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 雄 赫 萊
卡瑞身材瘦弱,說話時帶著有點愚笨的笑容。他已經16歲,但看起來卻只有12歲。他是塞內加爾首都達喀爾街頭的一名兒童乞丐。在一個秋風簌簌的夜晚,他始終跟著我,即使他明白我一分錢也不能給他。
卡瑞天性樂觀,有一副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的樣子,也很為自己有機會能說幾句法語而得意。他跟著我到了我家門口,和我握握手就走開了。一路上,他沒提過要錢的事。
外國人早已對塞內加爾的兒童乞丐習以為常。在鄉下,隨處可見一群群衣衫襤褸的兒童乞丐隊伍。他們手里拎著空蕩蕩的番茄罐頭瓶,瓶里裝有過路人施舍的糖塊、餅干,還有一點點硬幣。
這些街頭的小乞丐受強勢力集團——宗教修道士的支持和控制。他們白天打發孩子們去乞討,晚上收集討來的錢。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估算:在2004年,塞內加爾有高達10萬名兒童乞丐。
幾個世紀以來,在這個伊斯蘭教義嚴格的國家,兒童必須到宗教學校接受伊斯蘭教育,這種做法幾乎遍及整個非洲西部。可是在塞內加爾,特別是在兒童乞丐“猖獗”地區,乞丐們穿著破爛、面如菜色,一副根本沒有受過教育的樣子。
“兒童乞丐實際上是學生,可他們被拋棄了,沒有人關心他們。”迪歐鉑說道。他是一個非政府救助組織的主任。“兒童乞丐的生活十分艱難,他們常常討不到食物,也沒有衣穿。”
兒童乞丐們悄悄跟隨著行人乞討,從過往的小汽車里討錢。為了得到從車窗里扔出的硬幣而在馬路上飛奔。由于饑餓和疲乏,他們常常露宿街頭。除了少量的孤兒,大多數兒童還得將討來的錢通過父母交給那些修道士。許多家庭將修道士奉為神靈,幾乎每件事都向他們請教,不管是精神上的還是政治事務。修道士的言行深深地扎根在他們的頭腦中。
每次見面都是卡瑞先看到我,他咧著嘴向我跑來,然后在我身邊一直跟著我。跟我一起走的時候,他喜歡在水果攤和有些破碎的人行道之間的小路上走,對那些乞討的兒童也視而不見。可能與我這個世界食品官員在一起,他的身份也提高了吧!
一天下午,我和一個朋友在達喀爾繁華而擁擠不堪的商業街上發現有兩個人跟蹤我們,并企圖行竊。我和朋友正想辦法擺脫他們。這時,卡瑞箭一般奔來,他早將兩個賊的陰謀看穿了!他混在兩個賊與我們之間,為了不使賊接近我們,卡瑞用力推搡他們。兩個賊大怒,為此卡瑞的胸口狠狠挨了一胳膊肘。見事情緊急,卡瑞飛快地跑到街口,向警察報警。
這個事例,讓我看到了卡瑞身上的勇敢和正直。幾天以后,我把他帶到我的公寓,看看有沒有合適的T恤送給他。
在公寓的幾小時里,卡瑞坐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喝著果汁,大口咀嚼著比薩餅。令他無比激動的是,我送給了他一件T恤。在裝入塑料袋前,他把T恤疊得平平整整,然后,對我講起了他的身世。
卡瑞的父母雙亡。他跟姨媽過活。在被送到修道士做街頭乞丐之前,他在學校念了幾年書。
“姨媽不算是個好女人。”卡瑞喃喃地說,“我寧愿去學校讀書,也不愿意到街頭做乞丐。”
卡瑞告訴我,兒童乞丐常常遭到修道士的毒打,特別是在他們不能上交規定錢數的時候。修道士規定,一天300非洲法郎或60美分。在塞內加爾有超過一半的人每天消費不及2美元。修道士做的真是一宗賺錢的好買賣。
“小孩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也開始做壞事。”卡瑞認真地說,“他們喝酒、斗毆、吸毒。但我不那么做。聽,是尼都瑞的音樂。”他突然停下來,對墻角的音響打著手勢。喇叭里傳來陣陣音樂聲,是一個非常著名的塞內加爾音樂家在演奏。“尼都瑞很富有,可是他并沒有為自己花錢,他將錢給了窮人。如果我像他那么有錢,也會那么做。”
看到他緊攥著塑料袋搖著身子離去的身影,突然一個念頭進入我的腦海:他會不會將T恤賣掉換錢?
修道士這種殘害兒童的做法遭到塞內加爾國內外越來越多的人的譴責。許多受到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援助的國際公益組織,不斷給塞內加爾政府施加壓力,要求消除這種不人道的做法。但這是一場艱苦的“戰爭”,因為塞內加爾修道士在社會上有很強的勢力。
迪歐鉑告訴我,公益組織的壓力取得了一些成效。雖然兒童乞丐數量有所增加,但強迫兒童去街頭乞討的現象幾乎消失了。至于卡瑞,我希望他健康地活著,他在這個年齡段已可以養活自己,至少能找到一條路來擺脫乞討。
(責任編輯王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