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奏

一

天藍藍的

一只藍得看不見形的

手掌

拼命地飛呀

總也飛不出

雪山在遠方閃著光

搞不清為什么總不化

今天的太陽真好

一群一群光裸的孩子

黃羊一樣

在陽光下轟隆隆跑過

她閉上眼睛

溢出一節一節柔情

心上鉆出一個人

趁現在的好太陽

想像他的短須

正像黑云一樣蓋住他的臉

二

今天的太陽真好

去——找——她

即使每一次都忘記

她帳房的門

到底朝哪個方向

……

呵，可憐的又死人了

送葬的人群黑壓壓

數不清的臉一個模樣

因為悲哀因為哭嚎

鎮得山里野獸群

全都沉默

可太陽這般好

像她的頭發

在蹭著他的臉

他的心……

三

今天太陽真好

她想到他的話

“你的嘴是鮮紅的太陽

男人為它去死

可以昂著頭……”

唉！男人……

四

送葬隊伍橫跨草原

悲哀總也走不完

他的眼睛里

沒有出現那熟悉的

腰，臀部或者脖頸

他得去找她

五

呵，嬰孩的哭聲

比寺廟的鐘聲清脆十倍

又有女人生了

一片鮮紅的世界

一個活靈活現的生命

卷入陽光下奔跑的

光裸的孩子群

男人抱住頭

雙膝顫抖跪在門前

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

今天太陽真好

六

送葬的隊伍漸行漸移

他的嘴唇咬出了血

那血的顏色

那太陽的顏色

那嘴唇的顏色

匯成紅色的蒸氣

他甩掉送葬隊伍

想著她，輕輕升騰起來

七

陽光下轟隆隆

黃羊一樣滾過一群群

光裸的孩子

她想：一眨眼兒功夫

怎么又增加了許多生命

都什么時候了

他怎么還不來

今天太陽多么好

八

今天的太陽真好

今天的太陽真好

雪山在遠方閃著光

為什么千年不化

與他們無關

反正今天的好太陽

必然是他們的了……

原載《詩刊》1986年11月號

葛根圖婭，蒙古族，女，曾以漢名韓霞發表作品。曾在蘭州某學院學報任編輯。

1986年參加詩刊社第六屆“青春詩會”。

葛根圖婭已于早年移居國外。編發這期詩歌專號時，我們多方查找，迄今未能與她取得聯系，故而只刊發她的原作。

——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