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打二兩飯

蘇大可

大學入學后第一次去食堂，我就看到餐具回收處站著一位老人。她衣著樸素，兩鬢斑白，臉上掛著謙和的微笑。有學生送回用過的餐具，她就趕在學生把剩飯菜倒入大桶之前接過餐具，用手把餐具里的剩飯菜撥弄到一個盆子里。

老人的舉動讓我感到很奇怪。大城市不像鄉下,要用剩飯菜養雞鴨豬狗，她撿這剩飯菜做什么用呢?

之后我每次到食堂吃飯都會看到她。漸漸地，我在心里抱怨起她來。因為她站在前面擋著，一個人應付那么多學生的餐具，而且動作又比較慢，送回餐具的學生一多就排起了長隊。

直到有一天，我站在長隊里沖她發了火。她回頭看了一下，手足無措地站到一邊，騰出了隊伍前面的空間。這時一位食堂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制止了我，并安慰她說沒事，她才又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同學請你諒解她。”工作人員說，接著問我，“你是大一新生吧?”“你怎么知道?”“每年我都會碰到和你一樣的新生沖她發火。你要是老生，是不會發火的。你看別的同學都不急不躁，井然有序地排著隊，配合著那位老人家。”他指了指隊伍對我說。“干嘛要配合她，她站在那里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我對她不滿是很正常的，其他人怕多事不敢說她，我可不怕。”我回敬了他一句。“別人不是怕多事，而是心甘情愿地配合她。如果你了解她為什么撿剩飯菜，相信你也不會責怪她耽誤你的時間的。”“是嗎?她撿剩飯菜來做什么?”

那位工作人員眼睛里浮起一種敬意，“她已經退休好幾年了，家住在咱們學校附近。平時在她家附近看到不少流浪貓狗忍饑挨餓，她于心不忍，便把這些流浪貓狗撿回家里養，但她那點退休金哪里夠用，雖然街坊鄰居不時幫忙，但都不是長久之計，于是她就到我們食堂撿點剩飯菜回去……”

聽了食堂工作人員的話。我頓時感到臉上火辣辣的。我重新站回隊里，像其他人一樣，安靜地隨隊前移。在走近她時，我輕輕地說了聲“對不起，老人家”。她抬頭向我笑了笑，輕聲說不礙事，又低下頭繼續擺弄餐具。

從那以后，我每次都會多打二兩飯。

（摘自《大眾文藝·浪漫》200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