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淺予
1937年,智利著名詩人巴勃魯·聶魯達(1904—1973)離開戰火紛飛的歐洲回到祖國,可一踏上智利的土地,他就嗅到了一股濃濃的法西斯主義氣息。其時,德國軍隊在歐洲戰場節節勝利,祖國的“強盛”讓居住在智利的大批德國后裔“揚眉吐氣”,而將日耳曼民族引領上“復興”之路的希特勒,自然成了這些海外僑民的崇拜對象。
希特勒雖沒費一槍一彈,但他的肖像早已“占領”了智利的各大城市,即使在荒村小鎮,也隨處可見他那神氣活現的面孔。
那時聶魯達正在創辦一本名叫《智利文學》的雜志。一天,他到智利南部的一座小鎮和當地最富有的農場主商談贊助事宜。這位自稱是聶魯達粉絲的農場主非常豪爽,見到偶像后立即將許諾的贊助款悉數支付。走出農場主家,聶魯達來到一家雜貨店,準備用小鎮上唯一的一部電話和副主編通話。這時,細心的聶魯達突然發現,雜貨店老板故意將電話機放在一個特別高的位置上,使每個打電話的人不得不高舉手臂,而電話機的正前方,恰好貼著一張希特勒的肖像。這意味著每個來打電話的人,都不得不向希特勒敬禮。
聶魯達不禁打量起雜貨店老板,不出所料,這是一位長著一張典型的日耳曼民族臉龐的德國移民,雖然年老體衰,但臉上滿是強硬與挑釁。一股怒火頓時升騰起來,聶魯達想砸掉電話,或者把墻上的希特勒肖像撕下來,但他想了想,冷靜下來。
“先生,請將電話機放低一點?!甭欞斶_不卑不亢。
“沒法放低,它一直就那么高?!彪s貨店老板一語雙關。
聶魯達明白,和這個老頭斗爭,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而憤青式的民族主義,只能讓事情變得更糟糕。他平靜地拿起話筒,一邊向希特勒“致敬”,一邊對《智利文學》的副主編說:“很順利,錢籌到了?!?/p>
“那我們的雜志不是很快就可以出版了嗎?”電話那端傳來了驚喜的聲音。
“是的。不過,雜志的名字得改一下,叫《智利曙光》怎么樣?”
“這個決定是什么時候做出的?”副主編不解地問。
“就是現在,就在我撥通電話的這一刻。”
“好的,一切聽您的吩咐。不過,新雜志的定位又是什么呢?”
“很簡單,把它做成一門炮?!?/p>
“炮?”副主編更加迷惑不解。
“是的,一門炮,一門文學大炮,我們要把智利人民心中的全部憤怒,都射向正在把別的國家一個一個吞下去、或許很快就要吞掉我們的法西斯主義?!甭欞斶_神情激昂地說,然后扔下怔怔地望著自己的雜貨店老板,揚長而去。
一個月后,《智利曙光》出版了。隨后,聶魯達又于1937年11月7日在首都圣地亞哥召開了智利知識界反法西斯聯盟大會,并當選為主席。在他的領導下,聯盟很快成為智利反法西斯斗爭中最重要的文化機構,不僅有力地支援了歐洲戰場的反法西斯斗爭,而且有效地阻遏了法西斯毒液在智利甚至整個拉丁美洲的蔓延。
(花戀蝶摘自《潤》2009年第5期)