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黔驢不叫

余建權

深沉是一種生活的偽裝,也是一種做人的素養。如果不懂得偽裝,老是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會受到風吹雨打而受傷,會因歲月流轉而被侵蝕。所以,就連有些動物甚至植物都懂得偽裝以保護自己。可是,也未見得所有動物都懂得偽裝,比如說黔之驢,它就不懂得偽裝,更不懂得深沉。

黔之驢本不是黔驢,是“好事者船載以入”,迫不得已才到了貴州。雖然不愿意,沒有辦法,既然來到貴州,索性也就成了黔之驢。剛到貴州的黔驢本來有個很好的開始,因為所有的動物都不認識它,更不了解它,所以,不知道它的深淺和能耐,就連老虎看見了都讓它三分。這是多么好的一種境遇!可是,這位新到的黔驢不懂得深沉和藏而不露的道理,它只有表現的欲望,要說能力嘛也還算有兩下子,那就是“一鳴”“一蹄”。不過這兩下子在慣于喝血吃肉的老虎那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盡管如此,老虎還是很尊敬它,“以為神”。

如果黔驢學得深沉一點,不顯山,不露水,懂得點偽裝或者包裝,依靠老虎對它“以為神”的尊敬,憑著老虎在動物中的影響力,說不定撈個科長或者書記這樣的一官半職也未可知。可是,這黔之驢還不知道應該這么做,不知道江湖的險惡,只知道表現自己,整天鳴叫不已,把自己技不如虎的弱點暴露無遺。難怪后來老虎對它“益習其聲”“又出近其前”“覺無異能者”,正因為如此,使老虎對驢子的態度急轉直下。由于黔之驢過早地暴露了自己“一鳴”“一蹄”的伎倆,使老虎沒事偷著樂,也使得老虎對黔驢再也沒有了“以為神”的尊敬了,剩下的只是“技止此而”這種輕蔑的看法,所以,老虎才敢當著驢子的面“跳踉大闞”。

我們試想一下,如果黔之驢“不鳴”,不讓老虎“益習其聲”,老虎敢如此放肆的“又出近其前”,還“跳踉大闞”嗎?就算老虎喝點國酒茅臺壯了壯膽子,來到黔之驢跟前,畢恭畢敬不敢說,那也得小心翼翼,如果這時,“驢一鳴”,恐怕就不單單是“虎大駭,以為且噬己也”而遠遁了吧?說不定遠遁之后從此拉稀不止,吃再多的“瀉立停”也不管用,哪里還敢再“稍出近其前”呢?

黔之驢的優勢是“龐然大物也”,所以,老虎才害怕他,“以為神”,不敢跟他面對面,才“蔽林間窺之”。但是,黔之驢不懂得深沉,不知道偽裝,它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驢不勝怒”,不懂得“忍”的道理,所以,對老虎的冒犯采取的是不恰當的“蹄之”。人如果易怒,就容易沉不住氣而感情用事,驢也是一樣。驢如果能沉得住氣,不輕易發怒,找準時機,“該出蹄時就出蹄”,找準老虎的鼻梁骨或者眼睛而“蹄之”,讓老虎從此變成獨眼龍,或者鼻梁骨粉碎性骨折,鼻子塌陷,從此聞不到血腥的香味,吃不到肉,餓他個皮包骨頭,眼冒金星,看他還敢如此大膽的“稍近,益狎,蕩倚沖冒”!如果老虎都不敢“蕩倚沖冒”,那你說這黔之驢它離百獸之王還會遠嗎?哪會落得一個被老虎“跳踉大闞”而“斷其喉,盡其肉”的悲慘結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