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宏觀經濟調整很可能呈現出“雙W輪動”模式,即從GDP同比增速來看,中國宏觀經濟在短期為“V”型。但中期卻呈現為“W”型
宏觀經濟超預期反彈的表現
在強大的刺激政策與存貨調整周期的作用下,2009年中國宏觀經濟成功走出了自2008年3季度以來深度下滑的低谷。雖然外貿形勢依然嚴峻,但在投資和消費擴張的引領下,實體經濟出現超預期反彈,通脹預期開始抬頭,資產價格快速提升,宏觀經濟景氣快速回升,中國宏觀經濟整體開始進入“政策刺激性反彈階段”向“市場需求反彈階段”的過渡階段,2009年的宏觀經濟在超預期反彈的表現下呈現出以下幾大特點:
第一,各種GDP、投資、消費、工業增加值、財政收入、企業利潤以及總體宏觀經濟景氣指數等指標都出現了大幅度回升,遠遠超過各級經濟主體的預期,中國宏觀經濟成功擺脫了世界經濟危機沖擊下的深度下滑,實現了超預期的觸底反彈。
第二,從總量來看,GDP同比增速逐季提升,呈現“V”型反彈的態勢,但從環比增速來看,呈現“v”+“倒V”型,中國宏觀經濟并沒有出現2個季度以上的持續加速局面,環比增速的波動表明中國宏觀經濟政策刺激效應已經度過其加速階段,開始步入平穩增長階段。
第三,從經濟增長的因素來看,觸底回升與超預期反彈的因素是多元的,既有內需擴張、存貨調整的因素、也有基數效應的因素,經濟增長的核心動力源依然來源于政策刺激性反彈和存貨周期調整,市場性自發需求依然低迷,具有強烈的局部性和易變性,標志著經濟全面復蘇的核心指標——“市場自我循環、自我驅動的內生增長動力機制”還遠遠沒有形成。中國宏觀經濟處于“政策刺激性反彈階段”向“市場需求反彈階段”的過渡階段,具有強烈的結構不平衡性、動力不穩定性、增長要素缺少互動性等特點。這決定了中國宏觀經濟具有“易變性”,產出缺口依然存在大幅波動的可能。
第四,從經濟結構來看,經濟下滑以及經濟刺激的雙重作用使中國宏觀經濟結構出現了外需比重、重化工比重、東部比重以及單位GDP能耗等指標下降的重大變化,但這些變化大部分具有短暫性和過渡性的特點,中國重化工業的率先反彈、下游產業和出口產業的持續低迷意味著中國結構性問題將進一步凸現。
第五,在極度寬松的貨幣政策與流動性向實體經濟滲透性低下的雙重力量作用下,資產價格快速上漲,地產價格與房產價格同步提升的“正反饋機制”的形成將使房地產復蘇的可持續性受到挑戰。
第六,在貨幣極度擴張、中國經濟率先反彈、全球大宗商品價格恢復性上漲等因素的作用下,中國通貨膨脹預期抬頭,在引領經濟預期逆轉的同時,給中國宏觀經濟復蘇帶來了巨大的沖擊。
第七,雖然由于基數效應、全球經濟走出低谷等因素,自2009年第4季度起,進出口同比增速將大幅度改進,但進口增速的反彈力度將明顯超過出口反彈的速度,中國外需的形勢依然較為嚴峻。
上述七大方面說明了中國宏觀經濟目前超預期反彈具有“政策主導性”、“結構不平衡性”、“動力不穩定性”、“增長要素缺少互動性”以及“總體發展方向的易變性”等特點,未來中國宏觀經濟將發生以下幾種變化:
經濟將會呈現“雙W輪動”的調整模式
在經濟內在慣性、政策持續刺激和世界經濟反彈等多元因素的作用下,中國宏觀經濟將在2010延續增長的態勢,但從周期角度來看,中國宏觀經濟調整很可能呈現出“雙W輪動”模式,即從GDP同比增速來看,中國宏觀經濟在短期為“V”型,但中期卻呈現為“W”型。中國宏觀經濟在2010雖然沒有“二次探底”的可能,但內在矛盾累積的作用下,在2011-2012年依然存在較強的中期下行力量;從環比增速來看,中國宏觀經濟在2008-2010年將呈現“W”輪動的模式,內生的、持續加速的力量還沒有形成,產出缺口存在強烈波動的趨勢。
2010年中國宏觀經濟將步入經濟增長動力機制轉換的關鍵階段,“政策刺激性反彈階段”向“市場需求反彈階段”的全面過渡決定了2010年中國宏觀經濟及其政策選擇可能進入一個“進退兩難”的困境。一方面,刺激政策的持續或進一步放大很可能帶來短期的快速回升和經濟的過熱,但卻可能使政策主導性反彈壓制市場復蘇力量的培育,未來投資驅動增長模式的內在矛盾越來越激化,結構惡化、產能過剩將進一步惡化,從而導致宏觀經濟在中期的不可持續,甚至出現在中期的“第二次探底”;另一方面,簡單采取退出政策將使政策刺激性需求急劇萎縮,剛剛啟動的局部的、還沒有形成自我循環的市場動力機制夭折,宏觀經濟在短期內出現“第二次探底”。因此,如何擺脫“進退兩難”的困境,避免宏觀經濟在短期或中期內出現“第二次探底”,成為考驗2010年宏觀經濟政策組合和政策實施節奏的核心焦點。
“進退兩難”困境需要“以進為退”的策略
“進退兩難”困境還集中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重工業主導的經濟復蘇與結構調整力度加強之間的沖突;二是無就業復蘇與增加就業的刺激方案之間的困境;三是進一步出口刺激、出口快速回升與不平衡調整之間的沖突;四是房地產作為民生產業與作為經濟支柱產業之間的沖突;五是作為地方政府核心財源的房地產土地與作為中央政府農業基礎的土地之間的沖突;六是結構調整進程中“存量調整”與“增量調整”之間的沖突;七是匯率政策調整中“貶”與“升”兩難選擇;八是被中長期投資項目和地方政府“雙重綁架”的貨幣政策在“數量主導型退出”與“價格主導型退出”上的兩難選擇;九是戰略調整問題在短期戰術層面進行獨立實施帶來的“長”與“短”之間的沖突。
在“保增長”、“調結構”、“擴內需”、“促民生”、“管預期”等多重目標的約束下,中國宏觀經濟政策可能面臨政策組合無法實現“有效組合”的困境,宏觀調控目標必須進行重新調整,其中部分目標必須弱化,部分目標必須舍棄。
如何突破目前所面臨的“進退兩難”的困境和多目標約束下的“政策有效組合困境”,是中國宏觀經濟在“政策刺激性反彈階段”向“市場需求反彈階段”全面過渡階段的核心任務。當前中國社會結構的脆弱性、經濟結構的剛性以及結構調整的長期性決定了目前學術界所謂的“以退為退”、“以穩促退”的策略無法達到“經濟全面復蘇”與“宏觀刺激政策順利退出”的二元目標。“以進為退、保持中國較高的增長速度、在高速中調結構、在連續性中謀退出”可能是中國近期的最佳選擇。因此,相對弱化“結構目標”、“通脹目標”、強化“速度目標”是解決多目標約束下的“政策有效組合困境”有效之道。(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