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診所式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

楊凌珊

摘要目前中國大部分高校均有實行診所式法律教育,這種從外國引入的教育目前仍在起步階段,并不成熟,許多不合理的地方尚待改進。用法律援助來輔助診所式法律教育,并將二者結合起來,是完善診所式法律教育的一個重要手段。

關鍵詞法律援助診所式法律教育

中圖分類號:G633.9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6-302-02

診所式法律教育于20世紀60年代首先在美國興起,其主要是對當時的美國法學教育制度中的某些缺陷的一種反應。因為學生通過傳統的學徒式法學教學模式僅僅能夠讀到很短的、著重于抽象法律原則的司法意見,他們并沒有介入到處理一個法律案件所需要經歷的復雜的事實調查和人際交往中。因此,診所法律教育模式應運而生并逐漸興起。

我國在美國福特基金會的大力支持下,自2000年起開始引入法律診所教育。中國的法學院引入診所法律教育以后,就馬上和法律援助結合在一起,診所法律教育所需的大量案件均來自于法律援助。

一、診所式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的差異

(一)目的差異

診所式法律教育以提高學生法律職業技能、培養學生法律職業道德為主要目標,法律援助只是學生進行學習的一種手段;而法律援助則是以為社會貧弱者提供法律援助、伸張社會正義為主要目標,以當事人的利益為主要的出發點的歸宿點。

(二)性質差異

法律診所是法學院學生進行法律實踐的基地,從本質上說是一個法學課堂;而法律援助是一種司法救濟制度。

(三)參與主體差異

診所式法律教育涉及三方參與主體,即指導老師、學生和當事人,指導老師和學生形成指導關系,學生與當事人之間形成委托代理關系,指導教師與當事人在特定情況下基于援助協議形成權利義務關系;而法律援助只涉及兩方主體,即當事人和法律援助工作者,二者之間是委托代理關系。

(四)服務范疇差異

由于診所不能代理刑事一、二審案件,因此法律診所受理的案件只是我國法律規定的法律援助范圍的一部分,如民事、行政案件的法律援助。而法律援助的受理案件范圍則比診所式法律教育的受理案件范圍廣。

(五)機構設置差異

法律診所一般設于法學院內部,依附于學院,沒有獨立性;而法律援助機構通常是獨立的組織,有自己專門的工作場所和因定的組成人員。

(六)評價標準差異

法律診所的最終評價標準是學生的學習效果,而法律援助的評價標準則社會貧弱者的權利是否得到切實有效的保障,包括案件的勝訴率、當事人的滿意度、辦案人員的能力與態度等。

二、診所式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結合的合理性

雖然診所式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有以上種種差異,但二者的結合又具有一定的合理性,診所法律教育和法律援助可以相互促進。

(一)法律援助為診所式法律教育提供實踐機會

各國開設診所式法律教育課程之后,都普遍同法律援助聯系起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法律援助為診所式法律教育提供了真實案例,讓學生擁有實際接觸案件、真正融入法律實務的平臺。

法學是一門應用性很強的學科,不能脫離實踐而進行孤立的理論研究。而中國的傳統法學教育以傳授法的基本原理為主,學生的法律實踐十分欠缺,導致學生法學理論與法律實務二者的脫鉤。診所式法律教育正是為了克服這種弊病而被引入我國。但在實際教學、學習過程中,由于場所、資源的限制,學生往往很難接觸到實際案件。而法律援助正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有效手段之一。通過法律援助,學生在老師的指導下接受法律咨詢、代寫法律文書、進行訴訟代理,以此將所學法律知識應用到法律實踐中,提高自己的法律實際能力和對法律的深入理解,縮小學院知識教育與職業技能的距離。與此同時,由于學生已完全介入到處理一個法律案件所需要經過的復雜的事實調查和人際交往中,需要解決真實案件在事實和職業道德方面等問題,因此此類實踐對于學生人際交往能力的提高和職業道德的培養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二)診所式法律教育為法律援助補充了援助資源

法律援助是國家或政府對因經濟困難無力支付或不能完全支付法律代理費用的公民給予免收費或者由當事人分擔部分費用的法律幫助,以維護法律賦予公民的權益得以平等實現的一項司法保障制度。對于我國這個發展中國家來說,社會對法律援助的需求很大,而法律援助機構限于人力、物力和財力,只能對申請法律援助中的一部分人進行援助,政府的法律援助機構辦理的援助案件數量遠遠不能滿足社會對法律援助的需求。

因此,法律診所的學生參與法律援助事務,無疑對法律援助事務的發展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新的援助力量的注入緩解了法律援助機構的壓力,使更多的人可以接受法律援助,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

三、 以法律援助為實踐平臺的診所法律教育的現狀

目前設有診所法律教育的高校基本以法律援助作為主要的實踐平臺,正如前所述,二者可以相互促進,學生從活動中增長了辦案經驗、鍛煉了辦案技能、提高了社會責任感,同時也擴充了法律援助志愿者隊伍,為周邊的弱勢群體提供了優質便捷的法律服務。但是,由于法律援助與診所式法律教育二者的諸多差異,當今中國的法律援助與診所式法律教育的結合也存在著一些問題。下面,我將結合自身在廈門大學法律援助中心進行法律援助的經歷談談當今以法律援助為實踐平臺的診所法律教育的現狀。

(一) 案件來源不足,種類單一,且多為陳年舊案

案源是法律診所學生進行法律實踐的材料。但在現實情況下,法律診所案件來源不足是困擾法律診所的一個重大問題。與此同時,由于國家現行法律規定,診所法律援助不得代理一、二審刑事案件,因此在我們接到的案件中,大部分為民事案件,有極少數的行政案件,但無刑事案件。這就導致法律診所的學生們幾乎無法涉及刑事領域的法律實務。這對于學生們刑事方面法律技能的提高和刑事法律職業道德的培養十分不利。另外, 在法律診所值班的這段時間中,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在我們接到的案件中,常常出現一些陳年舊案。這些案件大多發生在一、二十年前甚至更早,且法律關系十分復雜,甚至有的是在一兩年前就到我們法律診所咨詢過而至今仍未解決的。

(二)學生辦案身份尷尬

在診所法律援助中,學生是以志愿者的身份參與到法律援助工作中來的。但是我國目前對于學生參與法律援助工作沒有相應的法律規定,學生參與法律援助的身份缺乏明確的定位。學生受理案件、調查取證、會見當事人和代理出庭等的權利義務不明確,給學生辦理法律援助案件造成一定困難,不利于學生法律援助活動的開展。

(三) 指導教師的匱乏

診所法律要求既有扎實的法學理論知識功底,同時又要有豐富的法律實踐經驗的教師。教師的多元化和專業化對法律診所師資力量和數量提出了較高要求。但目前我國法學教師數量有限,擁有扎實理論功底和豐富實踐經驗的教師更是少。同時,在目前高校教育管理模式下,教師一般還要完成學校規定的教學與科研任務,也難有精力投入診所教育活動中去,即使開展起來,所帶學生人數也很有限。

(四) 診所法律教育資金難保證

診所法律教育是一種高成本的教育模式,需要有一定的經費投入。一是建立診所需要一定的資金,比如辦公場地、辦公設施等;二是日常運行需要資金,診所學生在診所教育的指導下,由學生輪流值班,通過接待來訪,回復來信或咨詢電話等。這都需要一定的資金支撐。目前,診所法律教育的資金來源通常來源于兩部分,一部分為基金會或其他組織的支持,一部分為高等院校的撥款。但在我國,由于診所法律教育的設置時間不長,資助機構有限,且資助數額不大,因此依然不能滿足診所教育的需要。

四、診所式法律教育現存問題的解決及診所式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二者結合的完善

(一)診所式法律教育現存問題的解決

1.法律診所應加強對自身的宣傳,提高自身解決法律問題的能力和效率。法律診所案源不足的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法律診所對外宣傳力度不夠,二是外界對法律診所的學生還沒有充分的信任。因此,一方面,法律診所應該加強對外宣傳力度,使真正需要法律援助的社會貧弱者得以尋求到幫助;另一方面,診所學生應該提高自身解決法律問題的能力和效率,才能爭取到足夠的案源,使診所法律教育能有更好的實踐平臺。

2.加強國家及社會各界對法律診所的認識和支持。由于診所法律教育現今還未能被社會各界所廣泛認識,因此經費來源十分有限。為此,政府、媒體及各高等院校應充分發揮自身力量,拓寬思路,使法律診所的作用更多地被社會各界認識,努力獲得國家機構、教育界、司法界、企業界、基金會、慈善機構等的支持,大力拓展與社會各界的合作,保證法律診所所需資金。

3.高等院校應加強對指導教師的培養與選拔,完善對課程的合理設置。目前,我國診所法律教育指導教師的匱乏是法律診所面臨的一大難題。因此,高等院校應加強對專門教師的培訓與選拔,促進教師的多元化與專業化,以促進法律診所教育的發展。另外,高校還應完善對課程的合理設置,重視法律診所教育課程,使學生有足夠精力投入法律診所課程中。

(二)診所式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二者結合的完善

法律援助與法律診所分別擔負著不同的使命,但二者又有一定程度的一致性。如何在兩者之間找到契合點,整合資源,使它們能最大限度地體現各自的價值,達到法律診所和法律援助的“雙贏”,是我們正在努力探尋的。

目前國內外診所式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二者結合的模式大致有以下四種:(1)虛擬法律診所依托于法律援助機構。即虛擬法律診所教學用的案件可以是虛擬的或現成的案例。在診所中學習的學生,經過一段時間的課堂教學、模擬訓練后,到法律援助機構接觸真實的當事人,在指導教師的幫助下辦理具體的案件。(2)診所法律與法律援助合二為一,即診所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不僅在場所、機構設置上相同,而且在運作過程和管理制度上完全一致。同一機構,對外是法律援助中心,對內是法律診所課堂,同時擔負著培養學生和援助當事人兩方面的職能。(3)診所法律與法律援助各自獨立、互相協作,即診所法律和法律援助各有其獨立的辦公場所、機構設置和管理制度。為了法律診所教學所需和解決法律援助機構人員的不足,它們之間建立長期合作關系。(4)實踐基地模式,即在高校開設診所法律課程,在校外設立診所實踐基地,法學院與校外的法律援助機構、律師事務所、檢察院、法院等法律實務部門建立聯系,將他們作為學校法律診所延伸向社會的一個廣闊實踐場地。這四種模式展現了我們在診所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二者的結合上的探討。

以上四種模式各有所長。第一種模式一般被剛剛開設法律診所教育課程的院校所采用,因為在此種模式下,法律診所可以充分利用法律援助機構的現成資源,進行實踐教學。第二種一般也是被剛剛設立診所課程的院校所采用,因為它充分整合了兩種資源,可以節約資金。但是,由于法律診所與法律援助二者有一定的差異,因此不便管理。第三種模式在我國采用有一定難度,因為單獨設立法律診所與法律援助機構所需成本較大,在我國開設診所法律教育課程還沒有充分資金保證的情況下,這種模式對中國有一定難度。但在這種模式下,學生經過嚴格系統的律師技巧訓練,可以彌補法律援助機構人力資源的不足,而法律援助機構從接待、咨詢、審查到參與代理,豐富的服務形式為診所學生提供了全方位實踐的機會。第四種模式既滿足了高校診所教育的需要, 同時又能解決法律機構短缺的問題,拓展了法律援助活動。但這種情況,往往會出現指導老師缺位的情況,學生無法及時獲得專業指導老師的指導,無法及時反饋學習成果。

這四種模式都有一定的缺陷,在我國診所法律教育尚得不到足夠重視的情況下,診所法律教育與法律援助整合的完善還需要很長時間的努力。要使二者的整合進一步完善,一方面,要完善診所法律教育的基礎設施條件,如師資力量、資金來源、法律規定等,另一方面還要完善法律援助制度,只有在二者均已較成熟的條件下,二者的完善整合才能真正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