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梅雀 嚴奇彪 石琰子
摘要隨著網絡的迅速發展和網絡游戲的盛行,網絡盜竊現象時有發生,但學術界關于虛擬財產是否可作為盜竊罪的犯罪對象仍存在很大爭議。本文僅就從虛擬財產的法律性質及盜竊虛擬財產行為刑法界定的角度,說明虛擬財產可作為盜竊罪的犯罪對象,盜竊虛擬財產的行為應以盜竊罪定罪處罰。
關鍵詞網絡盜竊虛擬財產
中圖分類號:D92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6-108-02
據有關部門統計,目前我國1400萬網絡游戲在線玩家中,76.3%的有過網絡虛擬財產被盜的經歷。2006年12月,深圳破獲了迄今全國最大的互聯網虛擬財產盜竊團伙,涉及盜賣QQ號、游戲賬號金額達百萬元。虛擬財產糾紛頻發的事實與愛莫能助的法律規范間產生了極大的張力,法律規范的滯后性在“第三次浪潮”面前暴露無遺。而當下對于網絡虛擬財產法律屬性的討論,學者們也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一、虛擬財產的法律屬性性質
盜竊網絡虛擬財產是否盜竊罪?首先需界定虛擬財產的法律屬性,是否屬于刑法所保護的對象。向來法律理論界和實務界對虛擬財產的屬性看法都不一致。我國《刑法》第264條(盜竊罪):指非法占有為目的,秘密竊取數額較大的公私財物的行為。筆者認為虛擬財產具有此處法條的“公私財產”的特性,符合刑法意義上財產罪的調整
對象的特征要求,可以作為盜竊罪的犯罪對象。虛擬財產的法律特征有:
(一)虛擬財產具有客觀現存性
網絡中的虛擬財產,雖然不具備實質性財物的物理存在形式,即沒有體積、重量、溫度、壓力等自然屬性,也不能通過感官直接感知其存在,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財物。這些虛擬的財物只是存儲在網絡服務器中的各種信息,其真實的存在形式是一組電磁信息。在虛擬空間里,任何信息都可以表示為“比特(BIT)”為基本單位的二進制“0”或“1”。但作為一種電磁記錄,其載體是客觀存在。同時虛擬財產與現實的社會關系具有客觀的聯系。在現實社會中,首先,虛擬對象如網絡游戲的裝備、物品得到了廣大玩家的認可,現實中多次發生為搶這些虛擬財產而發生的糾紛。其次,這些虛擬對象能夠在現實生活中對價,一般網絡游戲公司發售游戲點卡,它們具有現實社會的價值性。最后,可以通過貨幣為紐帶,實現這些網絡虛擬對象在現實社會中的自由貿易。
(二)虛擬財產具有價值性
網絡游戲和點數等虛擬財產與普通財物存在形式相比具有明顯的差別。但這些差別并不影響其在網絡虛擬空間所具有的財產屬性,即使用價值和價值,以及由此派生出來的交換價值。具體而言,1.虛擬財產具有使用價值。虛擬財產的使用價值,不像實物財產可以直接滿足人的需要,而是作為一種權利證明所有者可以據此實現網上娛樂的需要。雖然對于一般的網下民眾來說并無此種需求。但是財產使用價值之一就是滿足使用者主觀需求,只要虛擬財產具有能夠滿足網絡游戲參與者的特定需求的使用價值,就具備了財產的基本屬性。2.虛擬財產具有價值。虛擬財產具有價值,是因為經營者憑借其有效的資金和勞動投入,在進行網絡游戲經營者的同時擬制了虛擬空間的財產,該虛擬財產即代表了游戲的價值,也蘊含了經營者的勞動價值,這就決定了虛擬財產具有財產的價值屬性。3.虛擬財產具有交換價值。即虛擬財產可以以貨幣為為衡量單位進行交易,人們在網上必須向網絡游戲的經營商支付現金,才能購買游戲金幣和點數并在游戲中使用,這里的游戲金幣和點數顯然已被賦予了交換價值。從發展的趨勢來看,網絡虛擬財產市場,出現了不少游戲網站另辟專區以便自由詢價交易、各大拍賣網拍賣虛擬財產的情況。
(三)虛擬財產具有交易性
虛擬財產具有交易性也可稱為流通性或可轉讓性。網絡用戶享有網絡服務商讓度的網絡虛擬財產的部分所有權權能,因此可以在網絡用戶之間進行網絡虛擬財產的交易。正是由于網絡虛擬財產具有交易性這一特征,也隨之產生了大量有關網絡虛擬財產的糾紛和侵害網絡虛擬財產的行為。網絡虛擬財產的交易性體現在網絡用戶參與網絡服務的過程中。可以表現為三個方面:一是網絡用戶之間自發的相互交易。其形式包括買賣,贈與等等,最初這種轉讓具有地下性、無序性,自發性的特點。但隨著有關網絡虛擬財產的交易規模越來越大,相關的市場逐漸形成,交易規則也逐漸確立。二是網絡用戶與網絡運營商之間直接的交易,網絡用戶通過簽訂合同,支付相應的金錢從而直接取得諸如郵箱、OICQ號碼、Q幣等網絡虛擬財產;或是在網絡游戲中取得相應的道具,如騰訊公司為其經營QQ游戲所出售的Q幣,其換購標準為人民幣一元可購買Q幣一枚,263郵箱的最低付費標準為每月5元人幣。這種與網絡運營商之間直接的交易,通常伴隨著一系列較為嚴密的登記,備案程序,所以具備有序性的特點。三是網絡用戶與網絡運營商之間間接的轉讓,網絡用戶通過陸續投入時間、精力和金錢,以達到網絡運營商預先設定的程序要求,才能獲取相應的網絡虛擬財產。
綜上所述,虛擬財產屬玩家所有的私人財產,在本質上與傳統財產并無區別,應當屬于刑法意義上財產罪調整的對象。中國刑法學會會長趙秉志教授撰文指出,虛擬財產能夠在網絡平臺交易本身也說明,它具有經濟價值。因此與財產罪的調整對象并無差異。中國政法大學于志剛教授認為,虛擬財產既可以從游戲開發商處直接購買,也可以從虛擬的貨幣交易市場上獲得,因而虛擬財產已經具有了一般商品的屬性,其真實價值不言而喻。
二、盜竊虛擬財產的定性
自2004年第一宗虛擬財產案件發生以來,至今已有近四年的司法實踐,產生了不同的司法處理結果,相伴而生了不同的法律適用的現狀。
現狀之一:以刑法第264條盜竊罪加以認定
案情簡介:2004年8月至10月期間,被告人顏某通過騙取網易公司向其發出新的安全碼,登陸“大話西游Ⅱ”網絡游戲,先后盜得被害人的游戲裝備一批,非法獲利人民幣3750元。法院判決:被告人顏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利用騙取網易公司后獲得被害人游戲帳號安全碼,非法進入被害人帳號,盜取多名被害人在網絡游戲中價值人民幣4605元的虛擬裝備,并銷贓非法獲利人民幣3750元,數額較大,其行為已構成盜竊罪。……判處被告人顏某罰金人民幣5000元。(參見廣州市天河區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2005)天法刑初字第1230號,第2~3頁,第11~12頁)
現狀之二:以刑法典第252條侵犯通信自由罪加以認定
案情簡介:被告人曾某;利用他人賬號進入騰訊公司的計算機后臺系統與另一被告楊盜取QQ號并出售,共賣出QQ號約130個,獲利61,650元。
法院判決:刑法規定盜竊罪的犯罪對象是公私財物,而現行的刑法和司法解釋尚未將QQ號碼納入到《刑法》第九十二條所規定的“其他財產”之中。鑒于QQ號碼不屬于刑法意義上的財產,所控二被告人構成盜竊罪的法律依據尚不充分,根據刑法的罪行法定原則,本案不宜認定盜竊罪。反觀該案公訴機關出示被害人的陳述可以證實,騰訊QQ軟件的功能是對外聯絡和交流,以QQ號碼為代碼提供的網絡通信服務為才是其核心內容。不論是QQ軟件的實際使用功能,還是從本案被害人所證實被損害的內容看,QQ號碼應被認為是一種通信工具的代碼,因此,在目前立法和司法解釋不具體、不完備的情況下,應依法認定二被告人的行為構成侵犯通信自由罪。
現狀之三:以刑法典第286條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定罪
2005年8月23日浙江省金華市婺城區法院也判處了一網絡大盜團伙。該網絡盜竊團伙利用黑客手段盜取玩家游戲帳號密碼,非法侵入游戲系統,出售玩家游戲裝備,涉案金額達上百萬元。由于無相關的法律條文,法官無法判處其盜竊罪。最終以“破壞計算機系統罪”判處有期徒刑最長1年6個月。
從以上的相關案例可以發現在盜竊對虛擬財產這一行為定性上存在很大區別。在第二案例中,以侵犯通信自由罪加以定罪量刑,顯然有些牽強。我國《刑法》第252條(侵犯通信自由罪)規定:隱匿、毀棄或者非法開拆他人信件,侵犯公民通信自由權利,情節嚴重的,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曾某與楊某竊取QQ號銷售獲利。QQ號的核心確實是用來進行通信聯系的,但是不是說,手機也是通訊工具,盜竊了手機就屬于侵犯通信自由罪了,而不屬于盜竊罪呢?因此以侵犯通信自由罪加以定罪量刑實在欠妥。
根據刑法的規定,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是指違反國家規定,對計算機信息系統功能進行刪除、修改、增加、干擾,造成計算機信息系統不能正常運行,以及對計算機信息系統中存儲、處理或者傳輸的數據和應用程序進行刪除、修改、增加的操作,或者故意制作、傳播計算機病毒等破壞性程序,影響計算機系統正常運行,后果嚴重的行為。
違反國家規定,對計算機信息系統中存儲處理或者傳輸的數據和應用程序進行刪除、修改、增加,操作后果嚴重的依照前款的規定處罰。按此種罪名定罪也需慎重。該網絡盜竊團伙利用黑客手段盜取玩家游戲帳號密碼,非法侵入游戲系統,出售玩家游戲裝備,涉案金額達上百萬元這一案件事實,其中非法侵入計算機,修改點數符合破壞計算機系統罪的第二款,非法的修改了計算機系統的電數,但非法修改電數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非法的獲利,為了出售玩家游戲裝備獲利而去修改了電數,這是屬于牽連犯。最終的結果非法銷贓竊得上百萬元這一后果。僅按破壞計算機罪定罪不能夠充分保護被害人的切實的權利。究其實質,也是對傳統刑法理論中“財物”的定位出現偏差的結果。“通過事實解釋規范,與將某些事實強加于規范、以某種事實限制規范大相徑庭。‘將熟悉與必須相混淆是人們常犯的錯誤。人們在解釋具體犯罪的構成要件時,習慣于將自己熟悉的事實視為應當的事實,進而認為刑法規范所描述的事實就是自己熟悉的事實。”所以,傳統的未必就是合理的,有時需要對其進行變革,以適應時代的發展、社會的變遷,以實現刑法的正義性、安定性與合目的性,以實現法律正義。
盜竊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秘密竊取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盜竊公私財物的行為。不難發現,盜竊虛擬財產的行為能否以盜竊罪來評價,主要看財產罪(盜竊罪)的對象是否包括虛擬財產,也就是說虛擬財產的法律屬性決定了其作為犯罪對象進而影響罪名的歸類。財產罪的犯罪對象是他人的財物與財產上的利益。盜竊罪是以財物作為侵害對象的犯罪,因此,對盜竊罪而言,行為的對象是財物還是財產性利益,決定了盜竊罪的成立與否,是罪與非罪的分水嶺。各國刑法對于財產罪中“財物”的概念大多沒有加以明文規定,這給司法實踐帶來諸多的分歧與爭論。在法律沒有明文規定的情況下,“作為解釋者,心中當永遠充滿正義,目光得不斷往返于規范與事實之間。惟此,才能實現刑法的正義性、安定性與合目的性”。
在此筆者認為可將虛擬財產歸入《刑法》第九十二條第(四)項規定的“依法歸個人所有的股份、股票、債券和其他財產”中的“其他財產”。現實生活中不斷出現新的犯罪,即使是傳統犯罪,也不乏新的手段和方式,所以,刑法如何應對新的犯罪、如何做出適時性調整則是一個重大的理論與實踐問題。通過以上的分析,對虛擬財產的法律保護,尤其是刑法保護有諸多的困境與無奈。但“法的理念作為真正的正義的最終的和永恒的形態,人在這個世界上既未徹底認識也未充分實現,但是,人的一切立法的行為都以這個理念為取向,按照亞里士多德的觀點,正義是一種社會的美德。刑事法的立法與司法都應符合這一美德,即實現正義,對虛擬財產的刑法保護也要在正義理念的指導下進行。現行刑法第92條主要是規定公民私人所有財產的范圍,“本法所稱公民私人所有的財產,是指下列財產:(四)依法歸個人所有的股份、股票、債券和其他財產。其他財產”作為“兜底式”條款是成文法所必須的,這樣避免了列舉的不周延,有效的保障了法的形式合理性,符合程序正義。但是,隨著“生活事實”的開放,“這些原則需要進行某種具體化,才能應用于某些特定的生活情景。這種必要的改造由實證化(Positivierung)來完成,實證化把那些原則變為具體的、切實可行的法的規則。這是一種至關重要的、創造性的貢獻。”因此,建議將《刑法》第92條的第四項修改為:(四)依法歸個人所有的股份、股票、債券;增加一項作為第(五)項:與現實社會關系發生具有法律意義的聯系的虛擬財產和其他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