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現階段社會不公的現狀及成因

2009-12-31 00:00:00朱冠艾唐莉

學理論·中 2009年11期

摘要:我國現階段在經濟、政治、社會領域存在著一些社會不公現象，其原因具有復雜性和綜合性特點。客觀地認識和分析社會不同現象的現狀和原因，有助于我們消除初級階段的社會不公，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創造條件。

關鍵詞:社會不公;現狀;成因

中圖分類號:D267.7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9)28—0067—03

一

據權威數據顯示，我國多數城鄉居民對社會公平狀況持基本肯定的態度，認為我國社會總體上比較公平或很公平的合計占到62.3%[1]。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由于生產力發展水平不高、生產關系不完善，社會不公現象仍然存在。《社會藍皮書》的調查數據顯示，人們在13個具體社會領域中，公平感低于50%;在城鄉、地區和行業待遇以及干部提拔等七個領域有較強的不公平感[1]。我國目前的社會不公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經濟領域中的不公平現象。經濟領域中的不公平突出的表現在不斷拉大的貧富差距上。主要體現在城鄉差距、區域差距、行業差距、階層差距四個方面。2005年，城鄉居民家庭人均年收入基尼系數的保守測算值為0.496，最高20%的人占有58.4%的收入份額，而最低20%的人的收入占有份額僅為3%，其收入均值比達到18.2∶1。東中西部之間的收入差距，由于傾斜式發展戰略實施而被進一步擴大，2006年東、中、西部人均年收入之比為2.23∶1.14∶1(西部為1);從2000—2004年，四年間行業差距擴大了1.6倍，按全要素收入來分析，最高收入與最低收入之間相差5～10倍;階層差距方面，收入最高的20%群體的收入，是收入最低的20%群體的收入的33倍[2]。

2.政治領域中的不公平現象。政治不公平主要是指政治資源(政治權力)分配不公。第一，農民的政治權力得不到應有的保障。(1)農民的政治權力行使不充分。在各級人大代表的選舉中，農民代表所占的比例太小，與農民的人口比例不相稱。改革以來，全國人大通過法律把農村與城市選舉1名全國人大代表的人口比例從8∶1縮小到1995年4∶1。意味著農村每一人口的選舉權只相當于城市每一人口的1/8～1/4，這本身已經很不公平。但是，即使按照這個標準，農民代表的名額還是沒有達到要求。2002年末，全國有鄉村人口78 241萬，根據農村每96萬人選代表1人的規定，農村應選出全國人大代表815名，可實際上只有252名，還不到規定的1/3[3]。(2)農民缺乏結社的權利。目前，盡管中國的工人有自己的組織—工會;婦女有自己的組織--婦聯，但是，農民卻沒有自己的組織。(3)農民缺乏政治參與的組織形式和渠道。在當前的中國，農民在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的權力行使受到嚴重的制約;組織化程度因為缺乏結社自由而被阻滯。由于農民的政治參與載體和渠道非常匱乏，致使農民的政治參與出現了非制度化政治參與增多的特點。第二，農民工政治參與的邊緣化。由于各種因素的制約，農民工成為既沒有參加農村政治生活又不能融入城市政治生活的“漂泊的政治人”。據調查，有60%以上的農民工沒有參加原籍的村委會選舉。有2/3的人對當村干部表示“無所謂”和“不想當”。在城里，80%的農民工沒有參與所在社區的選舉，在遇到困難時尋求幫助的對象絕大多數是朋友、老鄉或家人親戚，而極少尋求政府或法院等機關的幫助[4]。第三，在干部考核和任用上的不公平“各單位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內部人控制”的現象，很難體現出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5]。

3.司法領域中的不公平現象。司法不公是指司法結果不公、過程不公和司法內外體制不合理。第一，司法腐敗。既有司法機關及司法人員因知識欠缺而導致的過失誤判(即瀆職)，又有司法機關及司法人員道德低下而故意為之的徇私舞弊、枉法裁判。第二，司法專橫。即司法行為在過程和程序上不開放、不民主，單純追求實體真實而不顧程序正義。第三，司法軟弱。即司法機關或者司法人員應當履行職權而不履行，如對公民或者法人提起的民事訴訟以無法律依據為由拒絕受理，導致糾紛不能解決、權利不能救濟，再如由于地方保護主義的干涉，使一些損害國家利益無損地方利益的案件得不到處理，使秩序無法維護[6]。

4.社會領域中的歧視現象。歧視是一種典型的社會不公現象。它不是以能力、貢獻、合作為依據，而是以諸如身份、性別、種族或社會資源擁有狀況為依據，對社會成員進行“有所區別的對待”，以實現不合理的目的，其結果是對某些社會群體、社會成員形成一種剝奪，造成一種不公正的社會現象[7]。

中國現階段的社會歧視現象明顯。主要是身份歧視非常嚴重。以城市戶籍和城市戶籍的差別予以區別對待的現象仍然十分普遍。農村居民必須交納比城市居民更高的日常生活費用如高價電費等等。農民工在城市中備受歧視。有專家指出，由于戶籍制度的屏蔽作用，城市農民工受到就業、子女入學、購房等各方面的限制。城市農民工認為，在城市里面生活的最大困難，是社會歧視。

5.教育領域中的不公平現象。教育不公指受教育者在起點、過程以及結果方面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從宏觀上來說，教育不公具體表現在:區域教育的不公平，如經濟發達地區教育發展較快和經濟不發達地區教育落后;城鄉教育的不公平，城市教育發展很快，發展程度越來越高，農村教育則步履蹣跚，發展水平則呈下降趨勢;學校教育之間的不公平，如重點學校、示范學校、實驗學校與一般學校之間，由于長期經費投入、師資配備、教學儀器裝備等方面的差距十分明顯;優勢群體與弱勢群體之間的不公平，一些家庭貧困的少數學生還不能實現自己要求讀書、改變人生的愿望，進城務工農民子女與城市原居民子女享受的教育不一樣，殘疾兒童接受教育的條件沒有達到正常兒童的水平等等。

二

中國現階段社會不公是由多種因素交織作用而成，具有綜合性和復雜性的特點。從表層現象上看，主觀認識、社會政策、具體體制等因素與社會不公現象的產生有著高度的關聯性。

1.理性認識不足與社會不公。在較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們對社會主義公平的內涵、社會公平在社會主義價值體系的地位、社會公平對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作用、如何處理公平與效率的關系，等均缺乏一個明晰的認識。

從某種程度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進程，就是我們探索效率與公平關系的過程。改革開放前，一方面是強調生產關系的重要性，“以階級斗爭為綱”，不重視發展生產力;另一方面把社會公平簡單地理解為平均主義，長期吃大鍋飯抑制了人們的生產積極性，社會主義建設進程緩慢。改革開放以后，雖然打破平均主義，但卻過于強調發展生產力、強調效率，而忽略了“兼顧”社會公平，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不顧社會公平;雖然明確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價值目標，但在實踐中卻忽略了社會公平、共同富裕的實現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作為過程需要在社會發展的每一個階段中有所體現。

反思改革開放的歷程，我們在認識上曾經走入一個誤區，這個誤區是沒有辯證地處理公平與效率的關系。過分地強調效率的手段性和公平的目標性，忽略了效率與公平在實踐中的相互轉化;過分地強調效率與公平的矛盾性，片面地認為實現公平就必須以犧牲效率為代價。

認識上的失誤勢必價值導向上的偏差。由于片面強調效率和追求經濟發展速度，忽視了公平這一社會主義首要價值理念在改革實踐中的動力作用，終于導致城鄉差距、地區差距、行業差距、教育不公等問題的出現。

2.社會政策欠缺與社會不公。社會政策是指以公正為理念依據，以解決社會問題、保證社會成員的基本權利、改善社會環境、增進社會的整體福利為主要目的、以國家的立法和行政干預為主要途徑而制定的一系列的行為準則、法令、條例的總稱[7]。

當社會發展沒有把社會公平放在一個首要位置時，其社會政策是不可能過多地考慮社會成員的基本權利和社會整體福利問題的。首先表現為社會政策的弱勢地位。總體上看，二十多年來，中國的經濟目標一直優于社會目標，經濟政策幾乎成為壓倒一切的基本政策。同經濟政策相比，中國的社會政策起步較晚，到了20世紀90年代末期，社會政策才開始得到一部分人社會成員的認同。這就使得貧富分化、弱勢群體、失業問題、農民和農民工、身份歧視、社會保障、機會平等等問題沒有得到很好的重視和解決。社會政策沒有很好地體現公平。最突出的是城鄉之間在社會政策上的嚴重差別。城市居民在社會保障、教育、就業、日常生活、社會福利等各方面政策待遇遠遠優越于農村居民。

其次是經濟政策的失誤。我國二十多年的經濟政策總體上應予肯定，但在某些具體政策上存在失誤，造成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不公平和不協調。以個稅繳納為例，有數據表明，在2005年實行個稅改革之前，中低收入階層是繳納個稅的主力軍，個稅的65%都來自工薪階層。由于對稅收的監管不到位，高收入者往往容易利用多頭開戶、現金交易等手段，偷逃應繳稅款。在曾經很長一段時間，稅收調節社會公平的再分配功能極其軟弱，并且存在強化收入不均等的趨向。2001年中國個稅收入近996億元，僅占總稅收的6.5%。而發達國家平均則為30%。如果按照國際標準15%計算的話，中國個人所得稅流失每年至少在1 000億元以上[8]。

3.體制不完善與社會不公。在社會轉軌時期，我國體制的不完善是造成社會不公的重要因素。我國具體的經濟體制、政治體制、教育體制、司法體制、社會管理體制方面還不完善、不成熟、不健全、不規范，主要表現在五個方面。(1)城鄉分割的二元管理體制造成了多方面的社會不公現象。城鄉分割的管理體制核心是身份戶籍制度，這是造成目前中國社會不公的體制根源。一方面，它直接導致城鄉差距不斷擴大，貧富分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城鄉差距造成的，中國的城鄉收入差距占全國收入差距的40%左右[9]。另一方面，其在政治上也間接導致了農民政治權力維護不足和農民工政治參與的邊緣化。(2)司法制度的欠缺主要表現為司法專橫和司法軟弱，是司法不公的內因。司法專橫是由于司法制度內部欠缺民主機制，使司法不能受到監督從而恣意妄為、專斷獨裁。司法軟弱則主要源于司法體制的欠缺，即司法的不獨立導致司法不能抵抗外來非法干涉，從而嚴重限制了司法人員主觀能動性的發揮，使司法失去了應有的權威和活力，進而放棄職守。(3)政府公共職能的缺失是造成教育不公的重要原因。義務教育是政府的職責所在，其經費應該由政府全部承擔，納入財政預算，但長期以來廣大老百姓在分擔義務教育的成本。政府對教育投入嚴重不足加重教育不公。我國教育的財政性支出占GDP的比重一直較低，2005年，我國教育經費占財政性支出還不到3個百分點，低于發展中國家的平均水平。教育投入不均衡也加劇了教育不公。教育經費主要投向城市和高等教育，農村和基礎教育在其中所占的份額很有限。(4)政治體制的不完善直接造成政治不公平。農民政治權益之所以得不到很好地保護，與現階段的政治安排有著直接的關聯。例如，改革以來，全國人大通過法律把農村與城市選舉1名全國人大代表的人口比例從8∶1縮小到1995年4∶1。也就是說，在人大代表的選舉方面，農村每一人口的選舉權只相當于城市每一人口的1/8～1/4。我國農民沒有自己的組織，沒有結社的權利，主要是國家制度的不合理，不允許農民成立自己的組織。由于農民在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的權力行使受到嚴重的制約;組織化程度因為缺乏結社自由而被阻滯，造成在現實生活中，農民的政治參與載體和渠道非常匱乏。因為缺乏合法的載體和渠道，使得農民的利益訴求不能準確地反映到中央政府，致使政策制定中農民的合法權益往往得不到維護[10]。(5)經濟體制本身的不完善。我國社會主義經濟體制剛剛建立，在很多方面還有待完善。經濟體制不完善的核心是對政府和市場的邊界界定不明確，導致經濟體制運行過程中存在兩個方面的缺陷:一是市場失靈直接導致社會資源分配不公;二是政府“越位”、“缺位”現象并存，不僅沒有糾正市場失靈，反而加劇社會資源分配不公。壟斷和腐敗是現行體制下社會資源分配不公的兩個典型現象。

三

一個社會的公平觀念或公平現狀歸根到底是由這個社會的生產關系以及生產力狀況所決定的。這也是我國現階段社會不公的深層原因。正如恩格斯所說的:“公平不是先驗的、決定經濟關系的東西，恰恰相反，它是由經濟關系決定的……。”[11]

首先，由于存在市場經濟、商品和貨幣，社會不公現象是不可避免的。正如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指出的那樣，不管采用何種分配方式，只要有商品經濟及其產生的貨幣的存在，社會就必然會進入到私有生產者的狀態，就依然會出現資本主義中的不公平現象。列寧則有更加明確的表述:“只要還存在著市場經濟，只要還保存著貨幣權利和資本力量，世界上任何法律地位也無力消滅不平等和剝削。”[12]“在貨幣消滅之前，平等始終只是口頭上的，憲法上的，同時每個有貨幣的人都有實際的剝削權利。”[13]

其次，由于個人消費品分配主要實行“按勞分配”，所以，仍然存在著個人收入的不平等。馬克思指出:“我們這里所說的是這樣的共產主義社會，它不是在它自身基礎上已經發展了的，恰好相反，是剛剛從資本主義社會中產生出來的，因此它在各方面，在經濟、道德和精神方面都還帶著它脫胎出來的那個舊社會的痕跡……至于消費資料在各個生產者中間的分配，那么這里通行的是商品等價物的交換中通行的同一原則，即一種形式的一定量勞動同另一種形式的同量勞動相交換。所以，在這里平等的權利按照原則仍然是資產階級的權利……”，同時，由于“平等就在于以同一尺度—勞動—來計量。但是，一個人在體力或智力上勝過另一個人，因此在同一時間內提供較多的勞動，或者能夠勞動較長的時間;而勞動，要當作尺度來用，就必須按照它的時間或強度來確定，不然它就不成其為尺度了。這種平等的權利，對不同等的勞動來說是不平等的權利。它不承認任何階級差別，因為每個人都像其他人一樣只是勞動者;但是它默認，勞動者的不同等的個人天賦，從而不同等的工作能力，是天然特權。所以就它的內容來講，它像一切權利一樣是一種不平等的權利。”[13] 現階段，由于勞動要素也參與消費品的分配，無疑更加劇了事實上的不公平現象。

再次，社會不公還有著深刻的歷史淵源，因為“平等的觀念，無論以資產階級的形式出現，還是以無產階級的形式出現，本身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這一觀念的形成，需要一定的歷史關系，而這種歷史關系本身又以長期的以往的歷史為前提。”[14] 現實的社會不公的所有狀況均與歷史的沉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無論體制、政策、還是理性認識莫不如此。城鄉二元分割體制是在20世紀50年代以后逐漸建立起來的，是計劃經濟體制的產物。司法體制、政治體制的缺失是我國長期以來人治、法制不健全的歷史延續。在一個有著幾千年封建社會歷史的中國，社會公平作為一個現代社會價值理念的普遍確認、并在實踐中得到很好地落實與體現均需要一個漸進的過程。而“真正的自由和真正的平等只有在共產主義制度下才可能實現;而這樣的制度是正義所要求的。”[15]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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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富良.政治制度的缺失與農民權益保護[EB/OL].www.chinaelections.org，2006-09-05.

[4]農民工政治參與，路在何方?[EB/OL].http://dxnw.gansu.gov.cn，2006-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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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永紅.司法不公的表現[EB/OL].中國法治網，2006-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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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孫立平.失衡:斷裂社會的運作邏輯[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59.

[9]獨家采訪五位經濟學家:收入差距拉大不可避免[N].人民日報:海外版，2006-08-09(05).

[10]張富良.政治制度的缺失與農民權益保護[EB/OL].www.chinaelections.org，2006-09-05.

[1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