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兄弟”出賣的副縣長

鄭　文

對于霍山縣原人大副主任、副縣長王光祥來說,和地產老板儲東(化名)的“兄弟情誼”,早已成過眼云煙。當王副縣長被“兩規”,“誰都會說,但兄弟不會”的儲老板,并沒有顧及“兄弟情誼”,而是對著紀委痛痛快快說了個底朝天,把他們的攻守同盟甩進了太平洋。

2008年8月7日,王光祥因受賄罪被六安市裕安區人民法院依法判處有期徒刑15年。

結識人脈,只為他日相用

安徽霍山縣是個典型的邊區、山區,全縣37萬人,城鎮人口不到5萬人。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副縣長王光祥受賄200多萬元的事實和他的官商故事,一時成了當地的爆炸性新聞。

1953年出生的王光祥是土生土長的霍山人。王光祥在家中是長子,父母在他14歲那年就因病離開人世。憑著吃苦耐勞,不計報酬,王光祥被推薦上了大學。大學畢業后,從最基層辦事員開始,王光祥“曾經在霍山的基層全部干過。” 1996年,王光祥被任命為霍山縣建設局局長,1998年任霍山縣副縣長。

王光祥和儲東的“兄弟情誼”,說起來早有年頭,兩人的初次相識源于一場飯局。

那時王光祥還是鄉鎮黨委書記,儲東是霍山搞房地產開發牛氣沖天的大老板。當時在座的有縣里許多頭頭,作為鄉鎮書記的王光祥并不起眼。與其他老板主要對縣里領導頻頻敬酒不同,儲東對這個基層父母官并沒有冷遇,而是頻頻走到其跟前敬酒,這讓“官小位卑”的王光祥很是受用,兩人言談甚歡。儲東的熱情讓王光祥對其印象頗好,也為兩人以后的“友誼”埋下了種子。

其實這正是儲東的高明之處。原來,儲東是個混跡官場的老手,對于結交官場中人那套招數更是爛熟于心。他深知,官場上的人脈得慢慢培養,不能眼光短淺,急功近利。因此,儲東對于官場,不論官階高低,不論權力大小,對誰都是笑臉相迎,客客氣氣,他也憑著此高超手法在霍山結交上了一大幫官員朋友。

1996年,王光祥被任命為霍山縣建設局局長。從鄉鎮調任縣城,王光祥迫切需要解決住房問題。正當他為住房問題煩惱時,嗅覺極敏的儲東及時分憂,悄悄給他擺平了這個難題——以成本價出售了一套住房給他。

這忙幫的正是時候,王光祥感激地拍著儲東的肩膀:“老儲,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老朋友了,這點小事算什么。況且我就是蓋房子的,堂堂大局長沒房住,豈不是我的失職嗎?”儲東一番俏皮話讓兩人哈哈大笑。隨著儲東的這次仗義相助,兩人關系向前邁了一大步。

后來王光祥在“兩規”期間交代的一番話,透露了他的心跡:“從農村到城里,我總以為多結交人沒有錯,多處些朋友有好處。”

“兄弟情深”,不過是一場場交易

1998年,王光祥升任霍山縣副縣長,分管城建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兩人的“兄弟情誼”也推向了高潮。

王光祥升任副縣長,儲東比他還高興。他為自己當初沒看錯人暗自竊喜,交上了這個好朋友,自己就等著在家攬生意嘍!現在要做的就是再燒幾把火,把他們關系烤熱、烤化。

1999年,升職不久的王光祥從美國考察回來,當晚儲東帶著一個黑色塑料袋來到王家。“縣長高升,老朋友也沒能及時賀喜,這是點小意思,一來祝賀,二來接風。”儲東出手就是5萬元。面對朋友遞過來的橄欖枝,王光祥客套一番,欣然收下。

走在回去的路上,儲東點燃一根香煙,臉上露出微笑,關系的進展讓他非常滿意。他還怕王光祥不要這5萬元,王光祥收下,他就安心了。王光祥就像被他飼養的蠶,喂的越飽,吐出的絲越多……王光祥受賄越多,自己以后能拿到的利益就越多,得到的是5萬元的多少倍!

王副縣長和儲老板成了“真”朋友,搓麻泡澡,吃飯唱歌,親如一家人。官場上的應酬王光祥會帶上儲東;而老板們打牌娛樂,儲東也不忘請來王副縣長熱熱手氣。儲東成了縣政府大院的常客,并且獲得了特殊優待,無需登記,直接進出。霍山搞工程的圈子里也都知道了儲老板有一個好兄弟——那就是副縣長王光祥。

儲東隔三差五會到王光祥家送上5萬元、10萬元的零用錢,而王光祥對好朋友則是有求必應,大開綠燈。

2004年3月,儲東所在的霍山縣住宅開發公司進行企業改制,由于改制方案就是經理儲東等幾個公司頭頭私下敲定,對員工極不公平,職工們怨聲載道,紛紛抵制,方案在建設局一壓再壓,批不下來。儲東向分管副縣長王光祥送出5萬元后,不出半個月,改制方案就順利通過。

3個月后,霍山恒升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掛牌成立,儲東任董事長。掛牌儀式上,王光祥作為特邀嘉賓,現身剪彩典禮,副縣長親自出面支持,這讓儲東在同行面前掙足了面子。當然儲東回報的“出場費”也不低,還是5萬元。

儲東送出的不少,回報的更多。

2005年5月,儲東為使本公司開發的恒升苑項目在土地出讓金未交齊的情況下辦理規劃等開工手續,向王光祥提出請托。出讓金未繳齊就想開工,這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有了王光祥的幫忙,一切都不是困難。在王打電話給國土資源局協調辦理后,儲東公司違規開工。

兩個月后,王光祥又解決了儲東一個難題——恒升苑項目城市配套費減半繳納。這一減半,儲東就節省了將近100萬元費用,而儲送出去的是15萬元。

在兩人的這段“蜜月”期間,王光祥先后15次收受儲東人民幣合計130萬元。

出謀劃策,為副縣長招財進寶

這一對官與商的“情誼”還真是非比尋常。每當兩人酒酣耳熱之際,王光祥總會摟著儲東肩膀親昵地說:“老儲啊,官場上的應酬全是形式,我真正朋友沒幾個,你算一個!”而儲東也向副縣長拍著胸脯:“我老儲有飯吃了,就是老哥你給的,我的就是你的。”

儲東不愧是王光祥的好朋友,在自己支持縣長大人個人“經濟建設”的同時,還不忘為他分憂解難,出面為他“招商引資”,介紹他人向王行賄。

“公子、千金事業正處于上升期,要有啟動資金啊!”儲東審時度勢,準確擊中王光祥內心。

“老朋友,還是你懂我的心,兒子、女兒馬上要成家立業,花費不小,經濟壓力挺大。”王光祥訴苦。儲東主動為王光祥打抱不平:“這些在霍山的開發商太不像話,王縣長平時對他們那么照顧,也不知道來拜望您,我得去說說他們。”

“王縣長平常對大家都很照顧,他要喬遷新居,到時大家都要去啊。”在霍山搞建筑的圈子里,儲東放出話來。眾人巴不得攀上副縣長這個高枝,正愁沒門路。“誰不知道你和王縣長關系鐵,老儲你說咋辦就咋辦。”有人立即附和,“聽我的,哪天大家一起去,給王縣長湊湊熱鬧。”

2004年7月,王光祥搬入新居。那幾天王家可謂門庭若市,開發商胡某兩次送了15萬元,另一胡某送了18萬元,王某送了10萬元……當然倡議者儲東沒落下,也送了10萬元。“老儲,還是你面子大,一號召,大伙都來了。”王光祥對儲東的表現很滿意,點頭稱贊。

這以后,王光祥家中只要有事,出國考察、女兒結婚、孫女出世,儲東總會帶領眾開發商魚貫前來祝賀。

有了儲東的分憂,王光祥又多了一份收入,前前后后,儲東介紹他人向王光祥行賄共計80余萬元。

王光祥也沒對“好朋友”失信,對于所托之事,都一一擺平。

倒戈相向,官商“情誼”的脆弱

2007年初,霍山縣紀委在查處該縣潛臺公路問題時,發現王光祥違法違紀事實,隨即展開調查。隨著上級紀委調查組進駐霍山,王光祥似乎已預感到末日將要來臨,趕忙叫來儲東商量對策。

“紀委開始調查我了,怎么辦?”王光祥惶惶如驚弓之鳥。“你放心,我絕不會把送錢的事說出去。”儲東賭咒發誓。“你,我肯定相信,還有別人送的怎么辦?”王光祥擔憂。“把不可靠的錢退掉。”儲東指點。

王光祥隨后讓女兒把認為不可靠的錢退掉,總計6.4萬元人民幣,8000美金,而對行賄最多的儲東卻一分錢也沒退。他對儲東太有信心了:誰都會出賣他,儲東不會。

很快,王光祥被紀委“兩規”。剛開始,他堅決不承認受賄事實,但當辦案人員拿出證據時,王光祥徹底崩潰了。

原來這邊王光祥被“兩規”,那邊辦案人員也找到了儲東,一番政策攻心,沒費多大周折,儲東權衡利弊,一五一十把向王光祥行賄的事實說了個底朝天。

2008年5月7日,王光祥受賄案在六安市裕安區法院開庭。

王光祥在紀委爽快承認了問題,但當案件進入司法程序后,又全盤推翻了之前的交代。庭審中,王光祥再次淚灑法庭。“我哪有那么多錢呢?”他對于大部分指控予以否認,還辯稱在“兩規”期間和偵查期間的供述是被迫交代。

但當儲東出庭指證時,王光祥啞火了,辯解也顯得蒼白無力:“他這幾年根本沒這么多錢給我。”

2008年8月7日,王光祥因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

而自比“小諸葛”的儲東也萬萬沒想到,“兄弟情誼”葬送的不僅是王光祥一個人,他也被吞了進去。2008年10月6日,儲東所在企業因單位行賄罪被裕安區法院判處罰金87萬元,儲因單位行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年6個月,緩刑兩年。

這對官與商,共同為自己掘了冰冷的墳墓。

一審判決后,王光祥上訴,2008年11月14日,六安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維持原判。

編后:有一首歌唱得好:千里難尋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人生在世,誰沒有幾個朋友?但是,如果交了圖利之友、喪德之友,恐怕路就要難走了。

近些年來,已被法辦的腐敗分子,他們走向墮落、犯罪的道路,幾乎都與交友喪德有關——唯利而交、唯權而交、唯色而交,一個個最終落得身敗名裂。王光祥的故事再次印證了“交友失德,必受大害”這一古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