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堅
摘要傳媒從業人員是典型的中產階層,作為“文化媒介人”,他們是傳媒實踐的主體,會對傳媒的體制變化、產業經營,內容生產、話語表述、風格塑造等有著具體而直接的影響,
關鍵詞中產階層傳媒從業人員文化媒介人
在西方,傳媒產業的從業人員,如記者、編輯等,屬于典型的白領中產階級。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都是以中產階級為主體的社會,媒體從業人員作為中產階級的成員,會在其職業領域中傳達出中產階級的價值觀,維護中產階級的利益。同時,在一個復雜化了的后工業社會、科層制社會,中產階級的政治保守上后衛、冷漠的氣質同樣也會在傳媒從業人員中體現出來,從而使得激進的、有創造性的、個性化的、具思想深度的傳媒產品闕如,代之以大眾化的、娛樂化的、如同流水線般生產出來的傳媒產品和大眾文化。當然,無論傳媒還是傳媒中的人,都有復雜的豐富性,但是作為職業者的中產階級的社會性格會對傳媒有直接間接的影響。則應該是無庸質疑的。在中國,傳媒從業人員是否具有了明析的中產階層身份歸屬,以及對新聞生產有何影響,這是本文中試圖探討的問題。
一、傳媒從業人員的階層屬性
中國的傳媒從業人員的身份是與傳媒本身的屬性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在改革開放前,新聞媒體的記者、編輯們主要是國家干部身份,政治地位、社會地位非常高。在改革開放后,傳媒越來越深入地卷入市場,有了事業和產業兩重屬性。特別是傳媒產業化的趨勢越來越強的情境中。傳媒從業人員的身份也發生了位移,除了部份高層管理人員、資深記者、編輯還具有較強的國家宣傳干部身份,越來越多的從業人員,特別是那些直接與市場打交道的“聘用人員”,其身份的重心應該說是越來越偏向于在市場中尋求位置。
在中國杜會科學院社會所原所長陸學藝主持的“當代中國社會階層研究報告”中,記者、編輯能夠在中國的十個社會階層中找到的位置應該是位列第四,屬于中間階層中的一個類別——專業技術人員階層。專業技術人員在社會階層結構中所占比例約為5.1%。據了解。我國電視、廣播、報紙、期刊新聞行業從業人員數量在75萬人左右。不包括互聯網和出版社單位。”從該項研究來看,中國的傳媒從業人員應該是典型的中產階層。
陸曄、俞衛東2002年對上海新聞從業者調查報告顯示,上海新聞從業者的教育程度基本在本科以上,專業化程度比較高的,平均工資高出上海市民平均月收入近三倍。0中國記者網上一篇《媒體從業人員薪金大曝光》的文章,也認為,中國各大城市媒體的在編|己者,按其收入躋身中國標準的中產階級,也沒有多大問題。人民網傳媒頻道在傳媒視線14期策劃編輯的專題《傳媒人才,讓我如何看清你》(2004)中,指出,傳媒從業人員月薪普遍過五千,由于專業人才特別是資深傳媒人員的嚴重缺乏,用人單位往往拋出誘人“橄欖枝”以吸引“火鳳凰”,這就整體上抬升了該行業從業人員薪資水平。在新聞、時事類節目里,在行業內“混跡”多年的老記們,由于消息來源比較固定且廣泛,能寫出的新聞報道也多,尤其是善于做系列報道的記者們,月薪8000-10000元不成問題。克頓顧問公司的負責人劉智:“中國傳媒人才的缺乏是一個階層的缺乏,是缺乏傳媒經營的職業經理人這個階層。現在的傳媒人多是從事業單位或者行政單位出來,以前不是從事生產型的企業。如今傳媒業在快速轉人一個產業化程度比較高的環境中,在沒有相應人才儲備的情況下,人才缺乏是理所當然的。”。
從一些較為權威的社會職業聲望的調查數據來看,記者、編輯等傳媒從業人員的聲望和社會地位比較高則是有實證依據的。中國社科院的許欣欣以其本人1999年7~8月在中國63個城市抽樣調查獲得的數據為依據,分析了2599名16歲以上城市居民的職業評價與擇業取向:在69種職業中,記者的職業聲望列于第17位,編輯在22位,均處于中上水平。中國社科院的李春玲采用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當代中國社會結構變遷研究”課題組于2001年11-12月在全國12個省及直轄市73個區縣收集的問卷調查數據。列出了81種職業的聲望得分和得分高低排列情況,其中報社記者排在第15位,屬于收入較高并具有社會影響力的專業人員。該文中還列出了161種職業的社會經濟地位指數得分情況,其中記者、電臺主持人、編輯排到了第8位,與司法、教育等行業的專業技術人員,如律師、教師等的社會經濟地位指數和得分排列中的位置接近。
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的知識分子階層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其中一部分隨著中國文化產業與傳媒產業的興起進人了文化媒介人階層,其中有些已經成為“文化企業家”,而有些則屬于“文化白領”。這些就職于媒體等文化產業部門的“新媒介人”,如中關村IT技術精英、廣告企劃人、先鋒新潮藝術家、都市專欄作家、時尚雜志或流行報刊新聞工作者,等等。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大量新興的傳媒、文化產業類學院,學校以及相關專業,為文化媒介人階層的培養與壯大提供了制度性的保證。這些院校/專業的人才培養目標是傳媒、文化與經濟的復合型人才,是未來的“文化白領”、“文化企業家”階層,其特點在于能夠成功地把文化藝術產業化、市場化,把它們轉化為商品。研究者已經發現一些學校與文化產業相關的專業設置與課程體系充分表現出這種人才培養趨向。例如,上海交大文化管理系的主要專業課程有:文化市場營銷學、文化政策學、文化行政學、文化經濟學、文化廣告學、文化貿易學。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中心招生對象則是傳媒人員,經紀人,演藝人,旅游娛樂業者,文化人。職業經理人,廣告人,影視音像圖書出版人員,投資人、管理者,教育培訓、咨詢策劃業、IT網絡人員等。
二、從業者“中產認同”的消極面
當然,除了這些用來說明中國傳媒從業人員中產階層身份的例據,也有很多材料又可以看到他(她)們作為中產階層的其他具有消極特征的方面。
例如,一些媒體專業網站或頻道的論壇上,媒體從業人員尤其是新聞記者、編輯們經常借用英文“消息,新聞”(news)的諧音戲稱自己的職業為“牛”,不乏對自我生存狀況的調侃。2003年3月至4月,中國社會保障雜志社同中華傳媒網進行了媒體從業人員社會保障狀況的互聯網上調查。調查的結果,讓人能夠感知到“牛們”對于職業生涯、生存狀況的一絲苦澀。新聞從業人員是典型的高學歷、年紀輕、“外來工”的“白領”中產階層。從媒體人員的工資狀況看,工資水平超過了各地社會平均工資,但保障水平并不理想,調查對象中的60.3%未與所在單位簽訂勞動合同,61.4%沒有辦理社會保險關系,其中由于“所在單位不給辦理”、“簽訂合同時單位已明確不予辦理社會保險”、“由于所在單位不給辦理致使過去已參加社會保險繳費中斷”的占57.6%。可以說,這是一種“高工資、低保障”的用人辦法。。
現行體制下的媒體行業,普遍存在“在編人員”和“聘用人員”的區分。“在編人員”的工作待遇及福利保障辦法一般參照
當地人事、財政等部門規定執行,而“聘用人員”的酬勞則由用人單位自主確定。又因為人事代理、報社聘用、部門聘用等區別,進而導致待遇不一,甚至同工不同酬,這部分人不在少數。一些被聘用的記者,奔走在采編前線,卻沒有獲得所供職單位合理待遇。高要求和“末位淘汰”的警示,使部分新聞從業者陷入了這樣的生活狀態:一線記者的手機24小時開著,事件發生就是開工命令。哪里有新聞,哪里有事件發生,就隨時奔向哪里,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周末”,什么叫“正常工作日”;編輯們則常年上夜班,睡眠不足,生活規律顛倒。
在“記者之家”的論壇里,一個署名為“心寧”的女記者曾寫了一篇《報社的單身女人想哭》的文章,一石激起千層浪,短短時間,有大量跟貼,有同病相憐的,有出謀劃策的。女新聞工作者的情感問題、生活質量問題、健康問題、職業傷害問題再度成為人們關注的熱點。有調查顯示,一半以上的新聞從業人員處于患病或亞健康狀態。有資料顯示,從事記者這個職業的人結婚率較低,離婚率較高。高強度的工作,繃緊的神經,常年睡眠不足,“要不要陪著記者這個職業慢慢變老”是圈內熱門的話題之一。
傳媒從業人員沒有成為真正的有豐厚的收入、牢固的社會保障和穩定的福利待遇的專業人士,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媒體從業人員的思想方法、工作模式、寫作風格、價值判斷和道德標準,使得中國媒體朝著娛樂化、小報化發展。
三、媒介文化人對于傳媒生產的影響
作為社會中層,也作為向社會提供信息產品與服務的普通傳媒從業人員,是傳媒實踐的主體。他們的職業工作中,在操作層面。仍然會對傳媒的體制變化、產業經營、內容生產、話語表述、風格塑造有著具體的直接的影響。
在西方后現代社會,“新型文化媒介人”從事符號產品的生產與服務工作,包括市場銷售,廣告人,公共關系專家,廣播和電視制作人,表演者,雜志記者。流行小說家及專門性服務工作(如社會工作者、婚姻顧問、性治療專家、營養學家、游戲帶領人。他們對一致性認同、偽裝、表象、生活方式及無止境的新體驗,都感到非常神迷;他們積極地促進了使諸如體育運動、時尚、流行音樂、大眾文化等成為合法而有效的知識分析領域。這些文化媒介人為消解橫亙在大眾文化與高雅文化之間的舊的差異與符號等級,提供了有效的幫助。所以,新型文化媒介人就助使了知識分子的文化商品及知識分子的生活方式,傳播到了更為廣泛的人民大眾中去。“在向廣大觀眾傳播知識分子理念的過程中,他們扮演起了媒介人的角色,也扮演著文化企業家的角色。
在當代中國,部分傳媒從業人員也成為“新型文化媒介人”,他們伴隨著社會文化的轉型和產業結構的變化而產生。傳媒服務業、媒介工業、影像工業的發展以及隨之產生的符號商品的大量增殖等等,都使得中國的“新型文化媒介人”崛起,他們主要供職于文化藝術業、廣播電視業、音像業、新聞出版業、信息網絡服務業、教育業、文化旅游業、廣告業、會展業、咨詢業、娛樂業等等文化產業。”作為中產階層的傳媒從業人員。賦予傳媒內容和傳媒形式以自己階層的某些特性,在具體的傳媒活動的實踐中多少能有意無意夾帶著中產階級的視野、趣味和利益權衡。“這批“新型文化傳媒人”在市場取向的傳媒職業當中任職,他們透過種種媒介界定也生產新的文化符號,同時更引領了市民的傳媒消費。并又正當化了他們所型塑的生活風格。
文化媒介人無疑在中國是存在的,當代中國傳媒中充斥了他們的身影、話語和制造的媒介產品,傳播各種流行音樂、時尚、設計、假日、體育運動、大眾文化等內容,操縱著新的消費話語霸權,引導著新的生活方式,塑造著關于“幸福生活”的新的定義和神話。制造著文化繁榮的假象——空前繁多的符號與空前貧乏的思想并存。
人文學者對當代中國文化媒介人,即成為新中產階層的當代中國部分傳媒從業者的批判,雖然很難說有堅實的學理支撐和實證調查的依據,但是其對于當代中國傳媒從業人員中某種現象的直覺把握,仍然應該是有一定借鑒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