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旭
人的服裝。上曰衣。下曰裳。總起來是衣裳。《詩·齊風·東方未明》中有“東方未明,顛倒衣裳“的句子。人之需要衣裳,最早肯定是出于最實際的考慮:生理上。為了御寒:心理上,為了遮羞。以后,社會生活復雜了,實用的范圍更廣泛了,問題也更復雜了。鬧不好甚至引起政治糾紛。戰國時的趙武靈王為國防的目的提倡胡服騎射,僅做上層人物的說服工作就簡直到了苦口婆心的地步。那大約是中國歷史上最早見于典籍的關于服裝變化的一場爭論。所謂“法度制令,各順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禮世不必一其道,便國不必法古”(《戰國策·趙策·二》),使服裝的變化與否一開始就蒙上觀念的進步與保守的色彩。還有被利用作更為直接的政治目的,如東漢獻帝的衣帶詔。衣裳可以是軍服,也可以是和平的象征。春秋時諸侯的和好性集會,就被稱作“衣裳之會”,以相對于“兵車之會”。衣服又成為美女的代稱,如“衣香鬟影”;又用作道德的譴責,如“衣冠禽獸”。心理上,衣裳的功能就更豐富了。“衣錦晝行”、“衣錦還鄉”,都是借衣裳來表現對成功和地位榮顯的炫耀。而當衣裳的基本實用滿足之后,最為發展。最受到人們注意的則是衣裳的審美內容。詩人說“云想衣裳花想容”,無非是強調衣裳和容貌的美;老百姓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三分人才七分衣裳”,更明白直接。在現代生活中,衣裳的設計、制作、穿著,更是成為一門獨立的藝術。而且在所有的藝術門類中,即便不好說是包含了最為豐富的文化內容的一門藝術,也至少可以說是其中之一。
但一種事物無論如何千變萬化,其原始的本質。也始終是沒法抹煞的。人類從沒有包裹到有了包裹,到包裹得滴水不漏,又到現代社會的解放、釋放,挖空心思的薄露透,走了一個大輪回,很有些返璞歸真的意思(同樹葉和草裙相比,比基尼更有開放性發展)。
有種種輪回的。比如消費觀念,一段時間,大家覺得越單調越好,到今天。許多人又覺得越奢華越好,時裝意識大行其道。當然,真正的花團錦簇、奇裝異服自應得其所哉。但同一件衣服。放在地攤上同放在精品時裝屋。價錢竟可以相差十倍甚至幾十倍之多,那“精品”也決非無人問津。這使我相信,類似的Modem心理,也終有一天要走回頭路的。我的理由有下面一些,首先是中國有相當一些人在穿衣服上怕還是相當守舊的。我自己就是一個,對如今已為許多人不齒的“新三年,舊三年,補補連連又三年依舊奉行不移。現在日常穿的衣裳里,二十多年前插隊時就穿上了的。有的是。其次,許多人終究會認識到,衣裳的美終究是人的一種外在裝飾。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只有同人的內在氣質協調的時候才是美的。珠光寶氣可以使一個人雍容華貴,也可以使另一個人粗俗不堪。生活中這樣的例子,恐怕大家都不少見。
(選自《令晚報》)
衣裳最初是出于實用的需要,即為了御寒和遮羞。除此之外,它還可以成為政治觀念進步與保守的標志,也可以作為資本來炫耀自己的地位與成功。隨著社會的發展與進步,衣裳除了這些實用目的外,更多地承擔起了審美的、文化的內容,即衣裳的設計、制作、穿著不僅是一門獨立的藝術,也體現著一定的審美風尚和文化潮流,它緊跟社會文化變革的大潮應聲變奏,從時尚到復古,繼而又轉為時尚。審美、文化因素的介入使衣裳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同一件衣服,放在地攤上與放在精品屋。價格會有天壤之別,而且人們總是在時尚潮流的風靡下盲目追趕,從不追問時尚迅速更迭背后的真正內涵,更無法真正理解衣裳對于每個個體的意義。實際上,在這種種眼花繚亂的時尚風潮的背后,是事物自身最本質的訴求,只有回歸本質才能立于不敗的潮頭。對于衣裳而言,其最本質的訴求就是適合每個獨立個體的需要;對于個體而言,只有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即衣裳必須同人的內在氣質相協調時才是最美的,這才是衣裳的最高宗旨,否則即便滿身珠光寶氣,也還是庸俗不堪。
——易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