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自橫的詩

舟自橫

鋼筆水的春天

把花朵當做酒盞還為時尚早

屋檐下的冰水，怎么看都是單向度的哲學

兄弟。春天了。隱秘的詞

也該在夜里

出來散步，或者和我們

隔著久遠的星子。說出同一句格言

在春天，最需要盛大的宴席

先找出與謀的道路

先備下曲水流觴。置來蠢蠢欲動的南山

一壇老酒里樹枝捋著炊煙的長髯

兄弟。去年的樹林里落滿

野果的骨灰

看看，政治、主義、大師和英雄

就是從這里普照留下更多盤根錯節。我們

端著手里虛擬的酒杯

樹根下，螞蟻即將睡醒。一粒土翻個身驚動雷聲

早春三月。你看看白云的反光鏡

兄弟。昨夜的雪變成稀泥

從后覺的維度看，我們必須在自己的小書房里

把上小學時的鋼筆水

潑到詩集、道或者空上。那就是大海和天

黃豆芽菜

你看看，我端給你的，水靈著呢。一個個柳腰

挨著身子站成一排。

另一盤是和豬肉也就是異性摟抱一團

還有個湯湯水水，狗肉下面

十幾個的樣子。扭扭捏捏

和浮在水里的豆腐，顯不出來白

我們舉杯。我們說話。兄弟

我記得黃豆芽的前身。我母親在夕陽下

把丟失的大豆兄弟，一個個抱在懷里

那時候有炊煙。我喘息著，和土地氣息，和驢聲

和驚慌失措的樹葉妹妹

看見了鄉村的薄光，吹動著

風啊，怎么這樣筆直，還模仿，金黃的田壟

我們舉杯。我們說話。兄弟

回到家我就看著夜被黑了。霜被降了

母親把院子里摘下的蔬菜

一一蓋上。雪就要來了。那時候我在家門口

借著天光看書，好像是詩歌。

我看見無比神圣的句子

一條路，一條狗，還有星光的土粒

我們舉杯。我們說話。兄弟

大豆兄弟。我們離家，被安排到城市

安居樂業。在街上唱著歌

和綠豆妹妹一起拉著手

偶爾也懷念土

可我還是喜歡水的地。學習太陽的書籍

那時候，土豆給了我往上尿去的力量

我們舉杯。我們說話。兄弟

我現在走在樓道里，碰見刮骨的毒：

空氣混濁，花粉憋在子宮里

土地也不會溫潤地沖動

我是如此地虛弱。把衣服脫下去。

露出骨頭里的一點點白

伸向天空的一截手，露出閃電和泥

魚的體內都藏著魚骨做的梳子

他試著卸下重擔，像駿馬卸下馬鞍

馬鞍又卸下騎士

騎士卸下兵戈、鎧甲和護心鏡

他卸下身外的

又忙于卸下身內的血、肉和骨頭

仿佛真有一把刀

刮掉鱗片、指紋、肌膚

逐漸接近一條魚赤裸著的真相

魚的腹腔里深藏著虎嘯

——所謂轄制，海水是一重，魚的本身又是一重。

魚的腹腔里深藏著虎嘯

那嘯聲，是你所聽不見的月光。一只魚腹里的

猛虎是安靜的

拓荒者。它隨著魚的上升而上升

也隨著魚的下沉而下沉

為了擺脫肉身的枷鎖和鐐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