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與管理

　　一種文化類型是榮譽感還是羞恥感更多來源于與別人的道德行為進行比較，來源于與身邊人們的道德期望進行比較。
　　
　　談到中國文化的特點，不談“面子”這個概念恐怕是個很大的遺漏。“樹活皮，人活面”形象地表述了面子在中國人生存價值中的位置。“互相給面子”，“不能駁人的面子”，是很重要的為人處世之道。面子對我們中國人既然如此重要，在中國做管理也就不能不顧及面子。
　　一北歐公司北京分公司負責人跟我講過一件事。他剛來北京工作時，碰到一件比較難辦的一件事。辦公用品費用太高，每個月本、筆以及其他文具用量很大。有的員工不太自覺，領回去老婆孩子親戚朋友一起用。想限制大家不讓領吧，與北歐企業的文化不符。北歐企業非常講尊重人，相信人，講人性化管理。怎么辦?有人給該負責人提了一個不錯的建議，每個月公布一次，誰拿了多少，結果一下就降下來了。建議者還說，如果一個月還降不下來，那每周公布一次一定可以降下來。中國人好面子，拿多了不好意思。
　　改革開放初年，一位地方大員治理破壞電力設施也是用類似的辦法解決的。偷盜電力設備是非常愚昧的犯罪，罪犯的犯罪收入與給國家或他人造成的損失極其不成比例，偷盜的電線可能賣了幾百塊錢，但是有可能給國家帶來幾千萬甚至上億的損失，而且防不勝防，不可能每株電線桿派兵去守。這位地方領導如何治理的?抓住一個罪犯后游街，游到你親戚朋友所在地，這比槍斃了還難受，很快就治住了。當然，那是改革開放初年的事，現在游街已經不合適了。
　　面子的重要性，顯然與熟人社會有關。在熟人面前有面子問題，在陌生人面前就無所謂面子不面子。所以，我們經常看到這種行為表現，在熟人面前衣冠楚楚，在陌生人面前邋邋遢遢；在熟人面前是君子，在陌生人面前卻成為小人。
　　我們可以區分這樣兩種組織文化類型：陌生人型的和熟人型的。陌生人型文化的只強調人與人的工作關系，人際關系相對來說比較簡單，組織成員只展示職業生活的一面，其他生活方面則隱匿起來。熟人型文化，不僅強調工作關系，也強調非工作層面的關系，組織成員不僅展示職業生活的一面，也展示生活的其他方面，類似家庭般的氛圍。
　　其實東方企業如果要說歸類的話，與西方企業相比顯然應該歸入熟人型企業之列。日本企業十分重視團體文化的營造，職業生活和個人生活邊界融合，雇員的家庭成員與組織也有強烈的認同。我認為，這正是在營造一種熟人型組織文化，利用人們好面子從而提高和改善組織效率。
　　面子對人們行為的影響，其機理說到底應該是一種榮譽感和羞恥感的作用。我們又可以區分出這樣兩種文化，一種文化類型是榮譽感還是羞恥感更多來源于與內心道德信條的比較，符合之產生榮譽感，違背之產生羞恥感，一種文化類型是榮譽感還是羞恥感更多來源于與別人的道德行為進行比較，來源于與身邊人們的道德期望進行比較，超越別人的行為和期望產生榮譽感，低于別人的行為和期望則產生羞恥感；前一種文化，面子對人們行為的作用影響比較有限，重視宗教生活的民族，強調內心的道德自律，屬于這種文化。后一種文化，因為要在與別人的比較當中來確定行為的坐標，比較而生羞恥或榮譽，羞恥或榮譽激發行為，而其中羞恥或榮譽轉化成行為的重要的中間件，就是“面子”。
　　秦暉先生說得對，文化無高下，制度有優劣。一種文化其實是一個民族在其特定生存環境下產生的生存智慧的積淀，確實不好用高下區分。但是作為管理制度和管理辦法卻有高下之別，如果一種制度嚴重地與民族文化不符，與國民性不符，應該歸于劣等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