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的莫索灣（組詩）

劉永濤

傾 敘

噢，親愛的

你抽走了我的呼吸

整個北方都在風中顫栗

田野上一個十歲的女孩正在

獨自飲泣。你想起來了

那是你的童年

此刻，它是我的

我正緩緩走向一種可怕的命運

重溫你陰影里的疼——

忘卻的懺悔與不安

是的，我在靠攏

如一團透明的灰燼

移向你皺紋深處的苦痛

一件精美的細瓷就這樣破碎了

它說——

噢，親愛的

我真的不想就這樣活生生地死掉

唇上的莫索灣

你看，我是多么的粗心

我忘了穿上我的身體

它正被時光的情人

獨自享用

但我?guī)砹俗显朴?/p>

麥穗的獨白與你微薄的身世

那是清晨，一位農(nóng)婦

從你眼神的哀怨里

匆匆走過

她的哭聲，撞響了青草的寂靜

此刻，莫索灣從你的唇上

緩緩升起

這透明的陰影

讓我窮盡一生也不夠一次

對你的悲憫與疼愛

噢，親愛的

我的青春與意志是發(fā)抖的

除了一顆真心，我還能給你什么

注：莫索灣——新疆地名

在深夜

是的，有些悲哀的下沉是緩慢的

比方說，我想起你火熱的唇——

莫索灣寄居的憂傷

比方說，孤獨的峭壁是那么容易

絕望，而來自地球另一半的光

正送來恰當?shù)奈?/p>

你看，它們多么和諧

若干年后

我的苦痛與你的幸福是相似的

在這個瞬間，我擴大了

我內(nèi)心的憂傷

真的，親愛的

縱使你的歇斯底里，也比我

無盡的思念要好

在清晨

所有晨光在你的呼吸中

一一打開

這些熱情的元素，描繪著

一位母親一生囤積的饑餓

而莫索灣沉甸甸的腹部

碰觸著你剛剛醒來的驚訝與歡娛

又是新的一天

樹林深處的陰影與你

睫毛上灰燼般的時光

是那么相親相愛

我伸展的手臂無限延伸著這寧靜

噢，我竟是如此的不幸與幸福

在你那兒

我是第一盞被暴風熄滅的燈盞

千年之后

千年之后

有誰會想起一個叫莫索灣的地方

想起一雙顫栗的手

從寬廣的地圖上

一次次摳著那些潮濕的泥土

一萬個母親送走了各自的背景

有誰繼續(xù)疼愛著村莊的憂心忡忡

疼愛著炊煙一次短暫的逗留

千年之后

還會有誰從時光的倒影中

記得那午后的歡愉

記得一張熱淚縱橫的臉

在金黃的秋天

看落葉紛飛

千年之后

還會有誰望著崇山峻嶺

想起這是永不褪色的疤痕

死灰復燃的熱情

千年之后還會有誰

從每一陣風中仍然聽到

那一聲聲低語——

噢，親愛的

一根白發(fā)

午夜的鐘聲碎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你頭上的

一根黑發(fā)——

白了，多么可怕的瞬間

像是一次提前的死亡

銘記著站臺的絕望，分離

熱吻下，糾纏在一起的身體

多么徹骨地白啊

一片又一片落葉遮住了月光

然而，我的疼愛在加重

在持續(xù)著那些柔軟的寂靜

你晚年的蜃景是美的

莫索灣在輕輕抽搐著

悲憫，愛與往事

親愛的，我的眼淚就要流下來了

我感覺時光的創(chuàng)傷

在開口說話（責任編輯 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