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學生專業選擇調查之基本分析

樊明成　陳小偉

[收稿日期]20090403

[作者簡介]樊明成(1975)，男，四川宜賓人，廈門大學博士生，主要從事高等教育理論與高等教育管理研究。

(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福建廈門361005)

[摘要]根據對全國31個省(市、區)的175所普通高校47000余名2007級大一學生的問卷調查，發現影響大學生選擇專業的主要因素包括個人興趣、就業機會、職業發展潛力、學術能力、高考分數落點、父母及家人的影響等。對比高考志愿的填報情況，超過四分之三的大學生實現了自己的專業選擇，而不足半數的大學生對專業選擇結果的評價達到了滿意的程度。研究還發現，不同類型院校的大學生選擇專業的影響因素、實現情況和滿意度均存在顯著差異；專業選擇的影響因素制約著專業選擇的實現情況和滿意度。

[關鍵詞]大學生；專業選擇；調查

[中圖分類號]G64928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6720717(2009)03009106

十多年來，隨著中國高等教育的規模擴張和投資體制、畢業生就業制度改革的推進，學費的不斷增長和就業形勢趨于嚴峻使接受高等教育日益被看成是一種投資行為，而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確立賦予了不同的高等教育以不同的市場價值，這強化了人們對高等教育的選擇。專業選擇是選擇高等教育的一個重要方面，它不僅影響著學生的學業成績，對學生將來的職業回報也有著越來越重要的影響。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學生選擇專業的重要性不斷增強。研究學生選擇專業的主要影響因素，分析學生選擇專業的實現情況和滿意度，對于提高對高中畢業生的專業選擇指導水平，對于高校根據學生需要做好專業設置、招生和教學管理改革等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問卷調查法注：本調查之問卷及數據源為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中國高等教育研究數據庫”(http://www.hedb.xmu.edu.cn/)。為主要的研究方法，并采用統計軟件SPSS130對調查數據進行分析。

調查的對象是分布于全國31個省(市、區)的175所普通本、專科院校的2007級在校本、專科學生。自2007年10月開始陸續發放問卷，至2008年6月問卷回收工作完成，歷時8個月左右。調查采用配額抽樣法(QuotaSampling)，共發放調查問卷55595份，回收48143份，其中有效問卷為47170份(問卷回收率約為86.60%，所發問卷總有效率約為84.85%)。調查問卷按六類院校分布情況為：“211”工程院校10139份(約占21.5%)，公辦一般本科院校16429份(約占34.9%)，公辦高職高專院校6995份(約占14.8%)，獨立學院5702份(約占12.1%)，民辦本科院校3445份(約占7.3%)，民辦高職高專院校4428份(約占9.4%)。

除了學生本人的背景性因素外，本研究主要采用以下三個方面的調查內容進行分析。一是學生選擇專業影響因素的重要性程度情況，包括父母和家人影響、個人興趣、未來發展潛力等11項因素。該題要求學生回答在他們選擇專業時這些影響因素的重要性程度，答案選項設計采用Likert四等分法，包括“完全不重要”、“不太重要”、“重要”、“非常重要”等四個等級。二是學生就讀專業與高考志愿的關系，要求學生回答是“按志愿錄取”的、“調劑錄取”的，或是“其他”情況錄取的。三是學生對目前就讀專業的滿意度情況，答案選項包括“非常滿意”、“滿意”、“一般”、“不滿意”和“非常不滿意”等五項。

二、數據處理說明

1．為便于分析各影響因素對學生選擇專業的影響程度，筆者將選擇“非常重要”和“重要”者合并為一組，而將選擇“不太重要”和“完全不重要”者合并為另一組，并通過計算選擇“非常重要”或“重要”者所占的比例來衡量和比較各影響因素的重要性程度。

2．在就讀專業與高考志愿的關系上，由于“其他”情況比較特殊且只占有效數據的3.6%，本研究將其作為缺失值處理，再通過計算“按志愿錄取”和“調劑錄取”者所占的比例來衡量學生選擇專業的實現程度，并采用列聯表分析法和卡方檢驗，比較六種類型高校的學生選擇專業的實現┣榭觥＊

3．為便于分析學生對目前就讀專業的滿意度情況，本研究將選擇“非常滿意”和“滿意”者合并為“達到滿意”組，而將選擇“一般”、“不滿意”和“非常不滿意”者合并為“未達到滿意”組。通過計算“達到滿意”和“未達到滿意”者所占的比例來衡量學生對所讀專業的滿意度，并采用列聯表分析和卡方檢驗，比較六種類型高校的學生對所讀專業的滿意度情況。

4．為考察學生選擇專業的影響因素、選擇專業的實現情況和對所讀專業的滿意度之間的關系，本研究對三者中的任意二者進行了獨立樣本的t檢驗或列聯表分析與卡方檢驗。

三、結果分析

1中國大學生選擇專業的影響因素分析

(1)從總體上看，“自己的興趣”、“工作機會”和“職業生涯發展的潛力”等三項因素對專業選擇的影響程度極強，超過80%的被調查者認為自己在選擇專業時，這些因素居于“重要”或“非常重要”的地位；“自己的學(術)科能力”、“考慮分數落點”、“父母和家人的影響”對專業選擇的影響程度較強，超過60%的被調查者認為這些因素在專業選擇時居于“重要”或“非常重要”的地位；“師長的影響”的重要性程度一般，認為這一因素“重要”或“非常重要”的人數只占一半。其余四項因素的影響程度較弱，認為這些因素“重要”或“非常重要”的人只占少數(見表1最后一列)。

(2)就主要影響因素來說，除了公辦重點本科院校以外，入讀其余五類院校的學生在專業選擇時與總體情況一樣，都將“自己的興趣”、“工作機會”和“職業生涯發展的潛力”等三項因素置于相當重要的地位，主要的不同點有二：一是報考公辦高職高專院校和三類民辦院校的學生更加看重“工作機會”，其次才是“自己的興趣”；二是與總體情況相比，報考這四類院校的學生更加看重“父母和家人的影響”，而對“考慮分數落點”的看重程度相對較低。公辦重點本科院校的學生選擇專業時對“工作機會”和“職業生涯發展的潛力”等的看重程度明顯低于總體水平。與公辦一般本科院校一起，兩類院校的學生在選擇專業時更加看重“考慮分數落點”，卻更不看重“父母和家人的影響”(見表1)。

2中國大學生選擇專業的實現情況分析

從總體上看，就已經進入高等學校的學生來說，通過高考志愿的填報，多數學生選擇專業的志愿得到了實現，但未能實現自己專業選擇志愿的學生所占的比例也不小。表2顯示，在43499名2007級大一學生中，76.60%的學生是按自己所報的志愿被錄取的(即實現了專業選擇)，23.40%的學生是被調劑錄取的(未實現專業選擇)。

入讀不同類型院校的學生之間存在專業選擇實現程度上的差異。卡方檢驗結果顯示，這種差異達到了顯著性水平(見表2)。具體地說，差異主要體現在公辦重點本科院校和公辦一般本科院校與其余四類院校之間。從按志愿錄取的比例來看，公辦重點本科院校和公辦一般本科院校的比例相對較低，分別為70.98%和73.88%，明顯低于公辦高職高專(82.04%)、獨立學院(82.19%)、民辦本科(80.83%)和民辦高職高專(81.30%)等四類院校，而調劑錄取(含院系間調劑和院系內調劑)的比例則與此相反，公辦重點本科院校和公辦一般本科院校學生調劑錄取的比例明顯大于其余四類院校。

3中國大學生對專業選擇結果的滿意度分析

從總體上看，被調查的2007級大一學生對所讀專業感到中等程度的滿意。具體而言，有49.15%的學生對所讀專業“達到滿意”，50.85%的學生對所讀專業“未達到滿意”。可見，達到滿意的比例只占一半左右。ト攵斂煌類型院校的學生對所讀專業的滿意度存在一定差異。卡方檢驗結果顯示，這種差異達到了顯著性水平(見表3)。具體地說，公辦重點本科、獨立學院和民辦高職高專院校學生對所讀專業“達到滿意”的比例超過了50%，而公辦高職高專、公辦一般本科和民辦本科等三類院校的學生對所讀專業“達到滿意”的比例不如總體水平并依次遞減，滿意率最低的是民辦本科院校，其學生對所讀專業達到滿意的占46.66%。

4專業選擇的影響因素、實現情況與滿意度的關聯分析

(1)專業選擇實現情況與專業選擇影響因素的關聯分析

從理論上講，學生選擇專業時對不同因素的看重程度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著專業選擇的實現。為考察這一關系，本研究首先按“完全不重要=1、不太重要=2、重要=3、非常重要=4”的標準給影響因素的調查結果進行賦值并計算每一影響因素的重要性程度平均值(平均值越大，表明越重要)。在此基礎上，根據被調查學生的專業選擇實現情況，分“按志愿錄取”和“調劑錄取”兩個獨立樣本，對各影響因素的重要性程度平均值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以分析兩種錄取類型學生之間對各選擇專業影響因素的重視程度差異。表4顯示，在11項影響因素中，按志愿錄取的學生較調劑錄取的學生更加重視“父母和家人的影響”、“自己的興趣”、“自己的學(術)科能力”、“職業生涯發展的潛力”和“工作機會”等5項因素，而調劑錄取的學生更重視“為了進入這所學校”和“考慮分數落點”等兩個因素。t檢驗結果顯示，按志愿錄取的學生和調劑錄取的學生對以上7項因素看重程度的差異達到了顯著性水平。其余4項影響因素對兩種錄取類型的學生選擇專業的影響程度不存在顯著差異。

(3)專業選擇滿意度與專業選擇實現情況的關聯分析

統計結果顯示(見圖1)，學生對專業的滿意度與專業選擇的實現情況相關。在實現了專業選擇(即按志愿錄取)的學生中，有54.70%的學生對所讀專業達到了滿意程度，而在未實現專業選擇(即調劑錄取)的學生中，有33.15%的學生對所讀專業達到了滿意程度。很顯然，實現了專業選擇的學生對所讀專業感到滿意的比例要高于未實現專業選擇的學生。卡方檢驗結果顯示，調劑錄取的學生與按志愿錄取的學生之間，在專業滿意度上的差異達到了顯著水平。值得注意的是，在實現了專業選擇的學生中，也有45.30%的學生對所讀專業未達到滿意程度，比例仍然很大。

四、討論與建議

從對2007級大一學生調查的結果來看，通過高考志愿的填報這一專業選擇的主要途徑，當前中國大學生選擇專業的影響因素、實現程度和滿意度及其相互關系可以歸結為以下幾點：

1．當前中國大學生選擇專業的主要影響因素依次為自己的興趣、工作機會、職業生涯發展的潛力、自己的學(術)科能力、考慮分數落點、父母和家人的影響。很顯然，學生選擇專業既強調自己的興趣，又看重專業的就業情況和自己從事某類職業的潛力，并能考慮到自己的學科基礎和高考分數等現實條件，表現出非常理性的特點。父母和家人的重要影響反映了中國傳統文化中家庭中心主義的特征，子女接受高等教育被看成是全家人的大事，因而在子女選擇專業時表現出集體理性的特點。從學校類型看，報考公辦高職高專院校與三類民辦院校的學生更加看重就業機會，其次才是自己的興趣；又更加看重“父母和家人的影響”，然后才是“考慮分數落點”，這與公辦重點本科院校和公辦一般本科院校剛好相反。這種格局可能反映了兩個方面的差異：一是就業預期的差異，在學生及其家長心中，上述四類院校畢業生就業相對更難，面臨嚴峻的就業形勢，在選擇專業時不得不特別關注就業機會；二是自身條件的差異，四類院校錄取分數較低，但學費更高，學生入學受分數限制不多，但依賴于更強大的家庭經濟力量，使其專業選擇受分數落點的影響較小，受父母和家人的影響較大，而報考公辦重點本科院校和公辦一般本科院校的學生則與此相反。

2．在選擇專業的實現情況方面，學生選擇專業的志愿沒有得到實現的比例在總體上接近四分之一，在公辦重點本科和公辦一般本科院校接近30%，這是一個不小的比例，無疑不適應以生為本和強調主體性、個性和創造性的時代。這種局面固然與學生選擇專業所依據的信息不足有關，但在根本上源于中國現行高等學校專業選擇機制的計劃性問題。學校首先公布各專業的招生計劃，學生在入學前通過高考志愿的填報選擇自己想讀的專業，高校根據自身的需要和學生的志愿填報情況錄取學生。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同一學校同一專業的學生之間存在一種相互不知情的博弈關系，它直接制約著學生選擇專業的目標能否實現，也影響著學校是否能夠錄取到更多的適合于各專業的學生。而在現有的學校管理制度下，學生一旦選定專業，便難以改變。

3．不論是從總體上看，還是從不同學校類型來看，當前中國大學生對所讀專業達到滿意的比例都只占一半左右，在實現了專業選擇的學生中，也有45.30%的學生對所讀專業的評價達不到滿意程度。這種結果顯然與學生選擇專業的理性特點不相稱，它也從一個側面印證了中國現行的高等學校專業選擇機制的問題。如前所述，中國大學生在選擇專業時充分考慮到了自己的興趣、工作機會、自己的學科基礎、職業潛力等因素，根據理性選擇理論的觀點，他們對專業的選擇至少在過程上是非常理性的，然而只有一半的人對專業選擇的結果感到滿意，實現了專業選擇的學生感到滿意的比例也只有一半多一點。這意味著學生選擇專業所依據的信息(包括專業的信息和自身情況的信息)非常不充分，也可以說是中學生的選擇能力還不足以勝任這一選擇，面臨極大高考壓力的中國學生更是如此。

4．專業選擇的影響因素制約著專業選擇的實現情況和滿意度。從總體上看，除了“為了進入這所學校”和“考慮分數落點”這兩個因素以外，學生選擇專業時對其他幾個因素考慮得越充分，便越有利于實現專業選擇，對專業選擇的結果也越容易感到滿意。這種關系說明了在當前的高等學校專業選擇機制下，學生經過深思熟慮后理性地選擇專業還是有其積極作用。學生選擇專業時對“為了進入這所學校”和“考慮分數落點”這兩個因素考慮得越重，卻越不容易實現專業選擇和對選擇的結果感到滿意，這種相反的作用無疑與因素本身有關。前者表明了學生渴望進入某學校而可能不太在意專業選擇的非理性特點，后者反映了一些學生擔心志愿填報不當而落入較差學校因此更愿意接受調劑錄取的風險規避心理，這點可以從較好學校的學生更強調“考慮分數落點”因素以及這類學校的志愿滿足率卻相對更低等情況得到佐證。ソ逃發展的趨勢必然要求尊重學生的主體性和個性，這就要求提高學生選擇專業的實現程度及其滿意度。根據以上對調查結果的分析，筆者就如何改善這一狀況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第一，依據學生選擇專業的主要影響因素，在就業形勢嚴峻的背景下，高等學校尤其是公辦高職高專院校與各類民辦院校應密切關注勞動力市場的需求，努力將自己的專業設置和調整與勞動力市場緊密結合起來并保持靈活跟進。同時，高等學校尤其是公辦重點本科和公辦一般本科院校在招生宣傳中應做好專業介紹工作，特別是各專業畢業生的主要工作領域、所需的學科基礎以及歷年的錄取分數情況等，便于學生根據自身的情況以及自己的方向和定位等選擇適合自己的專業。

第二，擴大學生選擇專業的自由度，給學生更多的選擇機會。從長遠看，現行的高等學校專業選擇機制必須進行改革。當前中國許多高等學校已在實行按專業類或專業大類招生，不少學校還推出了轉專業制度，這無疑增加了學生選擇專業的自由度和機會，但影響力度還不大。從本次2007級大一學生調查情況來看，絕大多數按專業類或專業大類招生的單位，其專業類或專業大類涉及的專業面不大，很少有突破學科門類的情況，學生雖然有進一步選擇專業的機會，但自由空間非常小。而許多高校雖然實行了轉專業制度，但限制諸多，能夠從中獲益的學生數不大。因此，現行的專業選擇機制改革必須有更大的突破，最終使所有學生都能獲得多次選擇機會，特別是在他們掌握信息比較充分的入學后一段時間，這種選擇機會尤為重要。此外，還需要有足夠大的選擇余地，不能局限于院系內部。

第三，在高考志愿填報仍然作為專業選擇主要途徑的時期，應有目的有意識地加強對學生進行選擇專業的指導。根據以上調查結果的分析，學生越是理性地考慮到了自己的興趣、工作機會、自己的學科基礎、職業潛力等因素，就越容易實現自己對專業的選擇，也越容易對專業選擇的結果感到滿意。根據這一關系，可以通過多種形式加強對高中畢業生進行這些方面的指導工作，使他們在填報志愿時能夠更深入地對這些因素進行分析，并注意克服“為了進入這所學校”和“考慮分數落點”等因素的過度作用帶來的不利影響。

(責任編輯李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