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掛帥”年代的一些“小事”

姜少勇

沒經歷過文化大革命的人,無法想像在那荒唐歲月里,會發生一些什么樣的荒唐事兒。最近,讀了一本1970年《人民畫報》的合訂本,這本厚厚的發黃的冊子上,用圖文并茂的形式,刊載了一些如神話般的新聞報道。那些在歷史的長河里積淀了近40年的老新聞,現在讀來,有如看荒誕的鬧劇一樣,讓人啼笑皆非,感到不可思議。

在當年《人民畫報》的第4期第41面,刊載了一篇題為《六戰士醫療組》的文章,說的是1968年,解放軍沈陽部隊某部指揮連黨支部,在遼寧省新金縣看到農村缺醫少藥,貧下中農患了病長期得不到治療,決定成立由衛生員、通訊員、報務員、偵察員、軍械員和炊事員組成的六戰士醫療組。6人中,只有衛生員李文舉懂得一些衛生常識。為了學習新針療法,真正能解除“階級兄弟”的病痛,他們白天、黑夜在自己身上試扎,扎得腿和胳膊都不好使了,還堅持在練。

報道說,有一天,通訊員馮紀義在自己身上扎了70多個穴位,由于扎針過多,突然昏倒,醒來后,爬起來繼續扎。就這樣,經過短短幾天時間,全組同志終于學會了針刺技術和一些醫療診斷知識。從此,他們便懷揣紅寶書,手拿銀針,一面宣傳毛澤東思想,一面給貧下中農治病,用新針療法,治好了許多精神病人。

貧農的兒子聶開有,6年前患了嚴重的精神病。炊事員楊勝林開始給聶開有治療時,聶暴跳如雷,舉手就打。小楊冒著被打傷的危險,細心觀察聶開有的舉動,發現他雖然神智不清,但當他看見毛主席像時,卻會不斷地高呼“毛主席萬歲!”小楊抓住這個特點,不斷啟發他對毛主席濃厚的無產階級感情。從此,聶開有就老老實實地讓小楊針刺治療。一連治療四天,聶開有頭腦就清醒了;第6天,就能學習“老三篇”,并能主動幫助護理員打飯、掃地了。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當你突然遭遇意外時,首先想到的是什么?在上個世紀七十代,人們腦海中首先浮現的是“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在該刊1970年第1期的第22面上,刊載了一篇“英雄的空降兵戰士”一文,講述戰士董會在一次跳傘訓練中,發現戰友尚經富主傘失效,他馬上想到小尚是一個新戰士,今天又是第一次跳傘,沒有經驗,萬一備用傘再開不好,就會發生事故,剎時,偉大領袖毛主席的“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的教導,在董會的耳邊響起。他不顧個人的安危,立即伸出雙手緊緊地抓住小尚的傘衣。這時,董會用毛主席“勇敢、堅定、沉著”的教導去鼓勵小尚。他們兩人親密配合,互相鼓勵,終于安全著陸……

在生與死的瞬間,不是臨危不懼地果斷處置事故,而是背誦導師的教導,用語錄指引行動,堪稱人間奇跡,空中神話。

兒童應該是天真爛漫、快樂無比的。可是,我卻從該刊第6期上,讀到一個名叫李麗的8歲小女孩寫的文字“我是毛主席的紅小兵”,講述了自己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的心得。她寫到自己有一天在路上撿到兩分錢,用來買糖吃了。晚上,學習了毛主席“要斗私,批修”的教導,發現自己做錯了事。從此,不論拾到什么東西,都馬上交給老師。

這個原來在云南省玉溪煙廠工人子女學校念書的孩子,現在該有48歲了吧?如果她再回過頭來,讀自己40年前寫的這篇文章,不知現在會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