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 俊
腐敗行為也融入全球化時代了。改革開放給許多貪官創造了貪污受賄的機會,也提供了逃避懲罰的可能。撈了就跑,跑了就了,成為許多貪官的真實寫照。數千名外逃貪官的背后,不僅是觸目驚心的腐化墮落,還有大量民脂民膏的外流。這些一度風光,而后隱匿異鄉的外逃貪官,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群?
沉靜了一段時間的楊湘洪“外逃門”事件在兩會結束后再起波瀾。據浙江省人民檢察院證實的消息,溫州市市委原常委鹿城區委書記楊湘洪之妻、溫州市舊城改建指揮部開發處干部游捷因涉嫌職務犯罪已被依法逮捕,而有關媒體還披露游捷與一筆2000萬元以上的出境可疑資金有關而涉嫌洗錢。在游捷之后,溫州還先后有三名副處級官員和一名正處級官員被審查、免職或雙規。
也是在同一個月,也是在浙江省,永康市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朱兵試圖使用假證件出國未遂。據報道,2009年3月2日,朱兵來到上饒市出入境管理處,使用一江西弋陽的身份證申請辦理去澳門的簽證,因為口音不對引起民警的懷疑,民警進行進一步核查時,又發現其長相和身份證上的照片有差異。在被上饒警方控制后,朱兵才被迫表明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竟然是浙江省永康市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在核實朱兵的身份后,民警解除了對他的控制。3月26日,金華市紀委常委何海彬向外界證實:經初步調查確定,現年44歲的永康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朱兵,已于3月20日被“雙規”。
似乎,越來越多的貪官或“疑似貪官”們選擇通過出逃來逃避懲罰。對此,國家懲治和預防腐敗重大對策研究課題組組長王明高博士指出:“撈了就跑,跑了就了,這是貪官外逃的真實寫照。”但是他也表示,隨著國家反腐力度的加大和制度的完善,“外逃貪官”的人數會逐漸減少,人們感覺“外逃貪官越來越多”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媒體關注的增多。
中國到底有多少“外逃貪官”?王明高和北京師范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院教授黃風都表示,外逃貪官的具體數字很難統計。王明高形象地說:“我一個貪官,難道會嚷嚷著‘我腐敗了,我要逃了!,肯定都是偷偷摸摸的,甚至使用假證件,很多人不知道在國內還是國外,也不知道在哪個國家,現在也沒有一個部門專門去做這個調查工作。”不過他估計目前在逃國外的貪官應該在“數千人”。
北京大學廉政建設研究中心主任李成言教授指出,根據他們的研究,過去10年逃往北美和歐洲等地的中國腐敗官員高達1萬多人,攜帶出逃款項更達6500億元人民幣以上。而來自司法系統的一位人士說,目前仍在逃的縣處級以上貪官在3000人左右。
2007年,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副局長王利民在一次論壇上提供的數字則相差甚遠,他說:“據我們統計,現在真正逃往境外的是200多人,不像網上說的數字那么大。”但是同年云南媒體在報道胡星案時說,僅僅云南查實的外逃貪官就有84人。
2008年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中則說,2007年檢察機關“會同有關部門加強境內外追逃工作,抓獲在逃職務犯罪嫌疑人1200名”,這其中既包括外逃貪官也包括境內逃亡貪官。
外逃者的群像
不管外逃的貪官有多少,引起的社會反響是絕對不可小看的,諸如中國銀行開平支行原行長余振東、貴州省交通廳原廳長盧萬里、廈門市原副市長藍甫乃至楊湘洪等外逃事件都影響惡劣,雖非官員但與貪官同案的賴昌星逃至加拿大十年,至今仍吸引著輿論的關注。
根據國家懲治和預防腐敗重大對策研究課題組的研究,金融系統和國有大中型企業是攜款潛逃的多發區。銀行工作人員、國企負責人在攜款潛逃中所占比重大,其中金融系統、國有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占到80%以上。外逃貪官很多是國企的“一把手”,或者是直接與錢打交道的職員。如云南旅游集團公司原董事長羅慶昌、河南豫港公司原董事長程三昌、中國銀行廣東開平支行原行長余振東等。這些貪官的妻子兒女大多移民海外,手上一般持有因公或因私護照。
在政府機關中,外逃者多為廳局級干部,主要發生在交通、水利、糧食等領域,如貴州省交通廳原廳長盧萬里、海南省糧食局原局長陸萬朝。這些“一把手”擁有絕對權利,利用手中權利大肆侵吞國家財產。“權利有腐敗的趨勢,絕對的權利絕對地導致腐敗”。
當然,在外逃貪官中,也有部分小人物,這些人多為銀行職員,如建行東莞分行金庫原保管員林進財、陳國強,中國銀行南海支行丹灶辦事處原信貸員謝炳峰、麥容輝等。
外逃貪官出逃時的年齡則呈現行業特征。政府公務員年齡大多在50歲以上,如廈門市原副市長藍甫出逃時年齡為59歲,浙江省建設廳原副廳長楊秀珠出逃時為58歲,貴州省交通廳原廳長盧萬里出逃時為57歲等。而非政府公務員大多處于30-50歲年齡段,如中國銀行廣東開平支行原行長余振東出逃時年齡為38歲,北京城鄉建設集團原副總經理李化學為43歲,云南旅游集團公司原董事長羅慶昌為42歲等。甚至有20多歲的,如云南五礦公司分公司原副經理閉東展出逃時才27歲,浙江省寧波市交通銀行原辦事員方勇才25歲,等等。
王明高分析說:“顯然,政府官員主要是臨退位時外逃。首先,年輕的時候,大多具有積極的人生追求,思想健康向上。而到了一定年齡,感到前途無望,思想逐漸蛻化,最后導致腐化墮落。其次,如果外逃,必須具備一定的外逃資金。而政府官員只有在一定的級別后,才有可能聚斂巨額的不法資財。第三,在位時,官員可以利用權利掩飾自己的腐敗行為,但一旦退位,害怕被追查,從而選擇臨退位前一走了之。”
香港《文匯報》的報道曾給出了一個外逃貪官的統計表,外逃貪官人數最多的是廣東、河南、福建、北京、遼寧、湖北、上海、云南、湖南、山西等省市,既有經濟發達的沿海地區,也有中西部省份。其中廣東外逃貪官人數最多,一個重要的原因應是廣東人出境比較容易,福建、云南、新疆等省也有類似的情況。
王明高從1996年開始研究反腐敗問題,對于貪官外逃現象有著很深入的研究。他總結說:“有才能的官員未必貪,但貪官肯定是有才能的,外逃的貪官肯定是見過世面的貪官。”他進一步解釋說,外逃貪官肯定都是出過國,對國外有一定了解,較年輕的還有相當的英語能力和金融、移民方面的知識。
“事實上,外逃貪官基本都是預謀已久,早就進行了各方面的準備,一旦感覺風聲不對就外逃。”王明高說。在研究報告中,他將常見的貪官出逃方式歸納為六種計策:瞞天過海、暗渡陳倉、順手牽羊、金蟬脫殼、聲東擊西、假途伐虢。
“其實貪官外逃后的日子都很不如意,和想象的落差很大,跟國內比起來也是天壤之別。”王明高說。
他進一步解釋說,雖然這些貪官出逃時都會帶走大量資金,但是
這些錢在西方發達國家也不能用上一輩子,坐吃山空總有花光的一天。“西方的警察也有腐敗,知道你是逃過來的,就會經常來找麻煩,一年打點的錢也不少。”他說。而許多貪官沒有謀生的專業技能,英語也不是很好,再加上身份限制,就很難找到穩定的工作。中國銀行開平支行的主犯“二許”逃亡到美國后,因為多數贓款都被凍結,只有存在賭場里的一些錢還能用。為了活命,在國內每天出入豪華餐廳的許國俊甚至在堪薩斯州一個小鎮的中餐館里當上了打工仔,每周工作7天,每天工作10一15小時,其間手臂還被熱油嚴重燙傷。
除了經濟上的困難,更嚴酷的是精神生活。這些人在國內都過慣了人上人的生活,到處被前呼后擁,而一朝到了國外,不僅沒了人送禮拍馬,連朋友也沒有了。他們既進不了西方人的社交圈,華僑華人也排斥這些打上貪官烙印的人,就是國內的親友也大都不愿意和他們聯系。“政治權利肯定沒有,要是英語不好,平時也沒什么娛樂活動,連電視也看不了幾個臺,心理上的孤獨可想而知。”
曾潛逃加拿大、美國13年之久的黑龍江省體改委原主任宋市合在被遣返回國后受審時在懺悔書中寫道,當地華人得知他是一名涉嫌貪污的大陸官員后對他反感和冷漠,這種難以名狀的精神痛苦讓他感嘆,美國并不是逃亡貪官的天堂。
福州市公安局原副局長王振忠是迄今公安系統外逃出去級別最高的在職警官。他在任期間和黑惡勢力勾結,成為保護傘。到美國之初王振忠花100多萬美元在美加州買了一幢別墅,及一輛別克跑車,和情婦郝文一起過著奢侈的生活,經常出入賭場、茶樓。不久許多曾向他行賄或被他敲詐的人通過美國的黑社會找上門來討要以前的“借款”,甚至威脅要砍斷他的腳和郝文的手。王振忠不得已和郝文分居,自己也過上了提心吊膽的生活,2007年患胃癌死去,臨終前懺悔說:“一切都是報應啊……”
王明高特別提到在他家鄉發生的一個事例:原長沙市國土局長左天柱為了包養情婦大肆貪污受賄,后和情婦一起潛逃美國。他們攜帶出逃的幾百萬贓款很快就坐吃山空,基本不會外語的左也找不到像樣的工作,不久情婦也離他而去。據后來在國外見到左的人說,他只能靠著給殯儀館背尸首勉強謀生。
司法部司法研究所副所長王公義也表示,在美國的外逃貪官如果是申請政治避難的,行動會受到很大的限制,經常被監視,“過得并不自在”。
“不過如果是近些年逃出去的,情況就會好一些。”王明高說,“一來80年代以后成長起來的干部外語和專業能力比較強,對國外了解也多一些,那些國企高管尤其如此。二來不少人都事先把家人先弄出去,甚至給子女辦了移民和入籍,這樣到國外就可以一家團圓,子女也可以合法地工作。從孩子的角度說,畢竟父母是為了家庭做‘犧牲,至少不會嫌棄他們。”
既然外逃后生活并不如意,為什么還有許多人“前赴后繼”地出逃呢?王明高分析說,一方面是這些人對國外特別是西方國家的社會生活并沒有真正的了解,“他們出國考察去的也都是大都會,只看到燈紅酒綠、高樓大廈、名車豪宅”。另一方面主要是貪官心里總是有不安全感,“中國對貪污腐敗的懲治還是很嚴的,一旦事發至少要坐很多年牢,出來以后也是什么都沒有了,所以他們也總是提心吊膽的”。
追捕貪官,道陰且長
這些外逃的貪官都去哪兒了呢?王明高總結了一個順口溜:“一類人去歐美,二類人去拉非,三類人去周邊。”
中國周邊國家,如泰國、緬甸、蒙古、俄羅斯等,特別是東南亞國家,潛逃方便,成本也低,所以是涉案金額相對小、身份級別相對較低的出逃人員的首選,如原中國銀行南海支行丹灶辦事處信貸員謝炳峰、麥容輝等。但逃往這里的風險也較大,因為中國與鄰國合作打擊犯罪,特別是打擊貪官外逃方面配合相當緊密。
而非洲、拉美、東歐等不起眼的、法制不太健全的小國,如突尼斯、厄瓜多爾、匈牙利等,則是那些辦不到直接去西方大國證件官員外逃的跳板,一有機會便會過渡到西方發達國家去。如周長青、陳安民等都是潛逃到這些國家。而對于那些曾在國內擁有顯赫地位的官員來說,上述兩種地方是他們所不屑的,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法國等西方發達國家才是他們出逃的首選。他們尤其看中的,是美國、加拿大等移民國家,因為這些國家容易接納外來者。如加拿大,一旦夫妻中的一方入了加籍,另—方也很容易拿到該國綠卡。所以很多官員在出逃前,就將家人移民到這些國家,同時也是為自己留一條后路。此外,這些國家生活水平較高,華人社群也比較多,對過慣了奢侈生活的貪官們來說心理預期較高。正因為如此,逃往上述國家的貪官占了很大比例,如:中行廣東開平支行原行長余振東、許超凡,云南旅游集團公司原董事長羅慶昌,昆明卷煙廠原廠長陳傳柏,云南省證券公司原總經理陸海鶯等。此外,還有相當多的外逃官員通過中國香港或新加坡中轉,利用其世界航空中心的區位,以及港民前往原英聯邦所屬國家可實行“落地簽”的便利,再逃到其他國家。如浙江省建設廳原副廳長楊秀珠,就是通過這種方式逃到美國的。
由于政治和法律制度上的差異,從西方國家引渡逃亡貪官的難度很大。司法部是我國簽訂的47個國家刑事司法協助條約指定的中央機關,王公義對于有關工作的難度有著親身感受。“從歐美引渡一個外逃貪官,是個曠日持久的工程,沒有三四年時間下不來。”他介紹說,“一個是需要大量的證據確認工作,非常復雜,一個是這些國家的司法制度都很復雜,貪官也會充分利用這些制度,司法部門同意引渡了就申請政治避難,然后再向法院起訴,一審、二審后也許還有三審、申訴等等。”
在與中國關系密切的東南亞、蒙古、俄羅斯等國家,引渡的法律障礙相對較小,政治因素起了決定作用,但這也不是必然的。王明高舉例說,武漢長江動力集團公司原董事長于志安潛逃到菲律賓之前就利用職權在當地辦了一家工廠,逃去時又帶去大量資金,這些投資對當地的經濟和就業有很大的幫助,所以菲律賓方面就不愿意遣返他。
程序的復雜和漫長也使得追捕外逃貪官的成本極高。為了引渡一個貪官,往往需要專門的人員長期往返于兩國之間,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查證取證、談判交涉、法庭訴訟,也許還要高薪聘請當地的律師,整個過程下來至少需要數百萬元,此外還要按照國際慣例給予協作的國家部分補償。
王明高表示,外逃貪官特別是逃到歐美發達國家的貪官能引渡回國的少之又少,對于余振東能被成功引渡,王公義認為最主要的原因是“證據確鑿”。
時任司法部國際合作司正司級巡視員的黃風全程參與了遣返余振東過程。他后來回憶說,為了余振東案,司法部、公安部、外交部的工作人員曾6次赴美談判,包括公安部經
濟犯罪偵查局、最高人民檢察院外事局司法協助處、司法部司法協助司和外交部在內的10個部門與美方以及余本人、家屬進行了長期談判,并曾召開中國、中國香港、美國和加拿大四方會談,歷時達兩年之久。
當時中美沒有簽訂雙邊條約,也沒有過任何遣返先例。在不可能以互惠條件達成引渡的情況下,我國有關部門積極研究美國法律,最后發現《美國移民法》規定,在任何情況下,如果被判定犯有嚴重罪行,將一律被驅逐出境。至2004年1月,美國總統布什在美洲34國特別首腦會議期間頒布法令,規定美國將停止審批那些在公共職位上犯有貪污罪、參與過貪污行為或是從中受益的移民或非移民進入美國。
經過大量工作,中方向美方提供了大量余振東犯有洗錢罪、非法移民罪等的確鑿證據,促使美國對余振東提起訴訟,從而改變了他在美國合法的移民身份,使之變成刑事被告人。余將面臨的法律后果就是被驅逐出境,而且他被指控的罪行在美國都將被重判。美國刑事檢控機關在辯訴交易中要求余振東向中國內地和香港特區執法機關提供合作,向他們交代有關的犯罪事實,并且勸告余通過提供上述合作爭取獲得美國法院的減刑處理。而中國司法機關也承諾,一旦余振東自愿回國,國內量刑將不超過在美國所判的刑期。
余振東原本被控詐騙、洗錢等5項罪名,但最終美國法院只認定了欺詐罪一項罪名,并判144個月的監禁,其原因就在于實施了辯訴交易。此后余振東于2004年2月向美國內華達州法院遞交了《遞解出境司法命令和放棄聽證約定申請書》,承認自己在美國所犯的罪行應導致遞解出境的法律后果,并且明確指定中國為其遞解出境的接收國,接受自愿遣返。被遣返回國后,廣東省江門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余振東有期徒刑12年,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100萬元。如果以國內的標準看,這個刑期對涉案4億多美元的余振東來說太低了,對此,王明高認為,“能把人弄回來就是勝利,總比讓他在美國逍遙法外好,而且還把錢也弄回來了”。據悉,余振東被遣返后,其攜帶出逃的8000多萬資金也得以部分追回。
去年6月,中國銀行開平支行4.82億美元特大貪污挪用案的另外兩名主犯“二許”——許超凡、許國俊——在美國被定罪。對于“二許”,我方采取了同余振東同樣的策略,只是最后二人拒絕自愿遣返,而選擇了在美國受審服刑。“雖然如此,客觀上也起到了讓其接受法律制裁的效果,還是有一定作用的。”黃風說。
在備受關注的賴昌星案中,中國采取的也是同樣的遣返非法移民的方法,只是由于加拿大司法程序的問題,賴本人又非常頑強地窮盡一切救濟途徑,使得這一過程非常漫長。不過黃風預計,賴昌星被遣返只是時間問題。
“西方國家與我們談引渡條約的主要障礙是死刑問題,因為西方發達國家絕大多數廢除了死刑,而且規定了‘死刑犯不引渡的原則。”黃風介紹說,“此外他們對中國的法治狀況特別是證據、刑訊方面也存在一些誤解、偏見、不信任,許多國家的法律也會規定如果被引渡人回國后會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也不能引渡,一些外逃貪官也常常以此作為自己脫罪的理由。”
2006年,中國與西班牙簽訂了引渡條約,開創了與西方發達國家簽訂引渡條約的先河,而去年4月24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同時批準了中國與法國、澳大利亞的引渡條約,更是大大推進了與西方發達國家進行刑事司法協助的進程。“中國貪官外逃到澳大利亞的也很多,中澳簽訂了引渡條約的同時還簽署了刑事司法協助條約和《關于打擊犯罪的合作諒解備忘錄》,對于緝拿外逃貪官和追回外逃資金都會有很大的幫助。”黃風介紹說。
不過,專家表示,即使簽訂了引渡條約,要把所有外逃貪官都抓回來也是“不可能的任務”。對于一些涉案金額較小的貪官,引渡的費用遠遠大于其貪污的金額,而且就算投入所有可能的人力,要把數千名貪官都引渡回來也得上百年時間。
湯重的老鼠屎
對反腐敗有著多年研究的王明高說,貪官外逃帶來極大危害:一是危害社會政治穩定,在國際上造成中國較腐敗、人權狀況差的不良印象;二是造成國有資產的大量流失,阻礙經濟發展,妨礙經濟轉型;三是嚴重擾亂正常的社會秩序,破壞法律實施,損害社會公正,降低社會道德水平。
王明高曾參加過三次世界反腐敗大會。他說,透明國際關于中國清廉指數的評分,雖然有了很大的提高,但在世界各國的清廉指數排名中還是相對落后。“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大量的貪官外逃造成了國際社會對中國的誤解”。
“中國外逃貪官為了獲得所逃國的保護,往往編造受政治迫害才出逃的理由,從而給國際社會造成中同人權狀況非常差的不良印象。”王明高說。另一方面,貪官外逃到國外后往往很難引渡回國受審,這必然在老百姓心目中產生負面影響,嚴重影響政府反腐敗的公信力,使得公民對社會公正失去信心,甚至影響社會穩定。
外逃的貪官往往事先將大量非法收入轉移到國外,外逃時也會攜帶大量贓款,從而造成了巨額資金外逃。對于外逃貪官帶走的資金總額,如同外逃貪官總數一樣有著不同的估計,但一般都認為在數千億元以上,而且,貪官帶走的資金都是通過非法手段侵吞的國家財產,或者國有金融機構的資產,這些損失最后都要由納稅人和普通百姓來承擔。像開平案中,三名主犯貪污挪用了銀行賬戶上24.85億美元的資產,雖然事后通過多方努力追回了多數贓款,但是損失還是相當巨大。
根據王明高研究,1997-2000年4年間,中國外逃資金約1469億美元,1988-2002年中國15年間資金外逃額共1913.57億美元,年均每年127.57億美元。而國內相關部門的測算結果表明,20世紀90年代,中國的資金外逃超過720世紀80年代世界上15個債務最重的國家資金外逃的平均水平。考慮到中國外匯管制相對較嚴,以進出口偽報形式逃匿的資金以及其他隱性外逃資金,可能更加嚴重。
資金外逃嚴重的國家都是一些發展中國家,而且往往是腐敗現象比較嚴重的國家,比如墨西哥、阿根廷2008年的清廉指數分別為3.6和2.9,委內瑞拉更是只有1.9,在180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158。政局動蕩帶來的投資信心喪失也是資金外逃的重要原因,比如僅在查韋斯第一次修憲后的2000年,委內瑞拉就有80億美元資金外逃。
中國資金外逃的方式和渠道主要有虛瞞進、出口,假造進、出口貿易定單,虛報外商直接投資,利用金融工具和手段作案以及外資、合資企業虛假籌資和逃稅等。對于擔任國企特別是金融機構高管的貪官來說,這些手法自然是運用嫻熟。而一些職位較低的銀行蛀蟲,往往采用“螞蟻搬家”的方式,一點一點地轉移非法資金,積少成多,到一定程度時就逃出去。
而對于政府機關的貪官來說,資金外逃往往通過親友的人頭賬戶、海外公司來進行。王明高介紹說:“一個官員如果把數百成千萬的資金轉移出去會引起注意,但是比如他一個朋友在國外開了一家公司,到這里搞項目,通過這個法人轉移出去就神不知鬼不覺,如果本人的妻兒先移民走了,那就更方便了。”
“這個錢轉移出去是個最大的損失。”王明高說,“如果跑出去的貪官都是年老體弱,又沒什么錢又沒什么能力的,那還是給我們減輕退休負擔呢。但是他們往往都是帶了很多錢的。”
(摘編自《世界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