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玲
摘要:一生坎坷才華橫溢的曹植,他的友情詩與愛情、親情詩一起構成了其詩賦中的情感世界。雖現存數量不多,但曹植在詩文中對友情描寫的廣度與深度都超越了前人,藝術上也頗有獨到之處。曹植的友情詩最重要的內容是對友情的歌頌;其次,表達對友人的勉勵、寬慰之意;并在描寫友情的同時,表現宇宙無限、人生短促的人類普遍情緒。
曹植一生著述豐厚,無論著述的數量和質量,都可稱建安作家之最。現存曹植詩、文、賦約130篇。前期以充滿豪情的《白馬篇》為代表詩作;后期典型詩作有《贈白馬王彪》。辭賦、散文名篇有《洛神賦》《遷都賦》《與吳季重書》《與楊德祖書》等。曹植有許多被后人所稱道的警句,成為千古絕唱。他的作品別具一格,形式活潑,語言精練,感情熾烈,妙趣橫生。曹植對后代文學影響巨大。唐代所看重的“漢魏風骨”,就首推曹植。杜甫也說過“子建文章壯”“詩看子建親”的話。鐘嶸《詩品》中說曹植“骨氣奇高,辭采華茂”。世人稱曹植為“建安之杰”。就連自視才高從不輕易贊許別人的謝靈運也說:天下文才不過一石,曹植獨占八斗,我謝某尚得一斗,剩下一斗,由天下文人共分。可見鐘嶸說曹植“卓爾不群”, 劉勰稱“獨冠群才”其言不虛。
曹植的友情詩雖數量不多,但較為突出,友情是他生活和創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它與愛情、親情一起構成了曹植詩賦中的情感世界。在曹植以前,古人對友情的重要與否及交友的言論并不少見,如《周易》《禮記》《論語》等都有對友情詩的記載,可見,古人友情詩由來已久,但曹植在詩文中對友情的大力描寫與強烈歌頌都超越了前人。他對友情的重視并不在于作詩多少,而在于其詩中描寫的廣度與深度,曹植詩中對友情的描寫不僅廣泛深刻,藝術上也頗有獨到之處。
曹植的友情詩最重要的內容就是對友情的歌頌,表現朋友之間的深情厚意,如《送應氏》其二:“親昵并集送,置酒此河陽。中饋豈獨薄,賓飲不盡觴。愛至望苦深,豈不愧中腸。”友人即將離去,置酒餞送,無奈雖有美食佳肴,雙方亦無心盡飲。《離友》并序則通過對朋友行程的描寫表達了詩人與友人離別時“心有眷然,為之隕涕 ”的依依惜別之情。
其次,對友人的勉勵、寬慰之意也是曹植友情詩的內容之一,如:“重陰潤萬物,何懼澤不周? ”《贈徐干》:“良田無晚歲,膏澤多豐年。亮懷美,積久德愈宣。”規勸友人只要德美才豐,自有重用之日。《贈丁儀》:“子其寧爾心,親交義不薄。”則是在友人危難之時的信誓旦旦。
曹植友情詩內容上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在描寫友情的同時,表現宇宙無限、人生短促的人類普遍情緒。如:“清時難屢得,嘉會不可常。天地無終極,人命若朝霜。”“驚風飄百日,忽然歸西山。”這些對時光流逝的描寫不僅使人想到屈原的悲嘆:“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也使人想到曹操的苦吟:“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但這些對時光的描寫是與政治理想、建功立業聯系在一起的,而曹植對時光流逝的描寫不僅使人意識到時光的有限,更讓人體會到友誼的珍貴、相聚的難得、離別的憂傷。傷時憂世本是漢末以來詩歌中常見的情緒,但把這種傷時的情緒與友情聯系起來,可謂是曹植友情詩的獨到之處。
“骨氣奇高,辭采華茂”已是曹植詩歌特征的定論,他的友情詩除了具有這個特點外,特殊意象的運用也頗引人注意。現代學者孫明君在《三曹與中國詩史》一書中說:“衡量一位詩人在詩史上的地位,衡量一個時代在詩史上的地位都離不開對其意象群的考查。”而曹植友情詩中“鳥”的意象與美女、轉蓬、棄婦、壯士、仙人一起組合起來,構成了曹植個人色彩濃郁的意象群。因此,對曹植友情詩中“鳥”的意象的考查也是本文討論的重點。
曹植詩賦中的飛鳥形象不僅是組成作品實際景象的必不可少的物象點綴,更主要的是作者有意識地讓鳥染上主觀情緒的色彩,讓“我”之情外射而物化,使“我”之情附麗與鳥,從而用“我”之情來鼓起飛鳥紛揚的雙翅。在友情詩中,為了使主觀情緒借助客觀形象表達出來,詩人特意選用了比翼鳥、鴛鴦等雙宿雙飛的形象,“原為比翼鳥,施翮起高翔。”振翅起飛的比翼鳥是作者自己主觀愿望的一種寄托,是將現實中囿于某些條件實際不能實現的意念,憑借藝術的想象附麗,寄言飛鳥,通過鳥的飛翔使主觀情感形象化,表達愿與知己共進退的心情。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人的情感,其意義就在于讓人心存寄托,不致絕望,得到心理上的暫時慰藉和平衡,補償、圓滿一種需求,完美一種缺憾,消釋一種苦悶,具有美學上的意義。曹植友情詩中另一讓人不可忽視的意象是“鴛鴦”的運用。鴛鴦本是雄雌相依、飛止相從的同池鳥,本應不相分離,一時分離,則為孤鳥。“中有孤鴛鴦,哀鳴求匹儔。”詩人與知己分地而居,恰似鴛鴦分池而棲,孤鳥襯孤人,孤人溢孤情,這悲切、哀怨的孤鴛鴦不僅表達了詩人對友誼的渴求,也體現了詩人曠世的孤獨。
曹植友情詩中的另一飛鳥形象即是《野田黃雀行》中的黃雀。詩中的黃雀其實也是孤鳥,不僅孤單,而且無助,茫茫宇宙之中,黃雀一只獨行,偏又落入羅網之中,這其中滋味,除了詩人之外,誰能體會!因此,這只黃雀不僅是詩人摯友的化身,也是詩人情感體驗的形象化表現,詩人的失意、彷徨、無歸屬感都寓于黃雀沉重的雙翅之中。
總而論之,曹植的友情詩以獨特的意象傳達了詩人對知己的深情愛戀、同情之心和寬慰之情,處處流露出對知己的一往情深。正如日本漢學家吉川幸次郎所說:“曹植詩中所見對友情如此強烈的贊美,在文學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性質,在他以前的時代,即《詩經》的時代和漢代,如此熱烈的友情之歌,也有相傳是李陵和蘇武的贈答作品流傳下來,但這些并不是確實可信的。在曹植之后,友情成為中國詩歌最為重要的主題,它所占有的地位,如同男女愛情之于西洋詩。”筆者以為所見甚是,故引此說,作為結束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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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州市財稅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