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如何在少數民族地區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當今中國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過程中一個重要的理論研究課題,而處于西南邊陲的云南,又因為有著全國近一半的少數民族在此定居,使得我們在擁有豐富的少數民族文化資源的同時,也面臨著如何在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同時促進少數民族多元文化和諧發展的重大問題。本文試圖以哲學的視野,從對文化與價值觀的本質的理論分析入手,把握價值觀與文化之間的內在聯系,以求回答多元文化的發展與核心價值觀構建何以能夠協調一致的問題。
關鍵詞:文化;價值觀;和諧發展
中圖分類號:B037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9)28—0096—03
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是當前我們國家在建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過程中所面臨的一個重大的理論問題,而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在于我們需要建立一個什么樣的核心價值觀來支撐這一體系,一個社會的健康發展,離不開一套可以凝聚絕大多數社會成員信仰的價值觀。而我們的文化,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我們整個社會核心價值觀的外化,從而形成的“一個有機整體,包括工具和消費品、各種社會群體的制度憲綱、人們的觀點和技藝、信仰和習俗。”[1] 那么,作為人的價值判斷標準的價值觀,如何能夠衍生出我們當今社會豐富多彩的文化?我們又應該如何看待文化的多樣性與價值觀的統一性之間的關系呢?而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們必須首先要弄清楚價值觀的本質到底是什么?
一、價值觀:人類社會的價值評價體系
要了解價值觀,首先要分析作為價值觀評價對象的價值到底是什么?傳統上,學界認為“價值是事物(物質的和精神的現象)對人的需要而言的某種有用性,對個人、群體乃至整個社會生活和活動所具有的積極意義。”[2] 而隨著我們對價值這一概念的理解的深入,有學者又將價值定義為“某一對象(事物、行為、人本身)肯定(或否定)主體(人)生存、發展、完善的需要時,產生的意義、功能和效應。”[3] 我們注意到無論如何對價值進行定義,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在一對價值關系中,客體要對主體(人)具有價值,就必須對主體(人)而言有意義。價值作為一種客觀的屬性存在于價值客體之中,但它在對價值主體發生作用之前只能作為一種“潛在”的價值存在,而只有它所具有的這些自然的屬性對于我們的價值主體產生了“意義”,客體的價值才得以實現,也就是說,對價值主體的“意義”是價值客體的“潛在”的價值即客體的屬性轉化為實際的價值關鍵所在。
客體對于主體的“有意義”,是從對主體某種需要的滿足中產生的。這里的需要包括了物質的和精神的,而人的需要,按照馬林諾夫斯基的觀點又可以分為基本需要和次生需要。基本需要是保證人的機體的得以延續的生理需要,而次生需要是在滿足基本生理需要的過程中產生的新的需要[4]。而人的基本需要又是凌駕于次生需要之上的,因為人的基本需要是人得以生存所必須的東西。
價值觀的多樣性在于兩個方面,從縱向上說,不同的時代,都有自己一套不同的價值觀體系,這是因為人對于自身需要的探尋,實際上是與“人何以為人”這一人類所追求的終極問題的探尋同步發展的,從柏拉圖“認識你自己”開始,我們就開始了一個認識自身的漫長歷程,因為我們只有在認識自己的同時,才會不斷發現自己需要什么,才會認識到什么樣的價值客體對我們有什么樣的價值,并在此基礎上形成具有鮮明時代特征的價值觀。而從橫向上說,每一個時代所形成的價值體系,都是由許許多多不同的價值觀所構成的,即多元的價值觀,而隨著我們社會的變遷,人的需求日趨多樣化,而與之相對應的價值觀也日趨多元化。但是,作為價值觀,始終要朝一個目標前進,那就是追求人的終極價值,這也就印證了核心價值觀存在的可能性,所謂的核心價值,就是作為一個時代價值體系的軸心,引導它們向追求人類終極價值這一目標前進,當然這并不說明核心價值觀是永恒不變的,因為不同時代的核心價值觀取決于我們對人自身的認識,而核心價值觀的不變性主要在于其運動方向的不變性,而決定這一切的最根本原因就是人類從古到今對于終極價值的不變追求。
作為對價值評價依據的價值觀,其最基本的功能就是進行價值判斷,而“價值判斷是一種評價活動的結果,它是評價主體根據價值主體的需要,衡量價值客體是否滿足價值主體的需要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滿足價值主體需要的一種判斷。”[5]但是,價值觀的意義卻不僅僅在于對價值客體對價值主體需求滿足的程度的評價。因為“價值觀是一種評價性的觀點,它即涉及現實世界的意義,也指向理想的境界。”[6]從張岱年先生對價值觀的詮釋中我們可以看出,價值觀不僅具有評價性的意義,而且對我們現實生活和精神生活具有指導性的作用。而價值觀之所以具有這樣的功能,是因為價值所具有的導向功能,這是因為人都在追求一種有意義的生活,這樣的一種亙古不變的訴求形成了人類社會向前發展的內在動力。也是作為這種內在動力存在基礎的價值觀具有了為社會的發展導向的功能,促使我們的社會向我們所夢想的目標前進。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所創造的所有物質文化與精神文化也都無疑展現著我們人類的價值取向和價值觀念。所以說“不同時期的文化創造,總是受到特定價值觀的范導,文化本身也可以看作是價值理想的外化和對象化。”[7] 那么我們如何從價值觀的層面來理解文化,文化與價值觀的關系又是如何呢?
二、文化:人類價值觀的外化
文化,作為一種我們生活中頻繁使用的概念,在哲學上要將其做實體性的準確定義卻非常困難,學術界至今無法給出明確的定論。從純主觀的角度上來講,塞繆爾·亨廷頓對文化的定義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文化是“指一個社會中的價值觀、態度、信念、取向以及人們普遍持有的見解”[8]。而如果從人的角度來詮釋文化,那么“文化就是‘人化’——依人的意義,向人的理想改變世界和人本身,使之美、善、益、雅、自由、崇高……。”[9] 而在衣俊卿老師對文化概念的定義,更是從六個方面進行了詮釋:文化是一種活生生的有機體;是人類文明的總稱;是人的第二自然;是給定的和自在的行為規范體系;是自覺的精神和價值觀念體系;是人的生活樣法或生存方式。
而對于文化最具有哲學意味和思辨性的詮釋,則當屬恩斯特·卡希爾對文化的符號化的解釋:“符號化的思維和符號化的行為是人類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類文化的全部發展都依賴于這些條件,這一點是無可爭辯的。”[10]恩斯特·卡西爾力圖以一種符號化的方式來解釋人類的認知活動和創造性活動。在他的符號文化哲學體系中,人類社會的發展就是一個公式:人—運用符號—創造文化。哲學所要研究的,是人的創造性活動本身,而正是這種創造性活動創造了我們的文化,而人也只有在這樣的創造性活動中才能成為真正的人。
的確,不同的文化之間的確有著不同的價值追求,而且擁有自己的價值觀,但是“我們所尋求的不是結果的統一性,而是活動的統一性,不是產品的統一性,而是創造過程的統一性。”[10] 那么,這種創造文化的活動和過程的統一性在什么地方呢?毫無疑問,這樣的創造性活動無疑只能在價值的層面上實現統一,因為無論是神話還是宗教,語言還是藝術,歷史還是科學,它們的存在都是對于價值主體(人)的有意義,也就是說,它們的存在是對人類的有價值,而對它們的發展也必須統一于我們人類價值觀。這些活動毫無例外的都在顯現著人類對于價值的追求,而這些創造文化的活動,同時也在深層次上顯示出我們人類在一定歷史時期的價值追求和價值觀念。
我們所創造的文化是一個復雜而且多元化的體系,文化的多元性是文化的一個主要特點之一,縱觀人類社會的發展史,我們人類文化的走的是一條不斷豐富,不斷繁榮,且越發開放,越發具有包容性的歷史道路,這樣一條歷史發展的軌跡,與我們人類價值觀的發展軌跡是相“重疊”的,或者更為準確的說,是與自然的“人化”和人本身的“人化”軌跡相一致的。
按照“人化”論的觀點,文化是“人按照人的需要和理想改變自然界和改變人本身(后一方面又可稱為‘化人’)”[11],對于我們為何要“人化”自然,相信大家都很好理解,因為人類社會自產生伊始就感受到自然界對于我們的限制,而這種限制與人追求自由的本性所產生出的人與自然相對立(概念意義上的對立)的這一矛盾,成為人類社會改造自然內在動力的來源。這種人化的過程,實際上就是把自然界中的價值客體所擁有的“潛在”價值,通過價值主體(人)賦予其意義,使其具有對價值主體而言的“有用性”即價值,實質上也就是一個價值的轉化和價值的判斷過程。
作為我們人的本身,最初也是一個自然的存在物,而我們人類社會之所以可以發展到今天如此地步,與我們人類本身對于成為“人”,即理想中的人的追求是分不開的!而我們一直在追尋人之所以為人的問題,也就是“化人”的問題。我們對這個問題的解答,即有從思想方面的解答,也有從物質方面的解答(從廣義上來說,我們人類改造客觀世界就是我們“人之所以為人”問題解答的具體體現——“人化自然器物,勞動成果是經過人‘改裝’了的自然……滲透了人的自由意志和自由精神……蘊含了人的品味、情趣、意義、生存樣態——這些都是‘人’的理念和感性顯現”)[11]。
綜上所述,我們從客觀的視角(卡西爾“符號化”文化的視角),和主觀的視角(從“人化”文化的視角)對文化的內涵進行詮釋。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證明文化是價值觀的一種外化的形式!而我們的核心的價值觀就埋藏于我們的文化之中;我們要看到多元的文化在價值層面的統一,只有認識到了這一點,多元文化的發展與核心價值觀的構建的協調統一才有了理論上的可能性!那么構建核心價值觀對于多元文化的發展又有何種意義呢?
三、構建核心價值觀對于發展多元文化的意義
在討論構建核心價值觀對于多元文化的發展有何種意義這個問題之前,我們首先需要弄清楚當今社會多元文化發展所面臨的障礙的根源所在。在我們今天的世界,一方面,保護文化的多樣性似乎已經全世界的共識;而在另一方面,我們又看到在世界上幾乎每時每刻都有獨特的文化在消失!而且很多獨特的民族文化正是因為“現代文明”的介入和保護而最終走向了滅亡?為何會出現這種自相矛盾的現象呢?
我們首先要從當今工業文明中尋找原因。赫伯特·馬爾庫塞將當今工業化社會稱之為一個“單向度”社會,即是由“單向度的人,即是散失否定、批判和超越的能力的人”[12]。在這樣的一個社會中,工業發達,個人的物質需求得到最大化的滿足,而且正是這樣對個人需求最大化的滿足反過來推動社會的發展,這就因此而形成的工業社會“需求—滿足—再需求—再滿足”的發展模式。而在這樣的發展模式之下,個人因社會對其需求的最大化滿足,以及有自由追求需求最大化滿足的權力而喪失了對工業社會的否定批判的能力和需求!也就是說,是工業文明有對我們需求的滿足使我們失去了批判和否定它的意愿和能力!
而工業社會這種能力,不但使生活在其中的人失去否定它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使外在于它的文化散失它所存在的意義和價值。西方工業文明核心價值觀是以在這樣一條假設為前提的:個人的需求應該得到最大化的滿足!在這樣的前提下,個人的需求就應該的到最大化的滿足(當然同時要尊重其他每一個人的基本需求),而需求,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人欲望廣義上的外化!而我們人最難于克服的就是自身的欲望。
衣俊卿老師在對文化的第一個概念定義中就指出:“文化:一種活生生的有機體”[13],為何我們的文化是“活生生”的?以為文化的傳承與發展無時無刻不依賴于人的創造性活動,而這種創造性活動得以持續的原因,就在于其的“有意義”和“有價值”。而西方文明價值判斷標準所破壞的正是這種“有意義”和“有價值”!文化需要的是發展與傳承,“任何文化傳承或多火上地經歷著變異和變遷”[14],而文化本身又具有開放性的特點,因為“無論是在遠古時期還是在現代,文化的傳播和文化的交流一直是人類重要的生存活動,是文化的基本存在方式之一”[14],而西方的價值文化正是通過在文化的傳承和交流過程中,將自己的價值標準滲透于其他民族的特質文化之中,從而改變這些民族人民的價值觀念,使他們自己文化中所蘊含著真正價值消失,而更為諷刺的是這些滲透活動打著的旗號確是“保護文化的多樣性”。
西方文明價值觀中所謂的“保護”,無外乎兩種方式,一種是所謂的“與國際接軌”,打著文化交流的旗號,以物質利益為誘餌,使少數民族文化成為一種為本民族“牟利”的工具,徹底扼殺其存在本身所蘊含的那種意義和價值觀;另一種是所謂的“化石式”的保護,有意的刻意隔絕少數民族文化與外部文化的交流,使其保持西方人眼中所謂的“原汁原味”,而這種隔絕,本身就是否定了文化的開放性和交流性,使之成為一種僵化而難以發展的“化石”!
那么,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我們如何能夠保護我們國家少數民族地區文化的多樣性呢?如何才能將它們從西方價值觀的魔爪中拯救出來呢?在這種“拯救”行動中,構建我們自己的核心價值觀又有什么樣的意義呢?
我們知道,對多元文化真正意義上的保護,是保護其的“有意義”和“有價值”,就是保護孕育了這種文化背后的價值觀!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一個東西,就是一套我們自己的核心價值觀;而它必須是植根于包括所有少數民族和漢族文化在內的作為一個整體的中華文化!只有我們自己的核心價值觀可以保護我們自己的多元文化的發展與繁榮。
中華文化多元一體,我們整個中華民族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文化共同體”[15],多元的文化使我們多彩的文化看起來雖然有些“貌離”,但實際上各民族文化之間之所以能夠從“和”到“合”,就是因為在我們看似多元的文化之中有著一個共同的根本!也就是所謂的“神合”。這個根本,就是我們所要構建的屬于我們整個中華文明的,能為我們所信仰和捍衛的核心價值,也只有這一核心價值才能成為我們少數民族文化保護和發展的最終依托,任何外來的和臆想的東西都無法取代它的位置或是發揮其作用!而它又是在無形中影響著我們,這就如同一曲美麗的樂章,組成它的多重變奏是多元的,有活力的,而整合他們的旋律又是內在的,穩定的,只有在這種主旋律的協調之下,眾多多元活潑的變奏曲才會具有如此吸引力的魅力,共同構成一曲華麗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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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吳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