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群
1998年6月26日,陶斯亮寄來了曾志大姐的“告別卡”。看到大姐那一幅幅從少年、青年、中年,直到最后一幅滿臉慈祥燦爛笑容的照片,在我心中留下的是大姐極為美好的形象。今天,我捧讀大姐的回憶實錄《一個革命的幸存者》,既描述了一些充滿激情的火與血的斗爭,那些充滿母愛和妻情的動人細節也娓娓道來,使我更深一層地了解了大姐,在我心中留下了一個真實的曾志,和一個真實的她生活的時代。
不搞追悼會,不搞遺體送別,簡化直至完全省略那些慣常的喪葬儀式。她不是靜靜地躺在那里,被人最后一瞥,而是給人留下了依然活生生的諸多說不完道不盡的美好回憶。
她在這本回憶實錄的后記中說,她寫這本書,只是因為她是歷史的見證人。她要“求真求實”地把自己所經歷的那個時代的一些人一些事記錄下來,留給后人。的確,她記錄了一生中所走過的道路,在那個時代洪流中的她的沉浮,有輝煌,有失敗,有平凡,也有出奇。她袒露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沒有遮蓋、沒有矯飾、更沒有虛擬的真實的她。
我對曾志大姐的了解,實際上是有著相當長的一段過程的。1948年11月,沈陽市剛剛解放不久,我調到當時的市委書記陶鑄身邊工作。由于來得匆匆,簡單的行李扔在后方的鄭家屯。大姐聽說來了個新秘書,特地來我住的小房間里看望了一下,見我穿得單薄,就回去拿來幾件衣服給我,說:“這都是陶鑄的,你穿起來大概也還合身。”她說得很平淡,好像不是把自己的東西送人,倒是如管理部門照例的供應似的。她穿著一般女干部穿的列寧裝,看來她和陶鑄的家當也不多。我接過衣服,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我們那個時候,把這種上級關心下級叫做“階級友愛”,把自己的東西送給戰友,“理所應當”,送給親人,倒好像是“私心”了。曾志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當然,她那時候還年輕,雖然穿著如同當時一般女干部一樣,但舉止中卻透著端莊大方,面龐清秀,光彩照人,這是她留給我的第一印象。
那時,她在沈陽市擔任職工部長,城市新解放,她的工作很忙,很少回到市委來,所以我沒有見過她幾次。不久,我就隨陶鑄進關,來到第四野戰軍政治部工作。陶鑄作為平津前線指揮部全權代表,先期到北平與傅作義進行和平談判。北平解放后,又忙著招收平津大學生,組建南下工作團,緊緊張張工作了幾個月,直到1949年3月份,住進了“四野”政治部駐地朝陽門內東四條的一個小院,生活才算安定下來。
這時,政治部派人到沈陽接家屬。管理處來人請示,要不要把曾志一起接來。陶鑄笑著對我說:“我們沒有家屬,不要去接。”我說:“曾志大姐不是還在沈陽嗎?”他說:“她不是家屬,不用咱們去接。”這以后,我才知道,陶鑄從來不把曾志看作自己的家屬,曾志更是從來不把自己當做誰的家屬,她總是獨來獨往地堅持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正如她在回憶文章中說的:“作為夫妻,我們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太少。除了在延安我們較為安定地生活在一起五年外,這以前和以后,為了革命工作,我們經常各自東西,我這個最忌別人把我只當做一名‘老婆看待,而陶鑄也很怕別人說他‘聽老婆的話,雖然在我工作上、政治上,他尊重我,從不干涉我。不跟他在一起工作,我感到可以避免別人閑言碎語,憑自己的能力工作,理直氣壯地干,心里自在。”
解放戰爭期間,陶鑄在遼吉省委任書記,那環境已經是很動蕩了,曾志不在他身邊,到更動蕩的游擊區一地委和五地委當組織部長和副書記,帶著警衛員在農村,發動群眾,支援前線。南下以后,武漢解放,陶鑄任武漢市軍管會副主任(譚政為主任),實際主持軍管會的全盤工作,曾志則擔任軍管會物資接管部的副部長,雖然同在一個城市里,但是都是各干各的,各自住在自己工作單位的住房里。開始,軍管會住在勝利街德明飯店(那是原來法租界的一個較好的飯店),陶鑄連辦公帶臥室,是在一個套間的里屋,而我則住在套間的外屋。平時曾志并不回來。有時軍管會開會,她回來,身邊還像在東北戰場上一樣,帶著佩有卡賓槍的警衛員來來往往。這種情景,你當然不會覺得她是誰的家屬。后來,軍管會工作大體告一段落,“四野”政治部搬到沿江大道,陶鑄的宿舍安置在洞庭街的一個庭院里,主樓是個兩層樓房,后院還有一座平房。陶鑄見房子比較多,就讓政治部秘書處的幾位同志搬到平房住。他的樓下原來是有個廳房的兩個臥室,他覺得空起來也是浪費,就讓劉白羽、陳荒煤、宋之的、王闌西等幾位時任隨軍記者或文化部領導的作家們住了進來。他本人和幾個身邊工作員,同住在二樓的三個房間里。后來,陶斯亮隨野戰軍的干部子弟小學來到武漢住校,每周回家一次,這時,在物資部擔任領導工作的曾志也回來團聚。有時忙起來,一兩周不回來也是常事。
長時間以來,我總以為從事革命工作越久的老同志,經歷的磨煉越多,情感的硬度越強。他們的日常生活多半是嚴肅的,對親人的態度也多半是冷靜的,甚至是冷漠的。同陶鑄夫婦相處的幾年里,好像印證了我的這種看法。今天回想起來,似乎事實上也的確有這一面。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五四運動”影響全國,不僅德先生、賽先生為人們所熟知,在那些年輕的學子中,個個都在爭先恐后地用行動去爭自由。而女學生們,則是堅持不懈地要求男女平權,用行動來從各個方面表明對舊傳統的叛逆。曾志小時候曾寄養在湖南宜章一個吳姓官僚家里,目睹了那腐朽的表面上仁義道德實際上男盜婦娼的家庭情形,胸中積蘊著對舊禮教的仇恨和鄙視。1924年,她考入了衡陽第三女子師范,在那里接受了進步思想。為了表示男女平等,她不顧父親的反對,剪掉了一頭秀麗的長發。十五歲時,她又堅持像男孩子一樣,報名參加了湖南農民運動講習所,穿上了灰軍裝,成為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兵。她在報名表上填上“曾志”二字。人家問她為什么改名,她說:“我就是要爭志氣!”她要讓人感到她像男子一樣,男人能干的事,她也能干。湘南暴動,她認為城門樓是封建的標志,這位頭上裹著紅頭巾、身背紅纓槍的“紅姑娘”,上去一把火便把城門樓燒了。有些尚幼稚的共產黨人當時實行的“左”的“焦土政策”,燒了公路兩邊的農民的房子。曾志的第一任丈夫夏明震被農民頭頭報復殺害了,暴尸湘江邊。曾志滿懷憤怒,用梭鏢一下子刺死了那個頭頭。敢愛敢恨,那時的曾志就是這樣!到了她隨紅軍轉戰井岡山和閩西閩南地區時,更是特立獨行,常常與游擊隊的戰士一起帶著槍神出鬼沒,以致于連革命隊伍內部都流傳著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故事。陶鑄在廈門與她第一次見面時竟然驚呆了,原來傳說中的那個閩西地區潑辣能干的女游擊隊長,并不是想象中的粗莽的“母夜叉”,而是看起來如此文靜秀麗的女子。秀麗于外而倔強于內,也許正是那個時代培育出來的婦女們的叛逆性格。她們要狂,她們不愿意別人把自己當成弱女子,更是絕不肯當別人的附屬品。進入北平后,蔡暢大姐來訪,曾有意請她到婦聯工作。她堅決不肯,理由就是我要像男同志一樣地工作!所以,不但在武漢,后來到廣州,她也是做的廣州市委第四副書記工作,單獨住在市委的宿舍,她與陶鑄是夫妻,可是談到工作,那又是保持自己獨立工作精神,有了分歧,絕不肯屈從。曾志在她的書中講了這樣一件事:1954年,籌備全國第一屆人大時,廣州市委書記何偉告訴她,市委推薦她擔任人大代表,名單送到陶鑄處,陶鑄一筆勾掉了曾志的名字,換上了另一位女同志。曾志得知后質問陶鑄為什么這樣做?陶鑄解釋說,中央認為方方同志不適合在華南分局工作,把他調到北京去。為了照顧方方的情緒,顧全大局,緩和一下矛盾,讓方方同志的愛人來當人大代表。曾志一聽就火了:“你這是毫無原則,我是組織推薦的,你為了你自己與方方的關系就否定了我代表的資格!”她認為這樣拿她來做交易,因為是他的老婆,就可以“大義滅親”,怎么能說得通!于是,她就寫信給毛澤東,告了陶鑄一狀。毛澤東大約看了她的信,并且推薦她當了人大代表。曾志為此很得意,因為她不要做什么“家屬”,是靠自己的實力嘛!
曾志真的就是這樣一位“無毒不丈夫”,情感如此冷漠的女人嗎?十年“文革”之后,我讀了曾志那篇《陶鑄在最后的歲月里》,現在又讀了她的這部回憶錄,我才發現,我對他們的理解實在是太膚淺了。
陶鑄在生命垂危之際,得到汪東興的通知,在“緊急戰備”的名義下,“中央”決定讓他立即“疏散”到合肥去,而且,曾志不得隨行(如果隨行,曾志亦將被禁止同外界聯系。陶鑄說:“何苦再搭上一個人呢!”也不同意曾志隨行)。于是,這對患難夫妻,此刻只能分別了。在共同生活的旅途中,他們不止一次地分別,每一次分別,兩個人都是樂觀地奔向新的革命崗位,就是陶鑄被投入國民黨的監獄之時,盡管他們內心深處也有著“永別”的思想準備,但也從未放棄過再見的希望,相信會在新的勝利的形勢下團聚。而這一次,他們互相并未說破,卻在心底深處都完全明白,這一次是真的要永別了。曾志為陶鑄準備了簡單的行裝,考慮到合肥不會再有人幫他洗澡了,她幫他把洗澡水放好,小心翼翼地扶著他骨瘦如柴的身軀躺在澡盆里,為他擦洗。她還特地燉了一碗雞湯,烤了一小片面包,讓陶鑄吃下這在妻子照料下的最后一餐。陶鑄由于腸道梗阻,已好長時間吃不下東西。為了不使曾志難過,他硬是用去一個多小時,艱難地吃下了這一片面包。由于“上面”不讓曾志去機場送行,她只能在家門口送陶鑄上車,“我們微笑著握手。車開走了,我們依然互相招手,向對方致以最后的敬意”。“陶鑄從1966年6月走馬上任,到1969年10月抱病離京,三年多的時間,我倆相依為命地在?蛀字廊生活了三年多。我補償了以往由于工作忙,或者是個性好強,而被忽略了的妻子的義務……”這是怎樣的三年!一向倔強自尊的曾志,在陶鑄被批斗回來之后,對陶鑄輕聲地說:“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爭論了!”她還把陶鑄在囚禁時寫的《贈曾志》那首現在為人們所熟知的詩:“重上戰場我亦難,感君情厚逼云端;無情白發催寒暑,蒙垢余生抑苦酸。病馬也知嘶櫪晚,枯葵更覺怯霜殘;往事如煙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悄悄地縫在衣襟里。這還真有點像當年在國民黨白區做地下工作,可這的的確確是發生在中南海的事情!
讀到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淚水奪眶而出。一小碗雞湯,一小片面包,曾志說得如此平靜,即使在陶鑄上車后“互相揮手,向對方致以最后的敬意”,她和他也都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可是,他們夫婦之間平時從來都極少明確表達的那種埋藏在心底的情感,此刻,在即將訣別的日子里,終于再次用平靜的方式,濃烈地、火焰般地表達了出來。“最后的晚餐”補償多年來“被忽略了妻子的義務”。這是一個妻子的內心的真情呼喚,也是為信念獨來獨往,從不肯為人家屬的曾志的另一個真實的側面!
也許,還應該再說曾志是怎樣的一位母親。1950年夏天,由時任福建省副省長的方毅幫助,曾志找到了她的第三個兒子。兒子來到武漢見她時,已經十七歲,個子很矮,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曾志設法把他安排到一所文化速成學校學習。曾志當時對我說:“他總是烈士遺留下來的孩子嘛,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吧。”這件事并沒有讓我插手。我看得出來,她其實是在說服自己,似乎是辦了一件“私事”,心中不大踏實。此后,我就再也沒有聽說過有關她孩子的事了。
我那時像許多年輕人一樣,像聽神話般地,聽到過某大姐,在長征路上,生下孩子沒幾天,就長眠在草地上;某大姐生下孩子,一點也不猶豫地把孩子交給了貧窮的老鄉……許許多多這一類故事,我從不知道,也從沒有聽到曾志講過,她就不止一次地有過這種作為母親情感上最為殘酷的經歷,只是在很久以后,在“文革”中,在粉碎“四人幫”之后,我才零星地知道一點,知道她生過三個兒子。如今讀了這本書,看到了她敘述的三個孩子先后送人的經過:大兒子生下來還不滿月就送給別人了;二兒子出生后,本來想自己撫養,可是“組織上”自行決定,連征求她的意見都沒有,就用來換取若干大洋作經費,“賣”給了別人;三兒子(就是后來到武漢的那個)出生才十三天,又送給了別人。作為母親,把孩子送走前,她都曾為他們喂過最后一次奶,留戀地再去尋找機會看望過他們。但是,每次又都是忍住淚水,背轉身去,不再回頭地走了。
放下自己親生的骨肉,有什么能比這個對母親的情感摧殘更為殘酷的呢!“革命者的心也是肉長的,送掉親生骨肉宛如從娘心上割去一塊肉,更何況小鐵牛又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如今要送人了,今生今世難說再見到,我的心情也是難以言喻的”,“提筆寫到這里,小鐵牛的音容笑貌又仿佛浮現在眼前”。曾志平時毫不外露母子之情,她的確也似乎不像今天的某些人因為“忙于工作”,動不動就向公眾“滿含深情”地說自己是什么“不稱職的母親”,或者是“不稱職的父親”,可是,她卻用自己的行動給了孩子以最深刻的影響。她的大兒子留在農村,成為一個老實的農民;二兒子很小時,染上急病,死掉了;三兒子,在武漢重逢后,經過速成學校學習,奮力上進,最后成為一名工程師。現在,在回憶實錄里,曾志說起這一切,卻真的不能不充滿著內疚了。
回憶實錄,也沒有諱避自己的缺點、錯誤,無論是工作上的還是情感上的弱點和不足,她都能照實說來。她沒有把自己打扮成一生下來就不同凡響、就有著反抗舊社會的本能和天性。正如書中所一再講的,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著七情六欲,也受著時代的局限。在“左”傾路線下,她也干過一些魯莽的事,而建國后的歷次政治運動中,她作為一個高級領導干部,也不可避免地辦了許多錯事和蠢事。講到“大躍進”那個頭腦發熱的年代時,她在回憶錄中認真地審視了自己作為當時廣州市工業書記所應負的責任,而沒有把諸多的失誤往上一推了事。她列出了自己“腦子總是熱多冷少,對上照搬的多,對下壓力多,重急不重細”等等諸多錯誤,具體寫出的事例有:當時有的食品廠為了虛夸“產值翻幾番”,用食油、酒精加水,制出了所謂“食用香精”,她不僅沒有制止這種投機取巧的行為,反而進行表揚;為了推動技術革新,“只憑一時的熱情,希望一步能夠登天,要求許多廠普遍實行自動化和生產自動線”,這種形式主義的做法遭到抵制時,又采取了硬壓的辦法。回憶實錄里寫道:“慚愧的是在這些運動中,我曾對推廣強化器、管導化不力或公開抵抗的幾個工廠的負責同志進行過嚴厲的批評。如對重型廠謝陽光的批評,對廣州水泥廠和鋅片廠同志亦有過批評,這是不對的。”
我讀過一些目前流傳的回憶錄,有多少能認真地審視過去,并實事求是地進行自責呢?
更為可貴的是,這部回憶實錄并沒有回避革命道路的曲折和錯誤,“左”傾盲動,白區和游擊區的失敗,以及革命隊伍內部的錯誤斗爭,包括1942年延安開展的“搶救運動”,她都明明白白地寫了出來。在談到這些錯誤時,她也沒有“為尊者諱”。她尊重的是歷史事實,她親身經歷、親眼目睹的事實。她寫到井岡山時期氣度不凡、平易近人、說話風趣的毛澤東,寫到她同毛澤東僅有的一次爭吵。她說:“在那時,我們年輕人雖然崇敬毛委員,但卻并不懼怕他,那時他是有血有肉的人,還沒有變為神,所以我敢妄為與毛委員吵架!”
作家柯巖對曾志的一生有一個較好的概括:“無論是慷慨悲歌,還是衣單被薄;無論是槍林彈雨,還是生離死別,她都面不改色。無論是身居高位,還是手握權杖,無論是升降榮辱,還是黃金如雨,她永遠是那么謙虛謹慎,艱苦樸素,嚴格自律,從容淡定。從一個纖纖少女,直到白發蒼蒼,她永遠是那么正!”是的,粉碎“四人幫”之后,大家都有了解放的感覺,可以自由的交談,可以講出自己心里話。幾次我去到她家里看望她,談到當年在陶鑄身邊工作時,太年輕,太幼稚,干了許多孩子般的幼稚的事。這時候,她會微笑著,像個老奶奶似的,慈祥寬厚的對我說:“你那時候也做了許多事,是盡了職的嘛!我們都記得的。”她出任黨中央組織部副部長時,不但協助胡耀邦同志為許多同志平反冤案,做了大量的工作,而且在作風上依然保持著艱苦樸素的精神。每天上班,從南池子住處到西單北豐盛胡同辦公室,她常常是步行來去,中午就伏在辦公桌上休息一下。她說:路不遠,走走對身體有好處。她病重臨終時,讓女兒斯亮幫她清理存款和現金。斯亮找出八十幾個裝著余剩鈔票的薪金袋,總共有幾萬元。她告訴斯亮:“袋子一定不要丟掉。”她說,“這些袋子證明,這都是我的工資,這錢是干凈的,每一筆都是清白的,是我的辛苦錢,上繳給中組部老干局,留給外地來京看病的困難的老同志用……”
看到此情此景,我們還能說什么呢!也許真的應該把她當作一面鏡子,不時來照照自己!
陶斯亮在《致母親》中說:“在我送給您的那只小小花圈上,我寫下了兩行字:‘您所奉獻的遠遠超出一個女人;您所給予的遠遠超過一個母親!是這樣的,當您的軀體化為‘零的時候,卻把‘無限留給了我們。”
曾志的一生,如人們所說的那樣,是一個“既追求崇高,又甘于平凡;只執著于自己的信仰,而淡泊于功名利祿”的真正的共產黨員的一生,她的這一本回憶實錄,卻又真的是留給我們的那個“無限”的一部分。
我們讀回憶錄,并不只是出于好奇,探索點內幕新聞,搜尋點奇聞軼事;我們只是想知道當年老一輩走過的道路,他們的成功和失敗,他們的曲折和捷徑,他們的歡樂和痛苦,從中找出一點規律性的東西來,使后來者走得更順當些。這,就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真實,不遮掩、不虛擬、不偽飾的真實。
留下真實的歷史吧,這也許是“革命的幸存者”最為神圣的責任!
(曾志:《一個革命的幸存者》,廣東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