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褲

胡　堅

在我的學生時代，穿牛仔褲講究的是一個大褲襠；如果再早一點，在我的師兄那會兒。流行的就是大褲腳。這就是時代的特色。

除了版型裁剪特點以外。我們當年還流行在褲子上弄些亮閃閃的配件，在那個人人向往江湖的年代，傳說這東西是可以用于街頭決戰的。男人們都有天生的武器崇拜癥，牛仔褲上的“亮閃閃”作為臆想中的“武器”，尺寸不斷升級，變得前所未有地粗且長。有人不滿原裝鏈子的強度(合金鍍鉻)，還想方設法弄來不銹鋼的，最不濟的一種，也能用煤油洗個自行車鏈條充數。

除了實戰武器打擊敵人肉體，那時的牛仔褲還喜歡印一些粗制濫造的飛禽猛獸搞精神震懾。貴一點的褲子用機器繡花。多年以后我的朋友玩山地自行車，被我不小心看見“FOX”這個牌子的配件，當時的感覺就如晴天霹靂，時光倒轉。一下子回到了十來歲的青澀時光——穿著大褲襠的牛仔褲。腰間掛著鏈子，屁股后面繡著一個大大的狐貍頭——話說這乃是當年最常見的一個logo!

歲月流轉，塵世囂囂，流光容易把人拋。多年以后，雜志上鋪天益地地介紹什么腿形該穿什么牛仔褲的時候，我卻已經離開了校園，不知當今流行又是什么風格?在盲目地追趕潮流時。有一個道理是我們很早就明白的——如果不知道什么比較好，那么貴的那個一般會比較好!

如果用價錢作為標準來衡量的話，普遍看來，牛仔褲的選擇并不太多。大體可以分為三個部分：日本的幾個代表作，歐洲幾個代表作，美國的幾個代表作。

日本牛仔褲和很多日系商品一樣，賣點是其做T--——但是同消費電子產品不同，日系牛仔褲的材料也非常棒。這是因為在這個低技術附加值的行業里，日本人對技術進行了縱向挖掘，從原料的生產上就開始下手，像他們的農業特點一般，糟耕細作——這里打個岔，日本的大米一直不賴，而且嚴禁出口。直到幾年前才打開了一個小口子，但是出口量非常少，單位是論“包”，價格也不低。

再說牛仔褲的材料和做工，雖然這兩點每個廠商都會拿出來說——除此以外，似乎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但是沒有人在這上面比日本人做得更好。牛仔褲誕生之初，用的布有兩個特點，一是厚，二是布幅窄。

牛仔褲用的布料，咱們叫牛仔布，英文里有兩個對應單詞，有叫jeans的，有叫denim的，玩牛仔褲的發燒友言必稱“denim”，英文不好的，也得說“丹寧布”，非以此不能顯示自己是個行家。其實不管是jeans還是denim，材料都是棉，紡織方法略有差異。比如說斜紋的方式，紗線染色排列的方式。

說到棉就有纖維長度的問題。不同地區不同種類的棉桃長出的棉花纖維長度不同，價格也有很大差異。我國最好的新疆長絨棉，纖維長度在世界上排名只能算是中下。有些廠商愛用某些非洲國家的棉，并以此為賣點，實際上卻不過是因為成本較低而已。棉花中的“貴族”——西印度群島的。“海島棉”就很少被人拿來做牛仔褲，因為產量不大，這東西用來做襯衫都不太夠使。

拿到了價格合適的棉桃，紡紗織布，到了顧客手里。最直觀的一個概念就是厚度——在我們當年的江湖傳說里，比較厚的牛仔布能當盔甲使，街頭打斗中刀槍不入。布厚不厚怎么看?很簡單，看單位面積的重量，所以有盎司一說，13盎司每碼，12個半盎司每碼，更多的也有，更少的也有，遇到打仗啊，經濟危機啥的，物資緊張，重量就會降，布就變薄了。至于布幅寬，當年的古董織布機織出來的布幅寬從70－90厘米不等。現在都換大機器了，1.5米甚至以上。

當年用70厘米的窄幅布做褲腿。一段距離內的布只能做一條——兩條腿排列不下，除非做童裝——另一條得豎著再往后排。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布的邊緣會出現在褲腿的縫頭里。

注意，織布的時候，是有個布邊的，不然毛毛茬茬容易抽絲，那就毀了布料。而這個布邊，一般是用紅色的線織進布料里的。所以，牛仔褲的發燒友很喜歡翻開褲子看里邊的縫合線上，是不是兩個布邊拼出來的!這個叫“赤耳”，不光日本的牛仔褲有，其他地方也有，只是都不太多罷了。可以想象，這樣運用仿古工藝制造出來的面料，再做成褲子，無疑是精工細作。成本較高的精品。于是“有赤耳就好，沒有就不好”就成了很多家伙看牛仔褲的標準。只是這個標準高了點，前兩年我看了國內levi，lee很多專柜，都沒看到這玩意，當時國內專柜水平可見一斑。

不過還有個壞消息。很多山寨廠商知道有人喜歡這個，于是也做赤耳布邊。對剛入門的虛榮者來說無疑是個考驗。

再說美國，levi這個牛仔褲的祖宗就是美國的牌子，類似的還有wrangler，lee。這三個也是美國牛仔褲的代表，其中以levi的歷史和傳統最正，wrangler老贊助美國那個牛仔大賽(讓人騎牛來回顛那個節目)。具體到產品方面，感覺上區別都不大，特別是在國內專柜，產地變更對質量影響似乎更大一些。

隨著這些年出國留學人員的增多，國內逐漸開始認清某些品牌的真相，例如美國打折時20多美元的褲子在中國賣700多，質量甚至還好些，于是讓很多人覺得劃不來，郁悶，甚至氣憤。不過要穿褲子的人總不能光著屁股——別去管那些“劃得來劃不來”，劃不來少買點就是了。

再看歐洲的幾個代表品牌diesel， energie，replay，G-star。很多人喜歡這個調調，但是我總覺得某些產品看起來實在是慘不忍睹。和美國的相比，他們原應該勝在設計，但是在一個缺乏牛仔文化基礎的世界里，要在美國人發明的勞動褲上做出時裝特色，結果自然不會很美妙。也許在高端的產品或者更高的品牌(如D&G)，走設計師路線(design shop)，在時裝特色的細節設計和制作上能讓人覺得愉悅，但是價錢肯定不能讓人愉悅。

最后回頭看日本。以evisu為例，日本人的特色是精細，他們的細節并非體現在設計上，而是某些材料的運用。比如古董布，比如繡，比如屁股上人手畫的油漆曲線——這個東西我覺得意思不大，紀念版的好像還有金紐扣。

但是evisu最常見的就是大褲襠低腰褲。褲腿肥，乃是綜合了上個世紀90年代前期和后期兩個時代的特色，還有點黑人說唱的風格，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叫“腦殘”。問題是evisu在要價上相當地清醒。人民幣兩千多。

大概是看日本人掙錢眼紅，香港人搞了個“赤猿”——red monkey co，就是學的日本人的這個風格，古董布加精裝飾。屁股上繡大面積的畫——還是日本風格的浮世繪。這樣的東西基本只能擺在玻璃盒子里看，拿出來穿的話，在凳子上坐一坐，真絲刺繡的光澤就要損失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