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馬克思的異化理論不外在于歷史唯物主義。異化理論是探索歷史之謎的試金石,為歷史唯物主義的研究做好了鋪墊并指明了方向;而歷史唯物主義是馬克思探索歷史之謎的真道路。從試金石到真道路,存在方法上的一次轉軌,但在轉軌過程中異化理論沒有被拋棄,異化理論在歷史唯物主義的創立與闡述中得到科學的豐富與深化,成為闡述歷史唯物主義的重要成分。
關鍵詞:異化理論;歷史唯物主義;鋪墊;相輔相成
中圖分類號:B17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9)28—0083—02
《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自1932年公開發表以來備受關注,其中的“異化勞動”更是引起了爭議,主要就是異化理論與歷史唯物主義的關系問題。關于這個問題學者們觀點不一,至今仍無定論。俞吾金教授認為“異化概念在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中的地位不是象征性的、邊緣性的,而是實質性的、基礎性的。”[1]段忠橋教授卻認為異化概念還不是歷史唯物主義的概念,從而推斷出“它(指異化概念)在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中連象征性的、邊緣性的地位都談不上。”[2]這兩位學者的觀點站在了兩個極端,而筆者有自己的看法。首先,筆者認為,異化理論并不等同于異化概念,筆者要談的是異化理論與歷史唯物主義的關系。馬克思在《手稿》之后的著作中確實很少再用異化概念,但是異化的思想卻貫穿馬克思一生的思想。其次,異化理論與唯物史觀的關系不那么絕對,也并非純粹化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以下簡稱《形態》)作為歷史唯物主義的始發點,又是與《手稿》寫作時間最近的著作之一,一定程度上是《手稿》的繼續。筆者通過通讀這兩本著作,試圖對異化理論與歷史唯物主義的關系做一次較為全面的闡述。
一、探索歷史之謎的兩條途徑:異化理論與歷史唯物主義
在《手稿》中馬克思開始了對歷史之謎的探索,為“歷史之謎”找到答案更是寫作《手稿》的直接目的。
《手稿》以異化理論的演進邏輯探索歷史之謎。異化勞動學說源自對國民經濟學前提的追問,即追問私有財產的人學本質,得到了答案即“私有財產是外化勞動即工人對自然界和對自身的外在關系的產物、結果和必然后果”[3];異化勞動引發私有制,而“私有制使我們變得如此愚蠢而片面,以致一個對象,只有當它成為我們擁有的時候……才是我們的。”[3] 那么消除私有制就迫不及待了,要消除私有制,直接地就是揚棄異化,到達人的本真的復歸。通過這樣環環相扣的追問,從而找到了歷史之謎答案:“它(指的就是共產主義)是歷史之謎的解答,而且它知道自己就是這種解答。”[3] 簡而言之,探索歷史之謎的邏輯推演即是從人的類本質 (本真的勞動)—異化勞動— 揚棄異化—人的本質的復歸(即人類解放)。 很多學者把這個看做單純唯心的人本主義的化史觀,其實不然。馬克思如是說:“人作為現實的類存在物即作為人的存在物的實現,只有通過以下途徑才有可能……這首先又只有通過異化的形式才有可能。”[3] 可見,異化在這里被看成了歷史發展過程中不可跨越的一個階段。而異化的揚棄就是共產主義運動的過程。“歷史的全部運動,既是它的現實的產生活動——它的經驗存在的誕生活動,——同時,對它的思維者的意識來說,又是它被理解和被認識到的生成運動。”[3] 這就是說歷史就是共產主義的生成運動,既是現實運動的生成,又是共產主義的認識運動。
但是,馬克思在之后的著作中拋棄了人學異化史觀,并在《形態》中首次使用科學批判理論框架。用俞吾金教授話語的來講就是從《手稿》到《形態》存在視角的轉換——從“道德評價優先”到“歷史評價優先”,這與阿爾都塞的“斷裂說”如出一轍。在《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對費爾巴哈、鮑威爾和施蒂納為代表的各式各樣唯心史觀的思想進行了深刻的分析和批判,扭轉德國哲學“從天國到人間”的思路,建立自己的哲學思路——“從人間到天國”。在此基礎上,馬克思恩格斯闡述了唯物史觀的基本內容,創立自己的歷史唯物主義體系。“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4] 明確指出了歷史唯物主義的前提即現實的個人。現實個人的物質生產是與動物的本質區別,于是生產成為了人類歷史的邏輯起點。在分析和批判德國古典哲學的唯心史觀的過程中,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唯物史觀的觀點不斷地閃現。在節選本的第四部分,馬克思恩格斯以歷史與邏輯相結合的方法,在更深層次上揭露了歷史發展的規律。馬克思恩格斯找到了探索歷史之謎的真道路。
總而言之,異化理論是探索歷史之謎的試金石,而歷史唯物主義使馬克思找到了探索歷史之謎的真道路。雖說這兩條探索歷史之謎的路徑存在“斷裂”,但并不是說異化理論的研究是無用之功,它為歷史唯物主義的研究做好了鋪墊并指明了研究的方向。
二、異化理論與歷史唯物主義在發展中相輔相成
異化這個概念并非馬克思所創,它最早可以追溯到柏拉圖,而在黑格爾那里這一概念成為古典哲學的重要概念。盧卡奇如此評價異化理論在黑格爾那里的發展“第一次被看作是生存于世界并面對著世界的人的地位的根本問題”[5]。異化一般的含義是,主體創造了客體,但主體創造客體后,客體不受主體的支配,反過來支配、控制、統治主體。馬克思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使用異化的概念。
有學者斷定馬克思在《形態》放棄了異化這一概念,從而論證異化理論在歷史唯物主義之外。確實,在《形態》中“異化”的字眼僅僅出現了三次。其中兩次出現在“這種‘異化’(用哲學家易懂的話來說)當然只有在具備了兩個實際前提之后才會消滅……。”[4] 在這里,馬克思顯然不喜歡“異化”一詞。“異化”另一次出現在“整個歷史過程被看成是‘人’的自我異化過程”[4]。可見,異化這一概念已經不再作為一種話語來論述歷史唯物主義。但是異化概念的出現頻率少并不能斷定異化理論在歷史唯物主義之外。在《形態》中,異化的思想是無處不在的,并且異化概念在歷史唯物主義的闡述中得到了更加科學的解釋,其內涵也更加豐富。
首先,《形態》中完成了《手稿》未能完成的任務——異化勞動的起源問題。事實上《手稿》并沒有找到異化勞動的起源。“人怎么使他的勞動外化、異化?這種異化又怎么以人類發展的本質為根據?”《手稿》中關于異化起源問題給出的答案是很模糊的:“我們把私有財產的起源問題變為外化勞動對人類發展進程的關系,就已經為解決這一任務得到了許多東西。”[4]馬克思把異化勞動的根源歸結為人類發展進程的問題。在《手稿》中,人類發展的本質是勞動,而人類的發展進程是在勞動的推動下發展,這實際上指出了異化勞動根源于生產力的發展。很明顯,這并沒有解決異化起源的問題,但是它確實為解決問題提供了歷史唯物主義的萌芽和研究的方向。在此之后《形態》便對此給予了明確科學的說明。“只要分工還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動對人來說就成為一種異己的、同他對立的力量,這種力量壓迫著人,而不是人駕馭著這種力量。”[4] 可見,這時馬克思從現實生活條件來理解異化,拋棄了“異化的產生是人的本質發展的結果”,從而認為異化的根源在于強迫性的勞動分工、在于私有制。
其次,異化理論在歷史唯物主義的創立中進一步深化。在《形態》中,馬克思徹底告別了傳統哲學思辨的方法,從實際生活條件探討社會歷史發展的規律。當生產力發展到一定水平時,分工出現,而“分工最初起就包含著資本與勞動之間的分裂……分工愈發達,積累愈增加,這種分裂也就愈劇烈。勞動本身只有在這種分裂的條件下才能存在。”[4] 分工是導致資本和勞動分離的最直接的原因,也即是導致異化的直接原因。當分工成為一種常規狀態時,“我們本身的產物聚合為一種統治我們的、不受我們控制的、與我們愿望背道而馳的并抹煞我們的打算的物質力量。”異化勞動創造出了不受自身控制的力量,這是資本主義的內在殘酷性。到了資本主義的大工業階段,勞動“在他們那里已經失去了任何自主活動的假象,它只是用摧殘生命的方法來維持他們的生命。”[4] 在《形態》中的異化理論拋棄了純粹的人本主義色彩,不再是單純地對資產階級的批判和控訴,而是以科學的方法揭示異化的本質以及它在歷史發展中的階段性地位。
再次,《手稿》為揚棄異化找到了更科學、更現實的途徑。《手稿》并沒有指出如何消除異化,“揚棄異化”似乎成了唯一答案。而怎樣揚棄,馬克思以人道主義的異化觀來論證共產主義實現的合理性、必然性,私有制神圣性、被否定的必然性。“共產主義……是通過人并且為了人而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會的人的復歸……。”[3]所以說異化勞動的揚棄就是靠共產主義運動(注意是運動而非形態)。這是抽象的答案,而《形態》對如何消除異化給出了較為科學的答復。“這種異化(用哲學易懂的話來說)當然只有在具備了兩個實際前提之后才會消滅……而這兩個條件都是以生產力的巨大增長和高度發展為前提的。”也就是說只有資本主義生產力水平發展到一定的高度,無產階級的狀況極度惡化,即“人類的大多數人變成‘沒有財產的’人”,并“與現存的有錢有教養的世界相對立”;也只有資本主義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高度,無產階級才具備揚棄異化的物質條件,無需讓“全部陳腐污濁的東西”、“死灰復燃”[4]。另外,生產力的發展使得普遍交往建立起來,無產階級的聯合成為可能。可見,《形態》找到了揚棄異化的物質條件,把抽象的異化揚棄現實化。
可以說,沒有異化理論,歷史唯物主義不是完整的理論;沒有歷史唯物主義,異化理論得不到深化。異化理論與歷史唯物主義在一定程度上是相輔相成的,兩者相得益彰。
參考文獻:
[1]俞吾金.從“道德評價優先”到“歷史評價優先”——馬克思異化理論發展中的視角轉換[J].中國社會科學,2003,(2).
[2]段忠橋.馬克思的異化概念與歷史唯物主義——與俞吾金教授商榷[J].江海學刊,2009,(3).
[3]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61-101.
[4]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形態:節選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11-85.
[5]盧卡奇.歷史與階級意識[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2:19.
(責任編輯/ 吳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