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媽媽

潘世鋒

去年臘月的一天早晨，我的手機驟然響起。我急忙打開手機：“孩子，我是媽媽，媽媽想你啊!回來看看媽媽吧!……”這個聲音蒼老而又陌生，顯然不是我的母親。再看看顯示出來的號碼，是一個我很不熟悉的外地號碼。一定是打錯了，我連忙說：“老人家，您打錯了。”

上午十一點左右，我正在同建設單位談工程款撥付的事，因甲方不履行施工合同，我正在嚴詞警告時，這個陌生的號碼又一次打了進來：“孩子，媽媽病了，媽媽好想你呀!……”

“莫名其妙。你打錯啦!”我正在氣頭上，聲音顯然算不上禮貌。

接下來的幾天，這個號碼不斷地呼叫，我一概按紅鍵拒接。后來忽然平靜了十多天，就在我要將這件事淡忘的時候，一天夜里十點鐘左右，這個陌生的號碼又一次突然振響了我的手機。在寂靜的夜里，手機的叫聲是那樣地刺耳!我氣惱地按鍵拒聽。可沒想到這一次對方卻異常執著，呼叫，拒接，再呼叫……我只好打開了手機。“孩子，媽——知道你——工作忙，媽媽不——怪——你，兒呀，媽要走了，你要好好——工作……”

聲音不僅蒼老，而且幾近衰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第二天上班后，疑問迫使我將電話打了過去。沒想到卻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同志，對不起，這些日子打擾你了，請你原諒!”

“不對，這電話原本是一個老太太的，你是——”我更加困惑了。

“真對不起!那是我媽媽。老人家今天凌晨剛剛去世。”女人的聲音帶著哭音，“說來話長，我弟弟五歲的時候我爸爸就死了，是我媽媽一手把我們倆拉扯大。后來我弟弟考上了大學，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過年放假時弟弟也在外面打工。大學畢業后，弟弟以優異的成績留校任教。他說，等工作一年攢下一筆錢，回家送給媽媽養老。我們等啊!盼啊!可就在六個月前，弟弟在路上突然發生了意外。我媽媽體弱多病，心臟又不好，我不忍心讓白發人送黑發人啊!于是我就騙我媽說，弟弟調到了保密單位上班，不能隨便回家也不能隨便打電話……我弟弟二十歲離家，六七年了，我媽媽想啊!前些日子我媽的病加重了，更加想念兒子，非要給兒子打電話。沒有辦法，我就隨口謅了一個號碼，可沒想到……我真得要好好謝謝你!這個號碼讓我媽媽有了寄托，昨天晚上臨終前她還在不斷地念叨：兒子真的是在保密單位上班，不讓說話；可我聽見了兒子的喘氣聲了，聽見了……”

電話那邊，女人哽咽。

電話這邊，我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