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著記下細節

趙克芳

1． 山櫻、杏花不是一瓣一瓣落花的。一朵一朵完整地開，到既定時刻，微風過就完整地落。還沒有返青的草地，是疲憊的亞金色，粉白山櫻落了一層。新翻的土地，昨夜春雨滋潤過，生硬山風掠過，早開的杏花隨風飄下來，熟褐色的泥土波瀾收下杏花。它們似乎一直就是泥土的花朵。

萍萍撿了七八朵山櫻，仔細用手托著，回去擺在一本書的封面。被人看見了就急著解釋：“不是摘的，是撿的。”其實別人并沒有那么在意花兒的來歷。

來送作業的女孩兒看見了，驚喜地說：“花……”

2． 寡言少語的男孩子鼓足勇氣說：“老師，我覺得我的作文問題挺大的，中午能找你說說嗎？”我壓住欣喜，平淡地說：“行啊，午飯吃完一點二十，我等你?！?/p>

他按時來了，我聽他說。

有時候，只須當一個純正的傾聽者。他需要建議的時候，我開口。不需要，就好好聽著，任他說。慢不要緊，打磕巴沒什么。他在表達自己，他需要的勇氣他有了。

走的時候，一陣風跟他一起出門，風勁很猛。門“哐當”一聲關上，聲音太大了。

門又悄悄開了，他探進頭說：“對不起，聲音太大了?！?/p>

我笑了：“親愛的，是風。”

3． 課間我混在學生群里，他們很習慣。該干什么干什么。有人理我，我就跟他們說話游戲，沒有人理我，我也不覺得尷尬。等著上課，看他們拍手玩耍都挺好的。已經升初三的小伙子小黃過來，兩眼炯炯的，說：“老師，我給您報喜來了。我數學考了104分?！蔽腋f“套話”：“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和數學老師的辛苦啊。”他說：“百分之七八十是您的——您給我的鼓勵最多最多……我知道……一直知道，我忘不了。”

他：我正在全力以赴拼中考?？纪炅四阋裁?？

我：不要什么，只要你老這么自信，這么開心就好。

他：一定要點什么。

我：一張卡片，寫上你的幾句話。

他：我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油畫的，雅致的。

他跑上樓，上課了。

4． 孩子們抄寫作文的時候，我看書。玉同學瞇著眼瞄我看的書，想知道書的名字。我走近他，對他展開書的封面封底。他笑了，把書的名字寫在手上。他手邊就有本子有紙。他喜歡記在手掌，隨他。

5． 宣言同學知道這節課作文，知道題目之后他忙里偷閑寫完了。上課就把寫好的作文給我看，頗得意，因為有一份獨得的“成就感”。

他：我上課干什么？

我：干你喜歡的事情吧。

他：哦——耶！

同學們安靜作文。宣言把手舉高，我去看他。

他：我沒事可干的，怎么辦？

6． 一個孩子給另一個孩子點評作文，說：“讀你的作文感覺清新，就像吃剛摘下來的鮮黃瓜一樣。”一個瘦同學給一個小胖同學點評作文說：“看你的作文覺得生活很幸福，圓滿就像你的臉?！?/p>

7． 一位父親用心教養女兒，小心保護她純真透明的童心，又怕將來不認得“社會”，被“壞人壞事”嚇壞，就跟孩子說：丫丫，有些人是沒有靈魂的。

丫丫：什么樣的人？

爸：有的人你跟他在一起覺得不舒服，覺得很不開心。他的眼神動作氣味都不太對。

丫丫：怎么辦呢，對他們那樣的？

爸：盡快離開。

8． 紫花地汀是春天最美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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