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蓄過剩、外匯盈余，中國緣何仍大規模引進外資

胥　顥

眾多優惠條件所造成的資源價格扭曲契合著外資產業轉移的需要。這里的資源不僅包括自然資源，也包括勞動力、土地以及環境資源。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以錢納里和斯特勞特的“兩缺口模型”作為引進外資的理論基礎，來論證發展中國家引進外資發展本國經濟的必要性。從中國的情況來看，自1994年以來，并不存在儲蓄缺口和外匯缺口，而是年年出現儲蓄過剩和外匯盈余，儲蓄和外匯能夠滿足經濟增長的高投資需求和進口國外資本品的外匯支付需求。但中國仍在大規模地引進外資，這顯然與“兩缺口模型”相矛盾。那么，應當如何看待當前中國外資的需求與供給呢?

引進外資為什么

有幾種觀點將外資看成彌補傳統“兩缺口”之外的其他缺口的工具：

引進外資是為了彌補“技術缺口”。一國經濟除存在儲蓄缺口和外匯缺口這兩方面數量上的制約外，還存在第三種形式的缺口，即技術缺口，將技術缺口加入到前兩個缺口當中，成為三缺口模型，能夠很好地解釋中國的引資行為利模式。

引進外靛為了彌補“隱形儲蓄缺口”。由于儲蓄在通過銀行或金融機構向投資轉化時存在困難，并不順暢，中國實際儲蓄不能迅速完全轉化為投資，即存在“隱性儲蓄缺口”。殷成東、賀向明分析了當前我國儲蓄——投資轉化過程中存在的制約因素，認為由于國內儲蓄不能有效地轉化為投資，形成了儲蓄過剩和資金不足并存的矛盾。在這一背景下，引進外資仍有其積極意義。

引進外資是為了彌補“就業崗位缺口”。中國是一個人口大國，引進外資特別是勞動密集型的產業能夠有效緩解就業壓力，彌補就業崗位缺口。外商直接投資一方面通過直接效應帶動中國就業，另一方面通過擠出國內投資和提高生產率水平產生了減少就業的間接效應。但綜合兩種效應的最終結果表明，外商直接投資對中國就業產生了顯著的積極影響。

引進外資是為了彌補地方政府的“政績缺口”。“政績缺口”十一個地區現有資源可供支撐的經濟發展速度和本地區領導期望達到的經濟發展速度之間的差距。由于中國當前財政體制和干部考核體制的原因，各級地方政府在任期內往往將迅速做大GDP總量作為重要目標，而引進外資則是實現此目標的快捷方法。

引進外資是為了彌補“產業結構缺口”。經濟發展的根本在于經濟結構和產業結構的不斷優化升級，引進和利用外資有利于發展中國家的結構調整和實現經濟增長。

外資涌入中國的四大理由

原因之一，根據壟斷優勢理論，跨國公司擁有包括技術優勢、規模經濟優勢、資本優勢、組織管理優勢以及對銷售渠道的控制權等在內的壟斷優勢，確保其在競爭中勝過東道國同類企業而獲得壟斷利潤，因此促使其對外直接投資。

原因之二，根據產品生命周期理論，產品周期可劃分為新產品創新階段、成熟產品階段和產品標準化階段，跨國公司的對外直接投資是公司在產品周期運動過程中，因生產條件、競爭條件等區位因素發生變動所作出的理性選擇。當產品進入成熟階段后，國內市場趨于飽和，國外消費者也已完全接納了這種產品，國外需求則不斷增加。產品生產者開始通過對外直接投資，實現當地生產和當地銷售，以降低生產成本或繞過貿易保護的限制。在產品進入標準階段以后，產品的生產技術由于貿易和投資的外部性逐步擴散，競爭的結果使得技術領先企業開始利用直接投資，逐漸把生產基地轉移到低成本、低收入的發展中國家，然后再把產品返銷到跨國公司母國和其他國外市場。

原因之三，根據內部化理論，跨國企業進行對外直接投資的真正動因和優勢，是企業通過內部組織體系和信息傳遞網絡以較低的交易成本在內部轉移這種優勢的能力。只有進行直接投資，在國外建立自己能夠控制的子公司，才能以較低的交易成本將技術優勢轉移到國外，從而有效地克服國際中間產品(原材料，零部件。知識等)市場的不完全性。防止技術優勢的迅速擴散或失密，使企業能夠擁有持續的技術競爭優勢。

原因之四，根據邊際產業擴張理論，企業對外直接投資應該從本國(投資國)已經處于或即將處于比較劣勢的產業(也稱邊際產業)部門依次進行。這些產業雖然在投資國處于比較劣勢，但在東道國，這些產業的比較優勢卻正在形成之中。這一理論能夠很好地解釋發達國家將資源密集型和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到發展中國家的現象。

優惠條件扭曲資源價格

在1994年之后雙缺口不缺的條件下，外資之所以仍然會大量進入，從供需綜合的視角看，是因為需求方的主客觀條件仍然契合著供給方的利益訴求，這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眾多優惠條件所造成的資源價格扭曲契合著外資產業轉移的需要。這里的資源不僅包括自然資源，也包括勞動力、土地以及環境資源。長期以來，中國資源產品價格受政府管制，明顯偏低，水、電、油、氣等的價格明顯低于國際平均水平。同時，由于勞動力缺乏有效的組織和保護，議價能力偏弱，多年來其價格增速遠遠低于GDP增長速度。而對于引資主體的地方政府而言，引進外資的數量目前幾乎已成為各地方對外開放程度的一種標志，也成為考核地方政府官員的一種指標。為了吸引更多的外來投資，各地政府競相制定優惠政策，除了在稅費方面給予優惠和減免外，用行政權力向農民低價征地，然后辦開發區以低價出讓土地招商引資已成為地方政府的通行做法。面對這樣低的資源價格，一些發達國家多年前就已開始未雨綢繆，大力發展高科技、高附加值的新興產業并借機實現產業升級，而把那些高能耗、高物耗、高污染、勞動密集型的夕陽產業轉移到發展中國家。

其次，發展水平低下所造成的優質項目的稀缺契合著外國產品更新換代的需要。其實很多情況下國內并不缺資金，利用外資發展經濟與其說是引進資金，不如說是引進優質項目。但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外資所提供的技術不可能是最先進的技術，使中國只能充當一個技術上的追隨者而不是超越者，同時，外資進入對我國技術進步的正面影響到底有多大也還值得進一步研究。

另外，金融系統對內資企業的融資支持效率低下，外匯市場不完善契合著外資的套利需要。從金融參與投資過程的角度分析，可以發現金融系統對企業融資支持的效率低下以及外匯市場的不完善給外資進入提供了巨大的空間。

銀行作為金融中介，需要具備發現、尋找和評價有能力的企業家，不斷地向具有生產優勢的企業提供融資支持的能力。在這方面，我國商業銀行雖然具有很強的儲蓄動員能力，但在對貸款項目進行評估和選擇，進而選擇貸款發放對象上卻未必都合理。

中國的資本市場盡管經過多年的發展取得了顯著的進步，但從總體上仍然還不是一個規范的、完善的市場，從而降低了資本市場對企業直接融資的支持效率以及將國內儲蓄轉化為投資的程度。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外匯市場上人民幣“漸進式”緩慢升值方式。這種可以明確預期的匯率變動方式會吸引更多的國際投機資本流入，獲得無風險套利的機會，從而進一步加劇國際收支失衡，違成流珈陸過剩。這是外匯市場不完善造成外資進八的另一重要原因。

優惠政策亟需打破

由以上的分析，應該從以下四個方面著手：第一，逐步取消對外資的各類優惠政策，打破阻礙資金流動的無形障礙，平等對待各類資金的合理流動，使內外資能夠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競季。第二，打破資源產品生產中的行政壟斷，理順國內各類資源的定價機制，使其價格真正反映稀缺性，同時加大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第三，提高國內企業的自主創新能力，鼓勵其研發和生產出真正滿足老百姓現實和潛在需求的優質產品。第四，深化我國金融體制改革，加強投融資體系建設，提高金融系統轉化國內儲蓄為國內投資的效率。加快外匯管理體制改革，采取措施滿足各類利益主體對外匯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