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雄
把擴大內需的重頭放在住房和汽車消費上,是否考慮過它們與一般的消費大不相同?
在上個月的專欄中,我請教過北京大學教授宋國青,何以說進入股市的銀行新增貸款不多呢?在7月6日出版的《財經》雜志上,我讀到了宋先生寫的“貸款是否進了股市”一文。
宋國青認為,貨幣方面的統計數據,并不支持大量新增貸款進入股市的猜測。
“在央行公布的《存款性公司概覽》報表中有一項是‘其他存款,就是股市的客戶保證金。這一項在2008年11月為8483億元,最近公布的數據是4月的11685億元;五個月累計增加了3203億元,而同期貸款增量是5.98萬億元。前者與后者的比例為5.4%。還可以肯定的是,這3203億元的股市保證金增量中,有相當大一部分來自以工薪收入為主的家庭。”
客戶保證金的增加值就是股市新增的資金?我想了好久,越想越糊涂。所謂客戶保證金,應該就是客戶在開戶機構所存的現金余額,這里有一部分是新增的資金,但更多的新增資金已經買了股票。客戶把錢放到券商這兒,不是為了存錢。有多少錢是保證金,多少錢是股票,在市場強烈看多的狀況下,不言而喻。
所以,進入股市的資金與同期貸款增加的比例絕不是5.4%。那么,究竟有多少貸款進了股市?很遺憾,我得不出這個數值。
但常識和經驗告訴我們,在實體經濟不景氣時,如果銀行大肆發放貸款,錢往往會跑進容易起泡沫的股市,接著會再蔓延至房地產。由于股市沒有進入門檻,誰都可以進來。即便股市起不來,割肉套現都容易。雖然房地產有周期性,一不小心會套牢,但是,房地產在泡沫大時,流動性也很強。比起大部分行業,房地產仍極具投機性。所以,在滬深股市“見底”半年后,房地產市場也終于又“大爆發”了。
我看到中電和中化等“國家隊”進場,拍得了北京“新地王”。于是,我推理,說不定這些“國家隊”的資金早已進入內地和香港股市。對于這一點,許多市場中人早已有所感受。區別在于,我們在股市中只能稱之為“神秘資金”,而潘石屹在房地產拍賣會上一眼就看明白了對手。他輸在明處,盡管委屈,但比股市要好多了。
不管對錯,我們欣賞宋教授努力檢證猜測的態度,使我們對問題的認識更進了一步。其實,還有一些同樣重要的猜測需要我們認真對待。
比如,股票的財富效應究竟如何?這個在當年網絡科技泡沫中最熱門的提法,隨著其后股市財富灰飛煙滅,已經少有人提了。后來,美國房地產泡沫又起,格林斯潘先生在2007年出版的回憶錄中,對“居者有其屋”帶給美國經濟的好處大加贊賞。不幸的是,房地產泡沫就在這一年破滅了。最近,格林斯潘又在提“股票價格”的重要性了,用句比較粗野卻形象的話來說,就是格林斯潘身邊的兩個馬桶只有一個蓋子,房地產、股市輪番蓋,哪個太臭蓋哪個。格林斯潘說這是“創新”,我看是美國(可能已滲透至全球)對虛擬經濟已經上癮,戒毒是不可能了,沒有嗎啡,就用大量的搖頭丸。
股票和房地產漲了,確實讓持有人感到有錢了。不過,房地產每月的貸款本金和利息照樣得付,如果只有一套房,還不能套現,哪有余錢擺大款?股票漲了,確實可以套現,但一般老股民都知道,只有錢往券商那里撒,哪有錢拿出去的道理啊。資本增值,營造出“錢生錢”的復利效應是第一位的。財富效應中的消費觀不但不能實現,倒是起反作用的。一般人在沒迷上股票前,還能消費,一旦與復利效應對上眼了,節儉啊,資本家的天性啊,新教倫理啊,全來了。不明白嗎?看看巴爾扎克的《高老頭》吧,當年我們批判,現在我們實踐。
另外的猜測是,房地產高漲究竟能拉動宏觀經濟上漲多少?能持續多久?中國經濟從上一波低谷走出,到底是由于我們加入了WTO,從而使出口上了大臺階,還是由房地產拉動的?這需要搞清楚。當年住房政策改革把整個相關資產和財富盤活了,現在還會有類似的政策效應嗎?更宏大的城市化運動,在已形成的利益格局下,如何推進?從世界經濟發展歷史看,以往各國的城市化運動,都不是在房價脫離經濟收入的高漲過程中實現的。
最后,我們擴大內需,如果把重頭放在住房和汽車的消費上,是否考慮過它們與一般的消費大不相同?2003年,基金就把汽車和彩電消費混為一談,大買汽車股,結果大敗。汽車和房子在國際上的分類是周期性股,而一般消費品是非周期性股。道理很簡單,一戶人家的電視機可以從一臺到兩三臺,而且可以隨時扔掉,可他們能擁有幾輛汽車?更重要的是,電視機有大規模的二手市場嗎?房子就更加不同了,其中的道理,不言自明。一言以蔽之,房子、汽車是一種極為特殊的不可持續性的消費。■
作者為《科學與財富(Value)》(www.valuegood.com)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