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能源大玩家擁向中亞

●本報駐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俄羅斯記者 潘英明 戴明 李亞龍●本報記者 王娜●柳玉鵬

多年前，土庫曼斯坦前總統尼亞佐夫曾宣稱，21世紀將是中亞的黃金時代，這位中亞強人說，要讓他的國民過上像中東產油國家人民一樣富庶的生活。尼亞佐夫勾勒的前景現在看來已經比較清晰了。14日，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正式通氣，令幾個中亞國家很興奮，哈薩克斯坦總統甚至認為，古代絲綢之路將因此復興。在能源緊張日益突出的今天，中亞以其豐厚的油氣資源儲備備受世界青睞，被譽為“２１世紀的能源基地”，土庫曼斯坦等地則成為世界石油巨頭頻繁出沒的“公關場所”。然而，由于政治、歷史等各方面的原因，中亞的油氣出口并不順暢，繞道俄羅斯出口歐洲一度是唯一的“出氣口”。與外界急著進來一樣，中亞國家也迫切希望加速能源輸出路線多元化。正是由于這個原因，中亞人開始打量身邊另一個巨大存在——中國。

中亞出現“重量級玩家”

對于從土庫曼斯坦延伸到中國的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英國廣播公司12日評論說，土庫曼斯坦的天然氣蘊藏量高達20多萬億立方米，是所有前蘇聯加盟國中天然氣蘊藏量第二大國家，僅次于俄羅斯。土庫曼斯坦一直以來被迫通過俄羅斯出口天然氣到烏克蘭，現在希望打破俄羅斯的影響力，并把對中國的天然氣出口作為解決方案之一。這條管線將向中國提供急需的天然氣，而且進一步減少俄羅斯在該地區的影響力。俄塔社評論說，這意味著中亞天然氣市場將出現一個“重量級玩家”。

土庫曼斯坦及哈薩克斯坦輿論均對與中國的合作給予了高度評價?！巴翈炻ⅰ本W站報道了土庫曼斯坦總統接受中國記者聯合采訪的消息，別爾德穆哈梅多夫總統說，中亞氣管線的投產運營將加深土中兩國各領域的合作，也將鞏固中亞地區的安全與穩定，是增強地區福祉的重要因素。別爾德穆哈梅多夫表示，期望在未來30年內，每年向中國出口40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在中哈天然氣管道開通儀式上，哈薩克斯坦總統納扎爾巴耶夫表示：“這是一個巨大的建設項目，它將恢復古代的絲綢之路?！?/p>

不過，西方媒體對于中亞與中國的能源合作反應復雜。路透社12日稱，擁有一些世界最大型的油田、氣田及金屬儲備，中亞成了俄羅斯、中國以及西方進行地緣爭奪的中心。俄羅斯媒體的解讀則有些互相矛盾?！丢毩蟆贩Q，俄專家認為，這一天然氣管道開通表明，中國將成為俄羅斯在中亞的主要戰略競爭對手。中國正在中亞地區不斷擴大自己的存在，今年哈薩克斯坦得到中國100億美元的貸款，將曼吉斯套石油天然氣公司約49%的股份轉讓給中國，而這曾是俄羅斯夢寐以求的。俄能源政策研究所所長米洛夫說：“在中亞，俄羅斯已經遭到戰略上的失敗，現在中亞地區只有一個資金雄厚的大玩家——中國?！?/p>

俄羅斯BFM新聞網的報道則說，俄專家認為，這一管道的開通對俄羅斯利益來說并沒有大的損害，土國天然氣輸往中國要比輸往歐洲好。歐洲一直在爭取得到該國的天然氣，并打算為此修建“納布科”天然氣管道。對于土國向中國輸送天然氣俄方并不十分擔心，俄羅斯的希望是，在該國實現天然氣出口多樣化后，不要與俄羅斯爭奪歐洲市場，俄羅斯一直從土國進口天然氣的主要目的是希望對歐洲形成制約。據俄新網報道，俄羅斯總理普京12月3日在與民眾連線對話時也曾表示，土庫曼斯坦－中國天然氣管道將不會影響俄羅斯建造俄羅斯－中國管道的計劃。他還表示，俄羅斯與中國的合作范圍遠遠超出石油和天然氣。

多年來常常有氣輸不出

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及烏茲別克斯坦是中亞地區的能源大國，有著極為豐富的石油天然氣資源。目前哈石油可采儲量為40億噸，天然氣可采儲量3萬億立方米。據土官方最新公布的資料，土石油和天然氣的遠景儲量分別為208億噸和24.6萬億立方米，居世界第五位。由于前蘇聯的產業分工，目前哈薩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等中亞國家工業及服務業不發達，兩國結合本國實際，都以石油天然氣工業為自己的支柱產業。2008年，土庫曼斯坦天然氣開采量為700億立方米，其中2/3左右用于出口。天然氣出口占了外匯收入的70％。

油氣出口賺取的石油美元為改善國內民生提供了有利條件。在哈薩克斯坦阿拉木圖市，盡管當地物價指數是北京的2-3倍，但93號汽油零售價僅為每升103堅戈（1元人民幣約合22堅戈）。土庫曼斯坦更是以高福利著稱，全國不僅實行免費醫療和義務教育，居民使用水、電、天然氣等也基本免費。土庫曼斯坦從各州飛抵首都阿什哈巴德的時間大致都在1小時左右，機票的價格幾年前按非官方匯率折合成人民幣只有16元左右，如今有了很大幅度的提高，但也不過在20美元左右。汽油的價格為每升2090馬納特，合人民幣只有1塊錢左右，比礦泉水還便宜。

蘇聯解體之初，所有中亞國家天然氣向外輸送管線都通過俄羅斯，而經俄羅斯輸往歐洲的大多數天然氣又必須通過烏克蘭。由于俄羅斯對運輸權的壟斷以及烏克蘭經常不能及時支付天然氣價款，給中亞國家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目前，土庫曼斯坦天然氣仍然主要通過俄羅斯的“中亞－中央”管道系統運出，俄羅斯是土國天然氣的最大購買國。2008年土庫曼斯坦共出口了470億立方米天然氣，僅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就購買了423億立方米。俄羅斯將天然氣采購過來，再賣到烏克蘭及其他歐洲國家。這樣土國天然氣的出口路徑長期被俄控制，出口價格也被壓得很低，與國際市場價格相差甚遠。與許多國家缺乏能源相反，土庫曼斯坦還往往要面對有氣輸不出的尷尬。今年4月，土庫曼斯坦對俄羅斯的天然氣出口因“中亞－中央”輸氣管道在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邊境的一段發生爆炸而中斷。土方指責“俄氣”因國際市場價格大跌而急劇減少天然氣進口導致了此次爆炸，對此俄堅決否認。5月底，管道完全修復，但天然氣供應卻一直沒有恢復。

同樣的情況在哈薩克斯坦也發生過。由于沒有出?？冢_克斯坦的石油出口很大程度上要過境俄羅斯。2007年俄羅斯總理訪哈期間，哈提出將北方輸油管的石油輸送量提高到2000萬至2500萬噸，但俄羅斯以必須為過境石油運輸提供資源保障為由，堅持在最后的議定書中規定1500萬噸的輸送量。

中亞成西方游說場

石油輸出的瓶頸制約了中亞資源大國的發展，也促使它們開始進行多元化的嘗試。1998年，土庫曼斯坦開通了一條向鄰國伊朗出口的天然氣管道，這是土國第一條不經過俄羅斯領土的天然氣出口管道。不過，這條管道的輸送能力有限。今年4月與俄羅斯的事端發生后，土國家通訊社曾報道說，土庫曼斯坦將提高對伊朗的天然氣出口，達到200億立方米。2007年底，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簽署政府間協議，宣布修建沿里海東岸的天然氣管道，最終和“中亞－中央”管道相連。俄官員曾稱，此舉將使土庫曼斯坦向俄羅斯的天然氣年輸送量從目前的500億立方米增至900億立方米。今年3月，土當局還表示了對土庫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天然氣管道項目的興趣，稱一旦能夠落實，土還可以向巴基斯坦和印度出口天然氣。

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也是中亞開拓多元化出口的一個重要戰略。據法國國際廣播電臺報道，哈薩克斯坦能源界人士透露，在開始階段，這條管道僅向中國出口土庫曼斯坦的天然氣，但計劃未來還將向中國出口烏茲別克斯坦和哈薩克斯坦的天然氣。中哈之間此前已經修建了石油管道，中國每年通過管道從哈薩克斯坦接收大約700萬噸原油。

中國與中亞國家之間的能源合作為當地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利益。在哈薩克斯坦，以中石油為代表的中資企業雇用了大量當地員工。一名在中國石油天然氣管道局哈薩克斯坦地區公司工作的哈薩克姑娘古麗娜孜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中哈管道讓我有了用武之地，與中國同事一起共事進一步加深了我對中國的了解和親近感?！痹谕翈炻固?，一名政府公務員對與中國的合作寄予厚望，他對記者說：“土中天然氣管道讓我們不再完全受制于俄羅斯，我們兩國的合作將像天空一樣蔚藍?！?/p>

在中亞探索能源出口多元化的同時，歐盟等許多國家對該地區能源的興趣同樣迫切。早在上世紀90年代開始，美國就牽頭籌建“巴庫―第比利斯―杰伊漢”管線，從哈薩克斯坦的阿克套經巴庫、第比利斯至土耳其的杰伊漢，年輸油能力5000萬噸。西方專家曾承認，建立這條管線的真實意圖是繞開俄羅斯和伊朗，防止俄伊兩國控制里海能源，該管線經濟價值有限，更像是一條“政治管線”。2007年美國《華爾街日報》曾報道稱，土庫曼斯坦前總統尼亞佐夫死后，土庫曼斯坦開始對外開放，西方和俄羅斯的油氣人員隨即絡繹而來。雪佛龍公司、英荷殼牌石油公司、道達爾石油公司、BP公司等大型石油企業的主管，紛紛來到土首都阿什哈巴德，會見新總統別爾德穆哈梅多夫。趕來游說的人中，還有源源不斷的美國官員，他們急切希望重啟跨里海管道的修建計劃。這條管線將使土庫曼斯坦出產的天然氣無須經過俄羅斯便能夠輸送到西方，從而減弱俄羅斯對富藏能源的中亞國家的控制。英國布倫能源公司首席執行官阿圖爾古普塔說：“我們感受到了一絲‘大博弈在土庫曼斯坦上演的味道。”

今年7月，歐盟同土耳其等國簽署了修建納布科天然氣管道的協議，根據計劃，這一新建管道將繞過俄羅斯，把中亞和中東國家的天然氣經由土耳其運送至歐洲。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凱利稱，這一協議是“里程碑式的進步”，將削減歐洲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土庫曼斯坦被認為是該輸氣管道的重要氣源。

找到能源“向東”戰略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中亞問題專家夏義善13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蘇聯解體后，中亞各國獲得了對本國油氣管網的控制權，并逐漸發展“能源立國”戰略，這一戰略的核心即是“能源出口多元化”。對于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三個能源大國來說，能源出口多元化戰略主要是“向西”和“向東”戰略?！跋蛭鳌本褪桥c歐美國家的能源合作戰略，20世紀90年代，中亞地區大力引進外資，歐美跨國公司紛紛與中亞簽訂世紀協議，新的能源輸送網絡開始形成。“向東”戰略主要是與中國的合作，但遺憾的是，中國在一開始并沒有抓住機會，因為中國1993年以前一直是能源出口國，雖然之后成為能源進口國，但量并不大，當時中國奉行“到國外采油不如買油”的戰略。直到2000年以后，隨著中國對石油需求量大增，才開始重視與中亞國家的能源合作。

夏義善說，與中國的能源合作對中亞國家來說具有重大戰略意義，因為中國經濟正在高速發展，對他們來說，中國是“很穩定、很有前景、很可靠”的能源市場，有利于他們實現“能源立國”戰略。而且，中國與中亞是鄰國，開展合作便利，有利于推進整個區域的一體化發展，實現上海合作組織框架下的多邊發展。夏義善說，中國與中亞國家的合作是全方位的，除了能源合作之外，中國還向該地區提供資金貸款支持，促進這些國家工業、制造業、電力、農業等方面的發展，并根據各國的需要，幫助其修建工廠、道路等基礎設施。在吉爾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等油氣資源相對少的中亞國家，中國奉行“多予少取、先予后取，甚至只予不取”的原則，共同促進該地區的發展。中國與中亞各國的合作是“非排他性”的，中俄是上合組織的兩大成員國，上合組織的發展符合兩國的利益需求?！爸袊谥衼啿皇侨ズ驼l爭什么，認為中國要在該地區博弈的思維已經過時了，合作才是該地區的發展趨勢?！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