會怎樣?
我們的聯系很深,但我們的認識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