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刑法機能與刑事政策的內在關系

摘 要:刑法的機能是刑法通過其制定及其現實化的過程所應具有的功效，其內在要素主要有行為規制機能、社會保護機能和人權保障機能。刑事政策是指國家為防控犯罪而制定的一系列方針、政策的總稱，其主要功能有導向功能、規制功能和中介功能。厘清刑法機能與刑事政策的內在關系問題，方能使二者內外結合，共同促進刑法作用的完善發揮。

關鍵詞:刑法機能;刑事政策;內在關系

中圖分類號:D641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9)28—0117—02

在現代社會，刑法的機能在維護社會秩序和保障人權方面發揮著巨大的作用。同時，我國的刑事政策在指導刑法的適用、維護社會秩序、保障人權等方面也發揮著重要作用。既然二者在法的層面上具有相同的作用，那么我們就有必要深入二者內部進行考察，厘清二者之間的內在關系，以更好地發揮二者的功能。

一、對我國刑法機能的考察

刑法的機能，是指刑法通過其制定及其現實化的過程所應具有的功效。關于刑法機能的劃分，中外學界有許多不同的提法。目前，德日刑法學界的通說是行為規制機能、法益保護機能和人權保障機能。本文主要是剖析我國刑法機能和刑事政策的內在關系，所以，我們采取從刑法規范的角度的來認識刑法機能，即認為我國刑法具有規制機能、社會保護機能和人權保障機能。

規制機能是指使對犯罪行為的規范評價得以明確，從而規范、制約公民的行為[1]。該機能由評價機能和意思決定機能組成。評價機能要求立法機關預先規定哪些行為在刑法上是無價值的，并規定出犯罪與刑罰的關系，當出現刑法上無價值的行為時，司法機關可以有合理根據對該行為進行價值判斷。刑法規定了犯罪與刑罰的關系，即向公民發布了刑法要保護的各類社會關系的命令，也即刑法要求公民具有抑制實施刑法上無價值行為的決意，這就是意思決定機能。

社會保護機能，是指刑法對社會秩序的維護和控制[2]。“刑法是基于國家維護其所建立的社會秩序的意志制定的，根據國家的意志，專門選擇了那些有必要用刑罰制裁加以保護的法益。侵害或者威脅這種法益的行為就是犯罪，是科處刑罰的根據。刑法具有保護國家所關切的重大法益的功能。”[3] 這表明了刑法的社會保護機能是刑法的本質機能。

人權保障機能是指刑法規范具有限制國家刑罰權的發動、保障個人自由的機能[4]。1997年刑法典明確了罪刑法定原則后，表明我國刑法正式具備人權保障機能。罪刑法定原則要求事先明確規定犯罪與刑罰的關系，以此限制國家刑罰權的濫用，這昭示著我國刑法從立法意義上具有了人權保障機能。我國刑法的上述三個機能是內在統一而又相互作用的，他們的共同現實化即發揮了我國刑法的作用。

二、對我國刑事政策的考察

在我國，維護社會秩序的手段除了刑法外，刑事政策也是一種不可或缺的手段。刑事政策是指國家為防控犯罪而制定的一系列方針、政策的總稱。刑事政策在我國具有悠久的歷史。1979年刑法第1條就明確規定了“懲辦與寬大相結合”的刑事政策。該刑事政策來源于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提出的“鎮壓與寬大相結合”的對敵斗爭策略。1956年我國將“鎮壓與寬大相結合”的對敵斗爭策略修改為“懲辦與寬大相結合”的刑事政策。1983年我國針對社會的治安狀況異常嚴峻的情勢，制定了嚴厲打擊刑事犯罪的“嚴打”的刑事政策。隨著人權保障在各國越來越受到重視，我國“懲辦與寬大相結合”以及“嚴打”的刑事政策均不能適應這一形勢，因此， 2007年我國出臺了“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至此，我國的刑事政策的發展經歷了由“懲辦與寬大相結合”到“嚴打”再到“寬嚴相濟”。這種變化反映了我國刑事政策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不斷的向前發展。

縱觀我國不斷變化的刑事政策，可以發現刑事政策在指導刑法的適用、維護社會秩序、懲罰犯罪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刑事政策的主要功能包括:導向功能、規制功能和中介功能[3]。導向功能為刑事法律的立法、適用指明了正確的方向，使刑法更充分的、更準確的發揮懲罰犯罪，維護社會秩序的作用。規制功能要求國家機關以刑法規定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制定正確的犯罪預防政策并在保障人權的基礎上，提高辦案效率。對于普通公民，規制功能要求公民自動抑制犯罪意圖，不實施侵犯法益或威脅法益的行為。對于犯罪人，規制功能一方面可以保障違法犯罪人的合法權益，另一方面可以抑制他們再犯。刑事政策的中介功能可以起到連接刑事立法與司法的作用。刑事政策通過自身的導向、規制、中介功能與刑法相輔相成共同發揮著懲罰犯罪，維持社會秩序的作用。刑法與刑事政策的關系是相輔相成的，二者的制定、實施主體是一致的，且最終目都是保障公民自由，維護社會秩序，實現正義。

刑法與刑事政策雖有密切關系，但二者畢竟是兩種不同的社會控制手段。二者的區別主要有:第一，作為刑事法之刑事政策化的自然結果，刑事政策的范圍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刑事法律的范圍[5]，為刑法提供指導性知識。第二，犯罪預防上的側重點不同，刑事政策在預防犯罪方面范圍更廣，正如馬蒂所說“刑法如今處在一個叫做‘刑事政策’的更為廣泛、更為開放的整體的核心”[6]。第三，二者在強制性、穩定性、靈活性方面存在差異。刑法以國家強制力為保證，刑事政策雖然也具有一定的強制性，但不是以國家強制力為保障，因此，強制性相對較弱。刑法因嚴格的制定程序和特殊性質，具有明顯的穩定性和靜態性。刑事政策則具有靈活性，處于相對的動態。

三、我國刑法機能與刑事政策的內在關系考察

通過對我國刑法的機能和刑事政策的考察，可以發現我國刑法的機能與刑事政策共同為構建刑事法治發揮作用。兩種社會控制手段的內在關系可以簡要概括為對立統一的關系。

1.外在的對立關系。刑法的機能主要是指刑法在其運行過程中產生的功效和作用，而刑事政策作為刑事法政策化的自然結果，是國家為了預防犯罪、控制犯罪所制定的一系列方針、政策的總稱。雖然，二者在某些方面具有一致性，但是，二者是兩種側重點不同的社會控制手段，在我國刑事法治建設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刑法機能是在刑法產生后，在運行中應該達到的目的。因此，刑法的機能是處于可能性層面的，要想切實地實現刑法這種目的，還需要有具體的實施方案，而這個方案就是刑事政策。因此，刑事政策屬于實踐層面，具有實際的可行性和可操作性。這是刑法機能與刑事政策對立的之一。刑法機能源自我國的刑事法，而刑事政策的淵源除了刑法，還有黨和政府的文件、司法機關的政策性文件等。淵源的差異是二者的對立之二。二者對立之三表現為內在功能要素的對立，一般認為刑法機能主要包括行為規制機能、社會保護機能、人權保障機能，而刑事政策的功能主要有導向功能、規制機能、中介機能，其中中介機能是刑法機能所不具有的。二者的對立之四表現為內在變化方面:刑法機能和刑事政策都隨著社會的發展而變化，刑法機能的變化主要表現在刑法應有的各種機能之間的選擇孰輕孰重的變化。而刑事政策則不同，刑事政策的變化可以徹底的變化，可以完全與先前的刑事政策相反。

2.內在統一關系。刑法的機能與刑事政策雖然存在外在對立關系，但內在核心是統一的。二者在懲罰犯罪，維護社會秩序，保障人權，共同構建刑事法治層面上是一致的。

我國在1979年在“懲辦與寬大相結合”的刑事政策的指導下，制定了79刑法。縱觀79刑法，其并沒有明確確立“罪刑法定原則”。因此，79刑法沒有從實質意義上確立刑法的人權保障機能。與此相對，79刑法卻規定了“類推”制度，由此可見，79刑法在保持刑法的行為規制機能的基礎之上，更加強調社會保護機能。這種偏一的選擇，也表現在這一時期我國的刑事政策上。1956年我國確立了“懲辦與寬大相結合”的刑事政策，這一刑事政策的主要作用就是為了懲罰犯罪，保護人民，維持社會秩序。因此，在維持社會秩序，保護社會層面上，79刑法的機能和“懲辦與寬大相結合”的刑事政策是一致的。1983年我國開始實施“嚴打”的刑事政策。實施“嚴打”是我國刑事政策對這一時期混亂的社會狀態的反應，表明了刑事政策在穩定社會秩序，保護社會方面的積極作用。對比1979年刑法的主要機能，我們可以得出這一時期的刑事政策與1979年刑法機能在保護社會層面上是內在統一的。

隨著人權運動在世界范圍內高漲，人權入憲的呼聲也越來越高。此時，我國在構建刑事法治的道路上又邁出了一大步——97新刑法明確規定了“罪刑法定原則”，并且廢除了“類推”制度。罪刑法定原則的確定昭示著我國刑法在維持原有的行為規制機能和社會保護機能的基礎之上從實質意義上具有了人權保障機能。由上文闡述的刑法與刑事政策的關系可知，刑法典的變化必然會引起刑事政策的變化。在97新刑法的頒布和“和諧社會”政治目標的提出的背景下我國制定了“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要求“該寬則寬”、“該嚴則嚴”、“寬中有嚴”、“嚴中有寬”，及時、有效地化解各種社會矛盾，維持社會的長治久安。“寬嚴相濟”強調在保障人權的基礎之上，科學地協調社會與犯罪以及犯罪人之間的關系，而不是一味的用“重刑”來威懾犯罪人或者以“輕刑”為妥協來實現“表面的”社會和諧。由此可見，“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的精髓是在充分地保護社會的前提下，突出強調了保障人權。1997年刑法的機能和“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均突出了保障人權，在這方面的一致性同樣表現了刑法的機能和刑事政策的內在統一的關系。

參考文獻:

[1]張明楷.外國刑法綱要[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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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木村龜二.刑法學詞典[M].上海:上海翻譯出版公司，1991:9-10.

[4]馬克昌.比較刑法原理[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2:13.

[5]何秉松.刑事政策學[M].北京:群眾出版社，2002:27-56.

[6]米海依爾·戴爾瑪斯—馬蒂.刑事政策的主要體系[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23.(責任編輯/ 吳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