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強
自打走上講臺,就開始了每天和黑板粉筆打交道的日子,在這黑白兩色中,收獲著教育的苦辣酸甜。而在講臺之外,黑白兩色也同樣令我癡迷,那就是圍棋。
對圍棋的喜愛,是和許多出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棋迷一樣,深受中日圍棋擂臺賽的影響。當年,聶衛平在擂臺賽上刮起的“聶旋風”,和中國女排的五連冠差不多同時出現,對于改革開放初期中國人的民族精神以極大的激勵。在這樣的熱潮中,雜志上每期的擂臺賽觀戰記我都看得如癡如醉。其實當時還不會下圍棋,只是已經被這種氛圍深深地感染。
后來,記得在寒假,讀到一篇介紹圍棋的文章,里面講的許多專業術語,如“大雪崩”“形狀”等,完全不懂,只是當時天正下著大雪,所以對“大雪崩”這個詞覺得很有意思。忽然間,看到了一個詞“玉子紋枰”。沒來由的,在窗外的雪光映照中,突然被這個詞深深打動。從此,開始了癡迷于圍棋之中的日子,至今不衰。
古人把圍棋稱作“木野狐”,這個有趣的名稱正是古人對圍棋迷人的真實感觸,覺得圍棋和傳說中的狐精一樣,迷人至深。的確,初學圍棋時,白天看到眼前的人,就會有意無意的把人的位置和棋子的攻防位置關聯起來;晚上一閉眼,眼前一片黑白子;甚至在夢中,也少不得和人對弈一盤。
圍棋古人稱為“手談”。手拈棋子,輕輕打在棋盤上的感覺有無法言說的美妙。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網絡的普及,這種場景已經相對稀少了,因為大家都在網上下棋了。這樣,找棋友變得容易,也極大地提高了圍棋的普及程度,卻又減少了圍棋的一些韻味。一位棋友春節回家,到棋社下棋后感嘆說:“不知有多少時間沒有用手摸過棋子了。”不過,這也算是圍棋的辨證法吧,有得必有失,得失總是在無窮的變化中轉換。
正因為迷上圍棋,教學之外的業余時間變得單純而又充實。因為還有另一番關于“黑白”的愛好——書法,所以,課余總是沉浸在這些黑白兩色構成的世界里。也慢慢地感受到,圍棋的魅力表現在如此之多的方面。從技術上講,有“千古無同局”之說,其變化的復雜和深奧至少是目前人腦和計算機所無法參透的。電腦已經能夠戰勝國際象棋世界冠軍,但圍棋初段讓其十七個子還不一定有勝機。也正因為圍棋變化的深奧,古人創造了不少神話故事,人們覺得,只有故事中的仙人才可以了然圍棋的奧秘。我想,正是圍棋近乎無窮的可能性吸引了人們去探索未知的奧秘。
但更重要的,是滲透在圍棋技術之外的文化意味。所謂,“棋雖小道,品德最尊”。自古至今,人們就把圍棋視作一種“道”,努力追求其中的優雅,并試圖以之實現精神的超越。所以,圍棋有自己單獨、自成體系的禮儀。日本棋院的院生在學習圍棋時,首先要做的不是學習圍棋的技戰術,而是學習打坐。只有能夠靜下心來,才可以感受到圍棋的美妙。
對圍棋的癡迷和熱愛也使臺灣的應昌期先生斥巨資創辦了應氏杯世界圍棋錦標賽。因為獎金數額巨大,同時特地在奧運年舉行,所以應氏杯有圍棋界的奧運會之說。在應氏杯上,有一道獨特的風景就是所有棋具都是應老先生自己研制出的,不僅僅是精致的棋盤棋子,包括棋桌、座椅都是那樣美輪美奐、古色古香。不僅僅如此,應老先生制訂的對弈規則還特別強調了除了棋盤外,其他地方不得隨意擺放棋子,體現了對圍棋文化的無比尊重。難怪應老先生說出了句關于圍棋的名言:“圍棋(英文名GO)是僅次于上帝(GOD)的東西。”
如果說開始癡迷圍棋,更多的是著迷于技戰術的趣味的話,后來,隨著閱歷的增加,圍棋的種種仿佛是在棋盤上展現著人生百味,令人回味。圍棋十訣的第一條就是“不得貪勝”,其實,這豈止只是在說圍棋?“貪勝”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古人以極高的智慧開宗明義地當頭棒喝,把每一步都在爭勝負的圍棋的總原則確定為“不得貪勝”。不得不令人感嘆,這里面蘊含著極高的人生智慧。不是真正參透棋內棋外的勝負,怎么能想到這個層面來?
人的心情難免有低落的時候,遇上這種情況,我總是會向圍棋尋求平靜。當然,圍棋也永遠不會辜負我的期望。不管是打開電腦,在線對弈一盤,還是調出名家棋譜,慢慢品味進退之道,圍棋都會讓人著眼大局,而使心情豁然開朗。遇到難解的問題,圍棋會告訴我有很多“試應手”,只要去努力尋求,任何問題都會找到有效的解決方案。
而當在對弈中下出妙手而沾沾自喜的時候,圍棋往往會根據棋局進程提示——更多的時候著法都是平淡無奇的,卻又是不可或缺的必要著法。奇著妙著令人賞心悅目,卻不會成為常態。因此,在尋求妙手的同時,更得踏踏實實地走好每一步,才會使棋局的進程流暢自然。當然,遇到局面錯綜復雜,糾結不清時,圍棋會告訴我必須果斷決策,采取得力措施,才不致于損害大局。
就是這樣,圍棋以黑白兩樣“單調”的顏色演繹著精彩的內容。當然,更多的時候圍棋只是如春雨一樣悄悄滋潤著我們的心靈,在繁忙瑣碎的生活中,留給我們“閑敲棋子落燈花”的靜謐和“最宜檐雨竹瀟瀟”的閑適。
(作者單位:山東淄博修文外國語學校)
責任編輯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