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沛京
摘要:體育是一種人類特有的身體運動方式,而“身體”作為人的存在的根本維度,與體育運動始終是密不可分的。因此,從“身體”出發,闡述了體育之育的真正目的與效用——開發生物腦體以及發展身體智慧,把體育從“純粹的無法思想的身體教育”中解放出來,視“身體”為可以思考、充滿“智慧”的身體,說明了體育在“智識”教育上的真正意義,從而從根本上脫離了身心“二元論”并有力反駁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錯誤認識,以求讓更多的人自覺地投入到體育運動之中,感受體育的魅力,樹立起終身體育的觀念。
關鍵詞:身體教育;身體智慧;智識教育
中圖分類號:G807.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09)07-0014-04
社會學家布萊恩·特納指出:“人類有一個顯見和突出的現象:他們有身體并且他們是身體。”身體作為人的存在,是我們“人”的一個本質的、根本的維度。“人”對事物的感知源于身體,情感和欲望體現于身體,甚至難以言狀的個體激情也首先通過身體表達出來。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與身體相處,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對自我的認知無一不依賴于我們的身體。身體是我們所有行為甚至思想的必須條件,身體也是我們所有人類活動必不可少的基本工具。作為教師,我們需要通過身體來更仔細地思考,修養自己的身心、啟迪教化我們的學生,因為真正的身體不僅是既定的基因遺傳的物質承載體,更是教育的對象和教育成就的表現體。身體,心靈和文化必須完美融合其中。
在體育運動中,身體不僅是工具,更是運用工具的“本體”,因而作為本體的身體必定是我們的出發點,甚至一切。無論是將體育看成“針對身體的教育”,還是“通過身體的教育”,或者是作為出入“身體”的體育,都必須從身體出發,潛入體育的身體本身,發出體育之“智識”教育的話語。
1體育之育:在“智識”教育中的失語
現代科學和技術的迅猛發展,“知識社會”的到來使人們更加重視對科學知識的攝取,人們在極力提高大腦思維水平與智慧程度的過程中,理性地張揚催生了現代性,即把整個社會都帶入理性化進程之中,人類越以自身的理性與生命意志推動現代化進程,現代化就越使人自身的生命和自我走向知性化和欲望化,更加強調人的主體意識,同時更加禁錮具有生命意志的感性身體,導致“我”與“身體”的相脫離、相隔離,使“我”成為“身體”的“觀眾”,在觀察、打量“我”之外的“身體”。而從與身體密不可分的體育學科誕生之日起,在陳述體育之身體之時,就有區別看待體育與身體教育,體育成了對生物的,由器官、皮膚、骨骼和肌肉維系的“軀體”教育,以鮮明的身體性將之與其他“智識”教育區分開來。雖然當前提出體育對人具有心理健康和社會適應的促進和發展,但本質上還是沒有脫離笛卡兒身心“二元論”;而在身體哲學上,雖然尼采、叔本華等人主張身體優先論,但不過是試圖賦予被置于理智或者靈魂下的身體以更高的地位,人們視體育為純粹的無法思想的身體教育的觀點并無改變。
在“應試教育”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大學生,投身于學業之時,他們的生命身體猶如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生機盎然,他們并不會特別在意身體的存在,關注的往往也是外顯于形的狀貌;而他們在運用身體之時,身體很有些類似于手中的工具,越是運用得得心應手,他們越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也不會特別在意它;倒是哪個部位受了傷得了病,或由于勞累過度而身手變得不靈活了,他們才會給予特別關注。在其觀念中,他們更加注重自己邏輯思維的發展和培養自己在認知領域的能力,認為用思想之人,每歉于體,而體魄健者,多缺于思。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就在于長期以來體育教育在“智識”教育上的迷失和失語。
2體育之育:在“智識”教育上合乎身體本性的話語
我們要想發展體育,達到體育之“育”的目的與效用,就必須要從根本上去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錯誤認識。
2.1
體育之育:人的生物腦體的受益者
科學家針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句話進行了科學研究,結果發現,經過3個月有氧運動養生法的鍛煉,所有參與者都生長出新的神經細胞;那些心血管最健康的人產生的新神經細胞也最多。這種影響始于肌肉運動,肌肉運動引起一系列化學反應,生產出一種被稱做“腦源性神經生長因子(BDNF)”的化學物質。瑞特將它稱做“大腦奇跡”,幾乎可從“所有的運動”中獲得燃料,誘使人類大腦生長出新的神經細胞,而促使腦細胞連接的每一次改變,都意味著一種新行為或新技術的獲得,并形成更高深的思考能力。哈佛大學的精神病學家約翰·瑞特表示,希臘人總結出“智力一身體聯系”,他們大概憑直覺了解到西方研究人員在很久以前也領悟到的一條基本原理:有氧鍛煉有助于心臟供給大腦和身體更多的血液。更多的血液意味著更多的氧氣,擁有更多的氧氣就會擁有更加健康的腦細胞。
科學家推翻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俗話,指出了大腦與身體的天然聯系、相互蘊涵、相互作用。因此,當學校體育在陳述體育運動的目的與價值時,告訴學生如果要想擁有容量大、才氣縱橫的健康的頭腦,可通過綠色、直接、經濟的身體運動培育腦體與腦力,從而增加自己的智慧。在強調體育之“育”的手段與規則之時,如在身體運動強度閾值的知識學習和掌控,能夠懂得這個道理并落實到體育課堂教學的實踐中;如果在學校體育的管理上,能夠督促學生像天天進教室那樣,或是像經常光顧圖書館那樣經常光顧體育場館,每天去運動,充分重視體育鍛煉,讓他們持之以恒地去運動,養成運動習慣,就可以達到增強心肺功能,特別是發達腦功能的目的,以實現體育之育“心智”的價值。
2.2體育之育:身體智慧的受益者
我們通過身體來思考和感覺,尤其是要通過大腦和神經系統,它們都是身體的一部分,大腦的思維與身體之間有著本源性的聯系。正如梅洛·龐蒂所言,一切“較高級”的腦力功能也是些肉體行為。身體不是自為的客體,它實際上是“一個自發的力量綜合、一個身體空間性、一個身體整體和一個身體意向性。這樣,它就根本不再像傳統的思想學派認為的那樣是一個科學對象。”我們“活的身體”是通過參與自身和世界,為自我和世界之間溝通提供橋梁,并完成種種行為和思維活動的。身體作為經驗著的主體,在知覺活動中,自己投入到被知覺的世界中,去感知、體驗和發現存在于世界中的意義。就是說,知覺實際上是一種追尋先于人們的認識和解釋而存在于世界中的意義的活動。知覺的主體是身體,身體是人所特有的與世界相關聯、進人世界的入口。而“思”,即身體思維,伴隨著身體的生存意向性而存在,它貫穿實踐活動始終。因而,正是它們一起構成了思維的源泉和推動其不斷演進的動力機制。從這個角度說,正如杜夫海納所言:“肉體永遠和知覺連結在一起。”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有所“思”、有所“想”,能夠“思”、能
夠“想”。
何謂“思”?思本是一種手藝(Handwork)。海德格爾的回答妙不可言,“思”以無言的方式工作,是非語言的活動,其本質上是一種手的勞作,手最能體現“思”而不是語言才能表達“思”。“思”并不是因為有作用,而是由于由它發出或者它被應用了才變成動作的,當思維的時候,“思”就行動著。手不僅使“思”體現出來,手的勞作的每一個動作還都植根于“思”。按現代心理學的研究成果,動機與操作的同一才是本真態的存在,始源的“思”恰是這種樣態。“思”是人的本質,手的勞作是“思”,手的勞作便是人的本質。
1)喚醒內在于身體知覺的無限思維。
活生生的身體是一個感覺著的、有意識的身體而非機械的軀體。在日常生活世界中,身體是隨欲而動的,對于要做的事,身體會自動操作起來并完成它。人們不會考慮在此之中身體是怎樣完成這一系列行為動作。所以,人們對身體的認知采取的是一種自然態度,對于身體的運用是想當然的,絲毫不加以懷疑的。也就說,在走、跑、跳的時候,我們知道身體在運動,知道自己在空間中所處的位置,但實際上,我們并沒有意識到它是怎樣運動的。按照神經學家奧利弗·薩克斯的觀點,“那種來自于我們身體可以移動部分的不斷但是無意識的感覺”被稱作“第六感”或者“秘密感覺”。薩克斯注意到,我們不斷地監視我們的肌肉,并且調整它們的“位置和協調及運動……但是協調的方式卻是我們所不知道的,因為它是自動的和無意識的。”也就是說,它通常是為我們所不知的。
但是,在我們學習體育技巧的時候,我們會非常清楚地意識到本體感覺,特別是在指導下進行的學習或練習的時候。練習者依照恰當而明確的指導,對比自身的肌肉運動、身體位置、平衡和觸摸的本體感覺來調整、把握動作和掌控身體的前俯后仰,左傾右斜,旋轉騰躍,起伏轉折;肢體的屈伸、環繞、開合,身體對物體的接收、推移、把持;身體動作用力的大小與剛柔,速度快慢與張弛,動作的舒展與緊湊,位移、靜態的身體運動語匯,以及隨之相伴的感性身體給予自己緊張、疲勞、舒展、輕松、壓迫、疼痛等不同的身體體驗,既包括感受重量、強度、力度、溫度、濕度、高度等感應能力和感應形式,也包括快感、美感、舒服感、幸福感等知覺和感受。無疑,這些感覺不只是個別感官的特殊感受,還是源于人特殊的身體結構、肉體構成、情感需要和知覺能力,以及固有的自由本性,它們一起構成超越于5種感覺之上的總體性的身體感覺。因此,處在體育之育的習練者,不斷地監視運動的身體肌肉,并且不斷調整身體的位置和協調及運動,不斷地感受處身運動中的身體的靈活,連續“體驗——對比——動作——體驗”的過程中,幾乎是無窮無盡的身體整體感覺,屢次被喚醒、被強化,越是轉向內在的體驗自己身體,越感覺到身體的存在。此時的身體非但不是工具,反而成了運用工具的“本體”。由此,必定給予作為本體的身體特別關注,喚醒了身體感覺,真正關注了自我,喚醒了身體意識,為關注身體奠定了基礎。在這個意義上,個人運用自己的方式或借他人之助對自己的身體、思想、行為、存在方式施加某種影響,改變自我的身體和所有的舊認識方式,以達到自我把握的身體,在自由的實踐中自我創造、自我建構的身體和某種愉悅、純潔、智慈或永恒狀態。
2)運動技術——對身體思維的“智識”教育。
人并不是僅僅通過自身反思來認識自我和世界,更大程度上要通過技術來實現。任何技術都不能離開人的活動而存在,只有在人類活動中技術才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人通過技術擴展了自身對自我和世界的知覺,技術成了人的延伸。如果技術只是復制我們直接的和身體的經驗,它們將很少有用并最終失去興趣。因此,技術本質上是改變我們的知覺的,知覺不僅是一種活動的身體知覺,而且是一種有運動感覺的知覺,梅洛·龐蒂認為:“當我的知覺盡可能地向我提供一個千變萬化且十分清晰的景象時,當我的運動意向在展開時從世界得到所期待的反映時,我的身體就能把握世界。”在這種身體與世界的知覺聯系中,技術本身即對自身敞開,也對人與社會敞開。
體育運動技術也是如此。作為體育理性的運動技術,它是建立在身體具有的圖式、意向弧和最大把握傾向之上,在自我的干預與控制的過程中,經過專門化的可能是長期的練習,培養出來的身體技術的綻放。人們在力圖認識和掌握身體本然狀態的基礎上,通過目標的設定、計劃的實施、對象的選擇、工具的應用以及物質性的實踐活動,人作為主體的主觀能動性的對象化的表現,在自己目的和自覺意識的指導、控制之下,把自己作為一種物質力量運動起來,通過操作自身之身體,有序地作用于外部物質對象,克服客體的限制和外部物質對象的反抗,使之發生人所要求的改變,以便解決應該“做什么”、“用什么做”、“怎么做”、“結果如何”的問題,使我們與那從自己的本質涉及到我們的東西建立自由的關系,以便觀念性地將現存身體改變成理想身體,期望創造適合主體需要、符合目的的東西,從而在對人“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它們。海德格爾認為:“從古希臘的源頭看,技術不只是與藝術、詩相關,還是一種創意和產生,是廣義上的認知的名稱,是指對某種東西十分嫻熟、理解和擅長。這種認知提出了一種明白,作為明白,這就是一種展現。”人要能夠以某種特定的方式去揭示實在,他自己必須已經處在解蔽狀態中。也可以說,技術是施予自然的過分的要求。人就是接受了這種展現方式的挑戰,被召喚、差使而去做這一切的。
換言之,技術性知識是緘默的、是高度個人化的,是隱性的、很難公式化的,是無法詳細表達,也難于交流的技能。它存在于人們的經驗和訣竅中,根植于行動和個人對具體背景的理解當中,是一種依賴于個人經驗熟能生巧的技能。那么,作為運動技術消化的主體,練習者將自己的身體運動行為活動,納入身體純然屬己的行動系統和實踐模式之中,通過自身間的主客體的相互作用和同化與順應,并在不斷的試錯實踐中,使自己能夠內在地體驗自己身體的活動,內省式地仔細傾聽身體的聲音。在對這種語言進行解密、理解和診釋之后,我們了解了學會了這種語言,可以與身體進行“對話”了。解構自我的身體思維,就可以作出自我調整,構建一整套適合個人身體認知,獨特的身體思維,風格化的身體表達。我們一旦熟練地掌握了運動技術,也就意味著運動技術深深地嵌入了身體,身體就獲得了銘刻于身體技術之上的運動技術和能力。如此說來,這是從身體“角度”出發,通過對運動技術的認知、綜合體驗與把握,使我們獲得對身體內向觀察和認知,才得以解除自我遮蔽,才使得我們知道身體應然的能夠做什么,呈現出身體運動的應然狀態,達到對我之身體應然狀態的把握。在這一過程中,既有身體外顯的實際操作,又有身體內部的思維操作。因此,體育運動的技術活動成為有控制的動態結構系統,實現著主體對本體的能動改造,建構著自我身體之意識與認識,啟迪著和發展身體智慧。
體育習練者一旦具有了運動技能,在體育運動中,運動者往往感覺不到意志有意識的支配,似乎身之所往,就是心之所向,心之所向,就是身之所往,就是自己身體在本然地展現,身體的運動節奏與精神的運動節奏完全協調。由于當中并無特殊意志、目的作為中介,運動者的運動完全處于一種身心合一、交融無礙、暢然自得、其樂融融的幸福境界狀態。在這種運動狀態中,體育運動對人們來說已經感覺不到是身體的移動,而簡直就是自己智慧的飄溢、情感的流淌以及自由意志的顯現。在這種狀態中,人的生命力最旺盛,人的運動智慧和體力都得到了最高程度的激發,并實現了最佳“直覺”狀態的結合。此時的身體,則超出了軀體本身進入“身體的激動”領域,是一種自由的自我實現。這也是體育運動“自成目的性”的實現。
體育把技術與身體訓練緊密結合相互變成一種娛樂,這就是身體教育上的最大秘訣之一。今天的學校體育教學,學生參與運動技能的學習、執行和掌握,不是單純身體物質力量運動起來和發揮出來的問題,而是對身體智慧的認知教育,同樣是一種發展身體智慧的教育,且對身體智識教育具有更大優勢。它與傳統的智識學科具有等同的地位。
身體是我們感受世界、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不容質疑的主體,主體存在的依據不再是抽象的自我,而是真實的我的存在,我的身體就是我。我在世間的任何活動,都是身體性的。而由人創造的以自己的身體為人口,以身體運動行為和實踐為主要活動的——體育,作為一種人類社會創造出的身體活動樣式,是人身體運動的發展產物。體育直接改造的就是人的身體,并從中產生期望和信心的“行動”實踐,是人類社會“自我規定”意義的一種獨立的身體運動。體育“針對身體的教育”無疑更符合主體的目的性,更能體現體育的價值。人的身體不僅是體育的施動者,同時也是受動者。人類以體育——“身體教育”的方式修身認識自己,體育給予身體的見識,體育使身體更加“正經”起來,體育對身體起到了的積極和極其關鍵的作用。大學體育要增強大學生參與體育的意識,樹立終身體育的觀念,就應當重新審視這具被殘忍地“腦體分家”的身體,并在“智識教育”上有更多的話語,促使學生形成正確身體觀念、意識和行為,以達成體育之育。
參考文獻:
[1]布萊恩·特納,后身體:文化、權力和生命政治學[M],汪民安,陳永國,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2]楊凌,三個月有氧運動大腦長出新神經細胞[N],北京晚報,2007-03-20。
[3]杜夫海納,審美經驗現象學[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96:379。
[41曹繼東,現象學的技術哲學——伊德技術哲學解析[M],沈陽:東北大學出版社,2008:11。
[5]帕恩斯坦,天才的13個思維工具[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1:195。
[6]莫里斯·梅洛·龐蒂,知覺現象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319。
[7]俞宣孟,在技術的本質中看天道——讀海德格爾《關于技術的追問》[J],學術月刊,1995(5):15-21。
[編輯:李壽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